几乎瞬间,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沾湿了蒙在眼上的纱巾,出声时哽咽:“盛世尧”

    他抬起手,轻轻抹去我眼帘下的泪痕,“小小,别哭。”可是着他的温语,要我怎能不哭,再也不管其它,埋头扑进他的怀中。我总是在骗自己,觉得之前初醒的他,哪怕是忘了我,只做单纯的人也是好的,可是无数个好,也只是因为他是盛世尧。而我又如何甘心我们曾经的同生共死亦双飞,就此被掩埋在他记忆的洪荒里呢?更加会心疼将来有一天他忆起时,我已黄土枯骨。

    只有眼前这样对我敞开怀抱,无尽温柔的盛世尧,才是完整的他呀。

    我哭得像个孩子,把泪都抹在了他胸前,头顶是他的轻叹,也没再劝,任由我这般肆意地发泄情绪。大掌始终落在我的后脑上轻轻扣着,而环在腰间的掌却很紧。

    哭得畅快后,情绪渐渐收起,我抽噎着抬头,深深凝看他的黑眸。似乎在他身边,我总是愚昧的,这个人的眸子在提出说要一同出山时,就已经是这般深邃了,我却后知后觉到现在。

    想想也只有是这样的他,才有足够的睿智与冷静,带我们钻出雪洞,避掉一场祸难。似乎,在任何场合,他都是神一般的存在,刚才我看到了亚楠他们的眼中显露对他的崇敬;而唯独站在我面前时,他才是满眼尽是温柔的普通男人。

    头上的风帽被他拉下,寒意一下就灌了进来,但下一刻他就解开了我盘在后脑的长发,全都垂落到腰间,然后他捋起一簇,轻轻卷在指间,这是他近几天最喜欢的举动,只他问:“这是为我而留的吗?”我瞥了眼他指上环绕的黑发,笑着摇头,“不算是,你知道的,我被你抹去了记忆,到半年多前才算全部想起来,只是在那空白的近六年里,我从没有过剪发的念头。”

    “小小,我”

    我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解释,“盛世尧,你总是专断独行,从不问我的意见就为我决定人生,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入我生命起,就已经是印刻在心了,有些事,有些人,是抹不去的。你不知道懵懂而活了五年后,无数个梦交织环绕,让我患上嗜睡症的滋味是如何;你更不知道当所有都记起,那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在孤独的风景里,不断地追寻你的脚步,却始终都是茫然一无所获的焦虑,要将我逼疯;还有,你知道当我在这昆仑山内,经历各种险难找到你时,是有多怨吗?这所有所有的情绪,都是你无法体会的,所以,盛世尧,收起你解释的话,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在我抑扬顿挫的陈述中,我看到那双黑眸里浮现沉痛、怜惜、懊恼等等多种情绪,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我也是故意要把这些讲给他的。如果他不痛,又怎能抵我这段日子以来的凄茫与绝望,又怎么消去我心头存堵的怨气?他是我最亲爱的人,当与我分享快乐与痛苦,而我也只愿述说于他,因为这些都是我最真切的感受。

    当见他唇欲张启时,我又先声夺人:“你曾许下誓言,要守我百岁无忧,但我也曾明确告知过你,百岁无忧的前提是,不能没有你。盛世尧,你不能在我遗忘的角落有任何一点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在你回答我刚才问题之前,你考虑清楚,我不想当闭眼时你在,当睁眼时已换了天地,然后那些刻骨了的殇埋在记忆底层,等着有一天再被翻起。”

    之前他已然全忘,我只能将怨和怒咽下,而此刻,他必须得再给我个慎重承诺。否则我将会终日惶惶不安,常常流连在害怕失去他的困厄中。

    “要!”盛世尧坚定的吐了一个字,然后附身而下,将我再次拥在怀中,唇凑在我耳畔低低轻诉。他说他从未放弃,从应龙到盛世尧,步步谋略,步步算计,为的就是要与我在一起。在黄泉奈何桥下,他先行一步作淬炼三生石的精魂,为的也是要与我在那重逢,每一天他都在看着我,以为即将等到万事终结,却没想我会跳那忘川河。

