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好心收留你们,万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身为客人,倒是盯上了主人的东西,无耻!”通天门一位女长老临云忍不住了,怒声骂道。
    “诶,此话从何说起?我等不过是为了大家着想,如今看这模样,原来通天门收留我等并非真心相助,还是说便就是打了让我等送死的主意?”此话一出,其他人骚动起来。
    正当局面即将爆发时,外界传来惊天巨响,头顶一片暗沉划过。
    妖族金雕大王双翅一展遮天蔽日,通天门都笼罩在它阴影之下,一声唳鸣,众人面色一白。
    就听见一阵又一阵巨响,原来是妖族蛮牛一族正在强行冲撞阵法。
    临风顾不得其他,急忙起身急匆匆的出门去瞧,众人也都迅速跟了上来。
    看见外面黑压压望不尽的一群各色妖族,临风眼前一黑,竟是觉得喘不上气,想到门中还有那么多弟子,一时间生出悲情,他已经打算好了,到了最后时刻,大不了自爆,怎么也得让自家小弟子们尽快离开。
    远远看去,成千上百种妖族围绕着通天门虎视眈眈,它像是大海中的孤舟,无处可依四面皆敌。
    看见这阵仗,些许谨慎的已经打了退堂鼓,预备着等会儿阵法一破就偷偷离开,天地之大,总有地方能躲。
    至于通天门,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
    蛮牛身上魔气萦绕,一头撞死了另一头接上来,连绵不断,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眼看着那阵法渐渐地露出裂纹,通天门弟子神色间的绝望就再加剧一分。
    此时此刻,他们不由祈祷,老祖宗不会不管他们的,她一定会出现的。
    “咔拉——”轻微的一声脆响,阵法罩子像是透明的玻璃碎片,纷纷扬扬的下落。
    通天门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暴露在群妖眼中,此时它们看着这群鲜美的饕鬄盛宴,獠牙外露,利爪生出,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众弟子听令,起阵!”掌门大弟子的声音唤回了失神的人们。
    “临云,你即刻带着门中弟子从后山离开,我们会为你们拦住妖物,记住,这些弟子是通天门的希望,是修真界的传承,绝不能有失,听到了吗?!”临风红着眼厉声对女长老道。
    临云长老咬咬牙,重重点头,“掌门,等送走他们,我立刻回来。”
    “不,你必须要留下,教导他们,保护他们,我们……你就不必管了。”临风说完,一推她的肩头,“快走。”
    方才还各有心思的修真者们,此时仅有极少的一部分妄想偷溜,其余的到了这一刻,反倒是忘了逃跑,各自祭出武器,闪身迎上了众多妖族。
    临云冷着脸冲向了早先准备好的弟子峰,那里有各大门派的好苗子,本是为了方便天才交流,如今却也省事了。
    大袖一卷,这些修为最多筑基的孩子们便进了袖里乾坤,临云抬手撕裂符咒要走,冷不防一只巨爪探出,那符咒便就此中断。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护紧了袖子,一掌烈焰已经送了出去。
    但这上三品火焰在那巨爪翎羽上甚至未曾留下痕迹,临云握紧了手,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金雕大王。
    它一双血红双眼,翎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团金子精心雕刻出来的绝美佳作。
    但临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妖族本就比人类强悍些,更不要说金雕大王如今乃是合体期,比她还高一个等级。
    眼前的巨鸟冰冷的看着女人,忽的一只翅膀轻抬,轻轻扇动一下,临云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便无能为力的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她依旧护着袖子,那巨鸟也不在意,缩减了一半身形,在天空悠然自得的晃来晃去,左扇一下,右扇一下,像是猫抓老鼠一般戏弄着临云。
    临云动了动唇,想要通知前面的师兄们,金雕巨爪探出,深深扎进她的一侧肩头,将她钉在了地上。
    前方妖族铺天盖地,后方金雕突围无望,临云不禁绝望起来,莫非这真是报应?
