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生命再不可分割的歌谣。

    致身庙堂何足用,不如南山种豆人。

    岂虚言哉。

    人事如何变迁,司机的推移依旧如期而至,春风初至的建康城已是一派复苏之景,纤柔柳线拂过大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的衣帽,道旁各式大小店铺在年后春寒中短暂的歇业后,又热闹地开张进入新一轮的繁荣。

    这其中除去种种众人早已司空见惯的行当,也时常冒出一两个相当新奇的,引得人一哄而上探个究竟,大多新鲜不了三两日再一哄而散。这座承载了无数段绮艳传说的古城中的居民早已习惯了沉溺于这样平庸的昙花一现式的惊喜,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比如最近,自军国重犯统统被当街弃市之后,吸引众人眼光的最大的一件新鲜事在城东一条不知名的巷子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戴斗笠的男子坐于长桌前,桌上一边堆放着铜钱银两一边摆满了笔墨纸砚,最靠边的地方置了一壶酒,身前排了一列长队,身后长长木竿上挑着一面旗,上书两个大字:“售诗。”

    二钱银子一首,任人命题,援笔立就。若要限韵,再加一钱。

    没人知道这人打哪儿来,据说其有一日莫名其妙出现在苏州,再到杭州,扬州,每个地方逗留几日用文墨赚些银两很快就走,直到今日在建康城歇下脚,继续做着他的诗文生意。

    人皆揣度他是某个出身寒微满腹才思的落魄士子,中不上科举干脆来民间搏个名声,未必百年之后不能名载史册。但不论何种猜测都不妨碍他摊位前的人头攒动。

    此时排到第一个的大胡子男子开了口:“昨日就刑的那几个人,据说都是欺凌百姓图我家国的大奸大恶之徒啊,当真是大快人心啊,就写写这个吧。韵就不限了我可不懂那个……”

    大概是对昨日之事兴奋不减,十个人里有八个要这个题材。斗笠男子无奈道了一声好,收下银钱沉思片刻提笔写完交由他,看他似懂非懂却心满意足地离去,清了清嗓子道:“下一个。”

    稍稍抬头的瞬间他以余光瞧热闹瞥了一眼长长队列,然后迅速低了头专心于纸笔,眼里泛溢着的失望无人可见,正如从洛阳道苏州踏过残雪和草芽的苦寒与凄恻,除他自己之外,也无人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要完结啦~毕竟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划去)

    ☆、哀江南

    记忆里哪家小店并不显眼,隐没在青灰色的居民间相当难找。她没有来过几次苏州,对大小街巷全不熟悉,没走几步就沉底把自己绕晕了。无数次走错方向又找无数个人问了路,待她站到想找的小小牌匾面前,已是日落时分。

    店主一边小声抱怨着生意的萧条一边准备栓门打烊,泠儿急忙捧着手中的衣物上前叫住他:“店家请等一下。”

    店主应声看她,目光触及她手中的鲜丽衣裙后立刻冷了脸色,皱眉冷哼一声:“本店有言在先,一经售出概不退还!”

    “这么说就是在这里买的没走错地方……”泠儿顿时双眸一亮,雀跃道:“店家你误会了,我不退货,我是想来问问……就是上次带我来这里买衣裳的那个公子,就是打仗时要上京城的那个,当时店主你还很惊讶来者……你可还有印象?你可曾见过他?”

    “什么年月的事了,我哪里记得。”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拴好门欲走,“姑娘上别家问问吧。”

    泠儿疾步上前拦住他,同时将手里紧紧攥着的裙衫抖开,宛如一道飞虹坠落:“这件裙子,你不是说是相当稀罕,全苏州城找不到第二家卖吗?那来买的人也不会多吧?店家你再好好想想……”

    “什么仅此一家?我跟每个人都这么说,没成想还真有人信。”店主毫不客气地哂笑之。

    泠儿怒目而视:“你!”

    她将锦缎的料子攥出层层褶皱,依然再也无法抑制心头弥漫的冰凉恐惧,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料峭春寒袭人胸腔比三九严寒更甚:“去别家……从洛阳到这里我都问遍了,他再没去过更往南的地方了。我去问谁家呢……”

    她失魂落魄眼眶微红的样子把店主下了一跳,从而将他心底深埋的一点同情心勾了上来。他试探着问:“姑娘你要不再说说他的长什么样子?我若得了闲暇也可帮你大提高一二。”

    她在头顶比划了一下:“他比我高这么多,生得很白净斯文的,又清秀又恬静一看就像个书生……”

    “白净斯文……”店主思索半晌,径自喃喃,“昨天那人他们也是这么形容的……”他见泠儿立即来了兴趣直勾勾盯着他等他解释,当即叫了起来,“喂你到底是不是江南人!这么大的事你没听说过?”

    “我说了我从洛阳来的,今天才到苏州。”她毫不示弱地顶回去,又急道,“什么事你快说!”

    “从洛阳来,哟你个小姑娘还挺厉害……”他惊讶了一下又严肃起来,“我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让人家以为你来找一个刚被□□的死刑犯,小心把你抓起来给株连了。”

    泠儿只觉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什么死刑犯?他叫什么?”

    “叫什么倒记不清了……只听说他以前是个官员,好像是个什么正字吧……”他费劲地想了半天,抬眼撞见天边夕照金红,“哎呀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他一溜烟走得没了踪影,泠儿张了张嘴,她到底没说出什么。

    他怔怔看着团花如锦的衣裙,慢慢蹲下来将一侧脸贴在上面,稠面光滑而温暖。同时有一线斜阳照在她另一侧脸上,于是整个脸颊都灼烫起来。她长长久久保持着这个姿势将衣裳抱在怀里,那么紧那么紧,紧得她都能透过压在胸口的衣料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两个多月前,她获了许可跟着容清行来伐江陵,她是那样平生从未有过的开心,纵使他对她一路白眼呵责也没关系,他和姐姐倾心相许宛如一双璧人也没关系,只要能看见他就已经很幸福了,——她一直一直这么坚信着。

    她不知自己何时转的心意,或许是从那天她去问他洛双儿去了哪里,而他告诉她那人早已没有价值已然杀了开始——她彼时是那样忧心那个对外界惶恐却一心一意只依赖她的女子。

    她只知道,某个子夜在寒冷漆黑的军营里惊醒,她才霍然醒悟,她是多么想念她的先生,想念他口中那个有竹子有桃花,天上有飞鸟池中有游鱼的地方。

    而却直到此时,她才悚然明白人生有些事情是错不起的。一步歧路便不可能回首,就如同她清醒而透彻地知道她今生大约再也见不到那人,亦抵达不了那个地方。

    她想起那人说起的慰藉相思之苦的法子,于是她轻轻吟了起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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