    幸而他还留了最后一颗棋子在手,秦云丹始终都被他收藏着,尤其是在喂我用下秦云丹时,他就探知到了我的脉象中多了一脉,以他的本领又如何会看不出那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当时的他,形魂即散,只能匆匆把我送去姡族的山谷,在看到外婆与梅姨发现我后,就悄然离开了。

    他得去为我们今后谋一条出路,而他知道我若醒来,记忆齐全的话,会以为他已魂飞魄散,然后追随而去。在奈何桥边,已经有过一次了,他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在送我去姡族的路上,就将我关于他的记忆抹去。

    而他则还魂回了趟魂城,为的是把莹香寒玉床带到昆仑去,他自知自己的伤严重性,必须得借助那张寒玉床来修复,而且需要昆仑山脉中他沉眠之地的特有介质,才可能让他形魂复原。但是,他不知道就此睡下会是多久,可能会像前两次,一睡数百年甚至年,那么等他醒来,我早已不在人世,这样的结局他截然不接受。

    所以在抹去我记忆的同时,又在我心底埋了粒种子,当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大树时,那些消失的记忆就会犹然而生。他设定的是十年,需要我想起他后去昆仑,只有独属于我的气息能够唤醒沉睡的他。他在入睡前,曾用意念叫出鬼谷子,命令他在十年后提点我到这昆仑山来。

    可是,他算无遗漏,唯独没有算到我昏然度过怀胎的日子,再过得五载,那颗种子先洞启了我遗失的记忆。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旅途,直到我抵达最后一站抚仙湖下,躺到那张黑玉卧龙塌上,在混饨中的鬼谷子才发觉我已提前忆起,立即将我拉进意识层中来给我提示。“欲见昆仑”真的是他留给我的,他要我来昆仑唤醒他。

    一番细诉,盛世尧都是抵在我耳畔缓缓讲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他从未放弃。安排好了一切,却人生总有意外。他从不是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掩盖撒谎的人,所以我立即就释然了,那些不甘与怨怒烟消云散。再是忍不住,侧转头堵住他的唇,主动吻上了他。

    他似有些微怔,但很快反被动为主动,强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弥漫而来。

    从前世到今生,我们曾相忘于江湖,此刻终于相濡以沫。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吸他唇内的气息,与他唇舌相绞,只想让这一刻停得久一些。怀抱再紧也没有关系,感受到了他与我一样澎湃激动的心。

    当情绪终于得到平息,才松开了彼此,盛世尧拉了我坐下,就让我靠在他的身前,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宁静与安逸。即便是赤冷的天气,即便四周都是茫茫白雪,但有他依靠着,我一点都不觉得冷。远处那座虚幻之城早已消失了,我也明白他带我来看的原因。那等于是独属于他的王国,从两年前至今,他都是那座虚幻之城里孤独的君主,长久沉眠,无论是走进去还是走出来,始终都是独自一人。

    唯独这一次,有我与他相伴。

    所以,他要带我到这远方,静静凝望那座虚幻之城,同时,当他记起所有,不再是之前单纯懵懂时,早已压抑不住,只想立即与我单独相处。

    反正只要是他陪在身旁,哪怕坐在这冰天雪地里从日出到日落,我都不会觉得枯燥。不过中午一过,他就拉我起身了,老实说,我对这个地方有了留恋,几度回首看身后苍茫一片,都觉得是再美不过的风景。原来旅途的风景,是因人而异的,因为有了身旁的他,孤独的景致都成了最美的。

    回到格尔木,已经是几天之后,算得十分准确,刚好是弹尽粮绝。我带着盛世尧又走进了那家青年旅社,一问老板,那个四人间还是无人居住,于是就要了下来。两人都需要休整,且清理梳洗自己,并没有多余的衣物,我独自跑去附近买了两套回来。

    刚走到房门口,就到屋内有人声,微觉奇怪,盛世尧在与谁说话?

    门一推开,屋内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我不由愣住,“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居然是萧默的三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手下,他们比我们要先行半日,回程途中我与盛世尧走得很缓慢,走走停停的,最后还在景区那边转了一圈,也算是游览过这著名的可可西里了。故而,他们应该是要比我们先到一天多。

    我疑惑地问:“萧默和亚楠也还没走吗?他们住在哪间?”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

    这个答案,应该好多人都猜到了吧。

    感谢朝梦夕忆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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