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已经经历过最亲密的事情,却还是无法控制的渐行渐远。

    也许她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下不了手杀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偌大的侯府凄清没有丝毫生气。

    季昀承回房经过慕阳曾住的院落,女子的音容笑貌依稀回溯,眉目清冷,唇薄而利,五官中透着漫不经心。

    他看了一眼吩咐道:“铲平这个院子,以后我不想再看到。”

    到了书房,翻遍花樽也没找到曾经放在那里的信笺,大约是什么时候被她拿走了,连点可以怀念的东西都不给他留下。

    叫家丁从酒窖了搬了十数坛陈年佳酿来,在院中自斟自饮喝的烂醉一直是季昀承的习惯。

    没人再敢阻拦,他喝的很畅快。

    喝一坛,摔一坛,很快地上已经满是碎裂的瓷块,他的眼中也是重影僮僮。

    有一只白皙的手按上季昀承的酒坛。

    “你想把自己喝死么?”

    他挑起醉眸,笑意很是玩世不恭:“怎么,你还怕我死了?”

    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女子夺过他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口,他的酒一向是极烈的,半壶喝下,女子双颊泛红,身子也摇摇欲坠,撑着院中的石桌,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被拦腰抱住。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耳畔魅惑浮现。

    “别走,别死,陪我,好不好?”

    每一个音都带着颤,像弹在心尖的音符,让人瞬间无力。

    女子平平淡淡一笑,放下酒壶:“好。我不走,不过死不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

    “我尽量……”

    忍了忍,近乎无赖的话还是让她轻笑出声。

    听见女子的笑声他皱了眉,接着用力箍住她,在她的唇印上酒气浓重的一吻。

    无法呼吸。

    末日般的悲伤透过唇齿间蔓延而来,浓烈的令人窒息。

    他们的吻总是激烈的像搏斗,很快有咸腥味弥漫。

    刺激的气味让他略略清醒,浅灰色的眸被醉开一片氤氲,季昀承轻叹:“是真的就好了……”

    略显冰冷的手搭在他的额上,顿时一个激灵。

    他听见慕阳的声音清晰的透过耳膜传进心里:“是真的。”

    霎时清醒。

    季昀承晃了晃头,推开她,一手撑着额,声音刹那冰冷下来,心却乱如麻:“你怎么没走?”

    “我没要走过。”慕阳顿了顿,“我只是去处理些后事。”

    比如让杜昱送些银两给慕晴,问问她过去府上的人可好,又比如打听如今的战况,得知玄帝和长公主殿下都活得好好的,她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

    慕阳反问:“你不想我留下来么?”

    季昀承语塞。

    慕阳用手遮住季昀承的眼睛,慢声道:“季昀承,我欠你很多,甚至包括久离的一条命,我还不起,只好拿剩余的命跟你换。我很累,所以不想再跟你玩什么猜忌与伤害的游戏,最后的几个月我陪你过,然后等到时间一到,我的灵魂彻底消散,也当是给久离报仇了。这样,可以么?”

    被遮掩住视线,听得反而更清晰。

    她一字一句冷静的说,就好像在同他讨论“今天晚膳吃什么”一样。

    良久,等不到季昀承的回答。

    慕阳刚想将手挪开,季昀承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的不行:“我没意见。”

    而后猛地站起身勒住她,像是用尽一生的力气。

    之后的日子,慕阳就住在了南安侯府,季昀承找了十来个丫鬟伺候她的起居,也给了她绝对的自由,只要她想去,哪里都行,只要她想要的,什么都可以。

    慕阳却只留在侯府,一步也未出过。

    看起来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腻在院中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她下棋,季昀承陪她对弈,她画画,季昀承在一旁看文书,她弹琴,季昀承斜倚在榻上专注的听,偶尔也动手抚上一两支曲子。

    以前没有机会,现在才发现季昀承会的东西其实很多。

    不动声色便能杀掉她一片黑子,逼得她必须绞尽脑汁应对,在她的画作上题字,并不咬文嚼字但连起来却异常的贴切,只要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季昀承都能聊上一二,他去过的地方比慕阳多,寥寥数语就能将景致绘声绘色描述出来,只是素来懒得说罢了。

    有时也会聊起过去相处的日子,那些鸡毛蒜皮的争锋相对现在想来不过一笑置之。

    一个人觉得难熬的日子,两个人就变得好过很多。

    似乎外头的风风雨雨都不再与他们有关。

    如果不是慕阳每况愈下的身体提醒,她都快要以为他们是一对隐居在山中的神仙眷侣。

    季昀承越来越忙,但仍旧每日来,就算有时只是坐在她边上听她弹琴说话。

    她能察觉季昀承的疲倦,和眼中越深的担忧。

    季昕兰带着有琴琴师来看过她一次,一家三口的模样幸福的令人羡慕,见慕阳安然住在南安侯府,季昕兰还当她和季昀承终于走到一起,面上的开心几乎掩饰不住,拉着慕阳说东说西,神情依稀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被那样的喜悦感染,慕阳的嘴角也不觉浮现了笑容。

    临走前,季昕兰抱了抱慕阳,叫了句“嫂子”,慕阳只笑不说话。

    转身离开时,有琴琴师拍了拍她的肩,大约是看出了什么,眼中有隐约的惋惜,良久才道:“万望珍重。”

    坐在院阶上,看着尚未亮起的天色,指尖轻抚过飞泉琴,幽幽然的曲声从指下流泻。

    一曲《凤求凰》。

    何其熟悉的乐声,这是她曾经为了萧腾去学的曲子,而如今却已经不再为他弹。

    曲终,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

    靴子摩擦声后,季昀承在她身侧席地而坐,轻声道:“很好听,再多弹一遍罢。”

    慕阳掀了掀眼皮,道:“想听自己弹。”

    “我喜欢听你弹。”

    “想让我弹琴付出的筹码可不少。”

    季昀承轻笑出声:“什么筹码都可以,只要我付得起。”

    慕阳沉默了一刻,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只道:“你说的。”

    纤长十指划过琴弦,缠绵昳丽的乐声再起。

    突然察觉肩膀一沉,季昀承的脑袋已经靠在了她的肩上,侧眸看去,睫羽轻颤着合上,俊美的容颜不知何时起越发成熟,也越发深沉内敛。

    开得极盛的桃花落了几瓣下来,衬在季昀承墨色长发上,宛如一幅画卷。

    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季昀承微微侧身,张开手臂环住她,几个轻吻落在她的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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