    当年天魔入侵,修真界倾全族之力覆灭魔门,如今妖族狂化,又将修真界覆灭,真是天理循环,无话可说。
    临云苦笑一声,忽的眼射寒光,一手抓紧金雕巨爪,一手挥动,袖里乾坤被远远地扔了出去,是生是死,全看老天爷对修真界的眷顾了。
    她正要自爆丹田,与金雕同归于尽,便听一声清呖鸟鸣,寒风席卷,伴随着巨大威压下的血红刀光,转瞬即至,轻飘飘划过金雕头颅,在临云眼前擦过。
    她一愣,只见天地飘雪,金雕巨大的眼睛失去了色彩,跟着头颅缓缓地向一边倒下,露出后方一身玄衣的男人。
    那断口十分平整光滑,并被冻的结结实实,一丝儿血都不露。
    男人扬手一招,袖里乾坤便飞了回来,临云呼吸一紧,他却看也不看,只将东西扔回给了她。
    冰睛鸟转了身,见他要走,临云顾不得面子,急忙开口,“临渊师弟!”
    出口又觉不对,“不,临渊魔主,多谢你出手相救。”
    说着又咬牙,“只是还请魔主看在以往情分上,出手帮一帮通天门,临云今后愿为魔主驱使。”
    她本以为对方会羞辱她一顿,谁知再抬头,人家已经走了,红色刀光扎进了妖群,爆出一阵阵血肉哀嚎,临云不由松了口气。
    有谢安的加入,他一人一刀,顷刻扭转战局,杀的酣畅淋漓,整个通天门下了整整五日的血雨,山上全都堆满了修士和妖怪的尸体。
    山中的溪流灵泉,都彻底染红,血水流入了山下,鲜红的土地浸湿三尺以上。
    修士们杀的也不少,只是不能与谢安这个杀道相比,他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出手,等到这一次劫难退了,便又与冰睛鸟默默飞走了。
    从头至尾,不曾说过一句话。
    临风不由感叹,老祖两个徒弟,虽然都本事大得很,可都是惹祸的头子,现在好歹能有一个靠得住啊。
    但这只是开始,没了护山大阵的通天门,又全是灵气修士,成了天下妖魔鬼怪的向往之地,做梦都想吃了他们,因此隔几年便来一次群潮,修士们双拳难敌四手,每每最后,谢安总会出现相助。
    渐渐地,高阶修士们逐渐递减,魔族鬼族也越来越稀少,因为全都狂化失智然后被谢安或是修士杀了。
    虽然他们都已经失去意识,但是不可避免的,魔族对谢安微妙起来。
    本来他们占尽了优势,谢安努努力就能称霸天下,可现在好了,他成了修士的守护神,还一并守护凡人,完全忘了自己是个魔主。
    于是在谢安不知道的时候,魔族已经人心动荡,预备着推翻这位太过仁义的魔主大人了。
    *
    伏娲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惊喜的面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开心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太好了,夫人醒了,太好了!”
    她觉得奇怪,夫人?是她吗?
    可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来什么别的。
    温寂洲急匆匆的进了门,一撩下摆坐在了她床前,神色温柔急切,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夫人可算醒了,不然可真要急死为夫了。”
    伏娲看他一眼,的确有种熟悉之感,而且她一见他就觉得亲近信任,看来这个人应该没有骗她。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皱着眉使劲回想,嘴里试探道。
    温寂洲眼神温柔,抬手将她鬓边发丝勾到耳后,亲密动作自然又熟悉,伏娲眼神闪了闪,对他丈夫的说法又信了一分。
    “没关系,你之前伤到了脑袋,昏迷许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城中最好的大夫为你扎针,多方效果下,你才醒了。”温寂洲细细道来,“谢天谢地,你醒了便是最好的,记不得没关系,为夫会慢慢说与你听。”
    他伸手将她捞到怀里,抱着轻拍脊背,口里软声安慰着。
    “恭喜主人夫人,夫人终于醒了,主人也总算开怀了,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今晚多做几个好菜,咱们庆祝庆祝。”老头儿笑眯眯的说完,拱手做礼,转身就走。
    “那是咱们家的管家,温伯。你以前最爱他家那小孙子,每每总喜欢逗人家玩。”温寂洲柔声为她建立喜好和新的世界观。
    伏娲看着温伯的背影,怔怔的听着,虽然这一切都很真实,可她总有种做梦的错觉,而且刚刚的丫鬟,现在的温伯,她都觉得他们似乎有点诡异,好像……没有活人气儿?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清醒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伏娲不知道如今是今夕何夕,她所有一切的感知认识都来自夫君。
    她叫明月, 今年二十, 嫁给他已经四年了, 之前受了伤, 身体一直不好,这一点伏娲自己也深有体会,她的身体差到极点了,最初都是被仆人抬出屋子晒太阳的,养了一年多才能起身走路, 断断续续折腾着,出门看了看这座城池,五年才逛了一次街。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每个人都对她很尊敬, 街边的食物看着奇怪, 店里的衣服也件件都合她的身。
