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你杀了她?”

    哲勒摇头。

    末羯汗王听到了不远处哲勒带来的人渐进的声音,他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冷硬的笑,同时喝止了自己人的蠢蠢欲动:“哲勒,既然这地方只剩咱俩知道,那就不要让更多的人踏足了。”

    “你想怎么样。”

    “让大伙都到一边等会,咱们来聊聊?”墨桑朝哲勒伸手。

    远方传来一声滚雷。

    “若娜嫁过去的时候,我给了她两份碧水心,一份她交给了哲容,”墨桑道,“我没想到剩下那份她会用在自己身上。”

    哲勒喃喃道:“……她恨所有人。”

    “所有人?”墨桑微微偏过头,咂了下舌,“对,里面大概也包括了我。当年我怕她路上逃跑,派了整整一百个人守着她。她不想嫁,我知道,不然五年前你从东州回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杀你?”

    哲勒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见这话后皱起了眉,他勃然转身要攥墨桑的领子,对方眼疾手快地挡下,哲勒一把握住了墨桑横在二人之间的手腕,他一字一顿冷冷道:“你别拿一个死了的姑娘做挡箭牌,她还是你妹妹。”

    墨桑挑起眉道:“可我看你这位丈夫也没见得多伤心。”

    哲勒咬牙。

    “哲勒,你一直觉得你幼年丧母弟弟痴傻是人间痛事,所以优柔寡断,被哲容骑到头上声也不吭,几个月前要不是那个东州小鬼肯回来,现在这山坡上可没法留下你的脚印。”墨桑一身黑衣快要融进夜里,但一双黑瞳却明亮,“我跟你就不一样,你在东州使馆里好吃好喝呆着的那大半年,我却被丢进兽笼子里跟豹子搏斗,供我的兄长取乐。我从笼子里出来后便斩了他的四肢,让他亲眼看着豹子是怎么吃了他自己的。”

    哲勒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墨桑活动着手腕,他忽然笑了:“不过如今都是汗王,再说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你派那只小猎犬去了夏场?”

    哲勒点头:“就像你派了阿拉扎一样。”

    墨桑轻轻地啊了一声,“当年没杀了他是我人生第二件后悔的事。”他毫不避讳地继续道,“而救过你一命则是我第一件后悔的,也是最后悔的事。”

    他的视线转向远方,大雨即将落下,气温由闷热转向湿冷,墨桑搭在额头的刘海被迎面的夏风吹得乱舞。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斑点大的水渍,片刻后,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哲勒,既然都到这里了,再来比一次吧。”

    “你想比什么?”

    “比输赢,”他指指自己的胸膛,“用这里赌。”

    哲勒怔了怔,“我以为你会拿整个末羯跟我赌。”

    “那个我早就赢了。”对方阴谋得逞般眯起眼睛,声音低沉而平缓,“你我都明白,北漠的草原只能养这么多人,如果末羯赢了,没了图戎人,末羯当然能活下去;如果末羯输了,那一定会死很多人,你的脾气我清楚,所以剩下的末羯人一样能活下去。”

    哲勒霎时失声道:“……你疯了。”

    “这不是更好吗?我是疯子,”墨桑指指自己,又指指哲勒,“你是圣人。从很多年前,我就一直在想,黑狼与白狼,实力,智力,勇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到底差异在哪里?是气质吗?是心吗?不,不会是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草原上更不会有人在意这种东西。我想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现在正是时候。”

    末羯汗王凝视着图戎汗王的眼睛。

    “来比一比吧。来看看到底谁来当王更适合这个草原,是疯子,还是圣人。”

    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从天穹的裂隙间倾盆泼下。

    64

    豺狗营吃了大亏,末羯也不好受。

    “那个叫阿明的如果真是个狠心的,没准他拿豺狗营的尸体填满壕沟就能冲进来了。”临走时有人这么对阿拉扎说。男人没回话,吐了口浓痰,将画在地面的沙盘拿脚磨平了。

    这一场暴雨来的猝不及防且势头猛烈,将数日来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冲刷去了不少。时值深夜,帐子外只能听见瓢泼水声与时近时远的乍响雷鸣,阿拉扎抽了一袋子烟,将余灰磕进角落的炭盆里,准备在雷雨里打个盹。

    一个时辰后,雨没有要停的趋势,他在困顿双眼里依稀可见帐门口渐渐向帐内蔓延的积水,液体铺张蔓延的样子,像极了从人身上淌出的血。阿拉扎按了按鼻梁,把眼睛闭上了。

    “阿拉扎大人!”

    这声音在密鼓般的雨点敲击声中模糊而恍惚。

    “阿拉扎大人!”

    声音更近了些,几乎就在门外。阿拉扎含混问道:“怎么了?”

    他听到对方倒抽着气,声音含混而慌乱:“不、不好了,图戎人……来了!”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声滞重声响。片刻后,向内侵蚀的积水混上了更浑浊的颜色。

    阿拉扎猛地站了起来,困意霎时退得干净。

    他拿起手边的刀便冲出了营帐,刚出门,雨水便将他浑身浇得透湿,他低头看向方才报信的武士,尸体正俯横在他的帐门口,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天地如墨,可见不过一丈,而在这样的喧哗里,他甚至连百丈之外的厮杀都听不真切。阿拉扎手脚一阵发冷——雨雷掩盖马蹄,沉夜隐去人迹,图戎绝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预谋!他急急向前奔了两步,后颈的寒毛毫无预兆地根根竖起,二十多年刀口饮血练就的警惕迫使他本能地停下了前进,他猛的回头。

    箭簇无声破空,近在一尺。

    男人大惊失色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去,飞矢擦着额头淹没在雨幕中。没有给他惊魂未定的时间,一道黑影像是蛰伏许久的夜狼扑了过来。

    锵——!

    刃光相击的声音炸响在阿拉扎的耳朵里,他瞳孔精亮:“果然是你——!”

    对方一击不成,往旁轻巧一跃,刀尖一沉,从上自下斜劈过去,阿拉扎手腕横挥,生生用蛮力格开。

    “宋明喻教了你们不少。”刀刃交错僵持,彼此都无法更进一分,黑暗里那人问道,“你们回报给他什么?”

    “我们各取所需。”男人舔舔嘴角,“宋明晏,你的兄长让我向你问好。”

    “他果然知道我在图戎。”

    男人的笑容残忍:“你们兄弟小时候感情一定不怎么样。”

    “小时候……他不是抢我点心就是拿鬼故事吓唬我,”宋明晏喉头泛起苦涩,刀口便偏了稍许,从男人的前襟一寸处划过,“可我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你该想到的,”雨幕中阿拉扎的刀身镶嵌上了颗颗细碎明珠,每一次挥舞时都有飞沫四散,“你是东州皇帝的儿子,就该想到这一天。”

    金鸣铿锵,宋明晏的刀和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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