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到唐宅,几乎横跨城市相对的两个方向,开车却很快,有时还没有从某桩往事的心情里抽离,车子就已经停在了唐宅外的路口。

    那里可以看到三楼尽头的房间,有时窗帘里灯光亮着,有时什么也看不到。

    我跟曼琪偶尔会短信联系,大多是她先发给我,我再看内容回她,但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我和她终究还算不上朋友。

    端午节那天大雨,饭店较平时清闲了些,我一早起来就头痛,后来躲在房间里勉强睡到中午,被臭豆腐咬着腿脚拖起来。

    他大概是被厨房那几位老兄喂多了,想出去做点坏事,人都有三急,我总不能要求一条狗懂得看人脸色行事。

    我于是挣扎着起来,找了把伞,领着臭豆腐下楼。它如今已经是成年大狗,真跑起来我都拉不住,下楼踩到水,果然就被它带倒,尽管我已经努力躲避,脑袋还是磕到楼梯上。

    我大概听到有人喊了句什么,之后就没了意识。

    我从未想过脑袋的事,最后是以这种堪称滑稽的方式,被大家所知道。

    但也许正是因为太好笑,他们在我醒来时也还都嘻嘻哈哈笑着,这让我稍稍好受了些。

    程瑞赶过来时,我刚做完检查,很不幸,医生认为血块自行吸收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不做手术,就意味着连剩下的四分之一机会都不会有。

    “这么久的事你却一句也不说?!”程瑞压抑着怒气,却还是一脚踹在病床脚上,“你他妈的把我们这些朋友当什么?”

    “自然是当兄弟啊。”

    我对他笑,但血块已经压迫到视神经,我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脸。

    “当兄弟?!你他妈好……”

    程瑞气愤难平地冲过来,可是没有机会说下去,因为我被他吵得头晕,好不容易吃下去的汤汤水水,一张嘴全吐到他身上。

    医院只怕暂时是出不了了,我也无所谓,反正饭店里除了忙,一样无聊。

    我整日睡觉,偶尔趁着艾玛走开,看护也被我收买,然后自己打车去唐宅外坐一会儿再回来。

    因为一次都没有走进去过,我也一次也没有见到唐闻秋。事实上我们足足一年多都没有再见过面,真担心日子一久,我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我开始觉得害怕。

    其实从顾疯子那出来后,我又找过那个光头,看在我“快死”的份上,他竟也愿意坐下来跟我喝一杯,说不上一笑泯恩仇,但几杯下来,也的确印证不少我的推断。

    光头给我看了一份他称之为绝杀武器的报纸,年头相当久远,上面的字迹也已经模糊,但无损我看个大概。

    当年咖啡馆那场大火,曾造成一死一伤,“死”的那个是我,伤的那个正是唐家唯一的少爷唐闻秋。

    “也有传言是说,唐闻秋的母亲报复不成疯症发作,唐大少爷身上所受烫伤,其实是她母亲发病时的杰作。”

    我伏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光头还以为我是喝多了酒,勾起对悲苦身世的伤感。

    但我哭的是,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唐闻秋曾经受过烫伤,伤在后背,他还因此做过一系列恢复手术,才几乎看不出痕迹。

    我一直知道这件事,却从想过他的那些伤,是因为我而存在。

    我这几天睡得不好,梦一个接一个地做,有时候是梦到那场大火,有时候又梦到那次跟唐老先生滑雪受伤,被唐闻秋背回来,还会梦到他给我输血……

    我知道那些都不是梦,是我终于知道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唐闻秋在我身上留下的烙印,就像封印的记忆突然被解开,我竟有些无力承受。

    唐闻秋曾为我做过这许多事,而我呢,我为他做过什么?

    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医生最近频繁跟我讨论手术方案,劝我时间越早确定下来越好,我却一再犹豫,程瑞在旁边听得又急又气,跳脚骂我怎么越活越怂。

    他骂得是不错,我的确怂了,我怂是因为我比他清楚,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运气。

    “不然让唐闻秋来帮你决定,他反正心够狠。”程瑞犹自不忿,把手上没点燃的烟拧了粉碎,“凭什么不让他知道?他对苏锦溪怎么样,倒是让他也来伺候伺候你啊!”

    我当然知道程瑞愤怒是出于好心,可这话我现在有点不爱听。

    唐闻秋为苏锦溪做过的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他对他肯定是有愧疚的,而他的愧疚里其实也包括本该属于苏锦溪却被我占据的唐家二少身份。他不过是代我还了一部分债而已。

    只是这么复杂的关系,我纠缠这么多年都还没看透,又怎能期望三两句话就让程瑞明白。

    他还是气愤难平,但看我废多了话会头疼,便也自动闭了嘴。

    晚上又做噩梦,睡到一半汗淋淋地惊醒,房间里太安静,以至于除了我的呼吸声,程瑞打呼的声音也大得像海啸。

    我就着昏暗光线朝他看过去,他那么大块头,不得不蜷着身体,才能勉强在小沙发上躺下,舒服肯定是算不上。何况这段时间公司家里还有我,他几头都要照顾,开车来回跑着也确实辛苦。

    我心里过意不去,却又无能为力。

    我自己摸索着起来换了衣服,又去房间外的洗手间洗了把脸,鼻子这时候却突然出血,糊了我满脸,但好在流得不多,我打起精神捏着鼻子站一会儿就好了,回到房间程瑞没醒,我舒了口气。

    可能还是着了凉,隔天就开始发烧,体温蹿得太快,主治医生都有些惊慌,反倒是我,满脑子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对发烧打针做检查都好像无动于衷。

    程瑞几个在我旁边挤眉弄眼,大概是以为我脑子坏掉了。

    等针打完烧退下去,我一觉醒来,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手术还是要做的,四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总好过就这么躺着混吃等死。

    但手术之前,我想先回一趟唐宅。

    程瑞开车送我。他起先不愿意给我当司机,抬出医生的大道理企图说服我,后来见我不说话只是笑,他无可奈何,摆出一张臭脸帮我混过护士查房。

    车子还是停在老地方,程瑞往唐宅看了看,再转头看我,面色不善:“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小子真身?”

    “澡堂子都一起泡过,看不出是你眼瞎。”我靠在椅子上对他笑,“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

    “靠!老子大腿还不够粗?”

    他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呜呜响了一阵,他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过一会儿说:“宁远,咱俩是兄弟吧?”

    “傻了你?”

    程瑞瞪着眼,嘴角抽了抽,说:“我没傻,我怕你他妈又犯傻,待会儿见到姓唐的,记得帮我给他几拳头当见面礼。”

    “行,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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