    不过她的日子过的很悠闲,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夫君也时常陪伴左右,身边没有一件儿不顺心的事, 她想要什么, 总能以最快速度送到眼前。
    夫君说他是这座城池的主人, 所以这里所有人都很尊敬她,这座城池就叫落月城,代表着她这月亮落在了这儿, 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虽说他说这话时甜蜜温柔,像是情人间的趣味,可伏娲总觉得那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寒凉袭上心头。
    这里的人奇怪,夫君奇怪,看见的一切都很奇怪,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没有见过所谓的“正常”,没有对比,只是根据感觉觉得奇怪。
    天气晴好,伏娲让人扶着坐到了花厅里,周边开满了艳艳的花,夫君说那是荷花,他最喜欢,觉得那很像穿一身白衣的她。
    不过伏娲本能的不喜欢这种形容评价,她潜意识里不爱如花儿般娇弱的自己。
    躺在卧榻上,看着湛蓝的天空,鸟儿偶尔掠过,她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她总有种错觉,自己也能飞,比鸟儿更厉害。
    “月儿。”男人低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很快便到了近前。
    夫君说过,她本来是仙,就是一种很厉害的住在天上的人,但是与他相爱,她下凡来与他做了夫妻,教会他仙法,但后来她却为了脱离天上而受了伤,成为如今的模样。
    他们为了躲避,便逃到了这处远离凡世的地方,这里的村民都很朴实善良,他建立城池,帮他们改善生活,于是成为了城主。
    伏娲没有反驳他的所有话,只是默默把疑惑藏进心里,因为她每每对比,总觉得比起自由自在的翱翔,成为凡人夫妻这种事,她好像并不热衷。
    温寂洲抬手,撑起一顶巨大的竹伞,遮在她的头顶,眼前一片淡淡的青,天空被挡住了。
    伏娲勾起苍白的唇,“夫君,我喜欢晒太阳。”
    他立好伞,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宠溺的笑了笑,“那就在伞下多坐会儿,别直接晒,等会儿又病了。”
    伏娲垂了垂眼睫,罢了,他的决定越来越霸道,说一不二,“好。”
    温寂洲最喜欢她这样垂眸轻柔的模样,倾身过来轻吻在她嘴角,一发不可收拾,呼吸微重,侧首又深吻住她的唇,一手抚着她的脖颈,另一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伏娲两手微微使力抵住,便是这么点动作已经累的她喘气,好不容易得出空隙,他的唇在她面颊流连,逐渐有向下的趋势。
    她一手握住他胡乱动作的手,微微拧眉,“夫君,我身体不好。”
    对他她有亲近,与他若是亲密也似乎没有排斥,只是她不想,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不想这样。
    身前的人顿住,张嘴轻咬了她精致的下巴一口,跟着低笑,“好,是我太爱月儿了,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再说。”
    说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呼吸着她的发香,心里又饱满又充实,不禁快慰道:“月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女人,独属于我。”
    伏娲任他抱着,两手垂下,眼睫搭下来,表情有些出神。
    夜间。
    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运转,梦中的情景朦胧难辨,伏娲只看见一片混混的白,有白色微凉的东西飘下来,她接住一块看,是夫君说过的玉兰花。
    脚下也是一片白,满天的雪,可她没觉得冷,倒好像这里才与她契合似的。
    熟悉感窜入脑子里,她提步往前走,先绕过三颗树,再前行五十步,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玄衣身影。
    没想到梦中情景跟她潜意识的熟悉一模一样,伏娲看着那玄衣背影,“你是谁?”
    那个人转过身来,是一张与夫君相似四五分的脸,但他不是,伏娲很笃定。
    沉极看着她,眉目沉沉如深海,几度张口,最终也只是平静道:“世有沉海,沉海生极数,沉极……便是我。”
    她对这番自我介绍并没有表现出熟悉的样子,他心尖刺痛发涩,只是不敢耽搁,即刻道:“你记住,你唤作伏娲,不是什么月儿,他在骗你,这里是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你的夫君,你眼睛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很强大,伏娲,如果你相信自己,你会挣脱他的束缚,你并非他的傀儡,只要你跳出这个世界去看,你就能够清醒。”沉极就站在花树下,一句一句的嘱咐,身形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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