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狂怒挣扎,到后来的小心潜伏,却不想这一潜伏下来,嗤再也没了站起来的能力。阵法越是到后期,纯净灵气与天地之间的正气越是成倍增长。嗤的魂体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挣扎不起。

    阵法已经能够自己自动运转了,松音就放了手,看着在天空中如同渔网般细密的阵法纹路,浩瀚的灵气几乎将整个阳泽地都震动。嗤的打算落空,上古阵法的威力早就早远古时代就已经设定好了。

    看着嗤渐渐无力,松音不由得愣住了,脑袋里冒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想法:其实……不用他们,四大妖自己也能解决嗤凶魂吧。

    囚牛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小石杯与一个古朴的宽壶,他只不过用眼睛瞥了一眼松音,松音立刻就明白了囚牛的意思。看他这般不在意,松音也大方起来了,再次将目光看向在空中自动运转的阵法,还是慢慢来到了囚牛的对面。

    大妖只不过手指微动,附近的一棵百年大树瞬间就失去了生命,它的树皮被毫不留情地刨开,露出了带着流畅纹路与润泽木香的内里。

    一张木桌,两个低矮的木墩,桌上的杯盏灰扑扑的。

    坐定后,松音吐出了一口气,慢慢抬起了头,第一次与囚牛的目光对视,也第一次看清了化作人形的囚牛兽的模样。他看清来并不年轻了,两鬓斑白,胡子不长不短,灰白交错垂到了胸口。

    囚牛兽先移开了目光,这并不是服输的意思,他将目光移向了木桌上的杯盏,里面正在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清香,与松音从前所有见过的都不同,似乎不是酒类,更类似天然浆果的香味,清甜怡人。

    就这么面对面啾着也不是那么回事,松音刚想说些什么,囚牛突然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松音安静。松音再次放松了自己,看着囚牛抬起了手。他的手倒不像一般的修士般光滑,大部分修士,无论男女,不管脸上是什么状况,他们的手都是十分光滑的,但是囚牛的手却是充满了皱纹,突起的骨头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皮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老的老人才有的状况。

    略带红色的液体倾斜而下,倒入了石杯中,略微挂壁的汁液不知道混合了多少种灵果在其中,但是散发出来的诱人甜香实在是让松音有些意动,到了他们这种境界,已经很少有东西可以打动他们了,可是就是眼前这小小的一杯汁水,松音居然被吸引住了。

    给自己和松音都倒了一杯,囚牛拿起杯子轻轻摇了摇,粗糙的石壁上被轻柔的红色液体所覆盖。

    感受着醇厚清甜的感觉在舌尖上爆炸,无数的天然果香在味蕾上制造出一场无与伦比的味觉盛宴。

    良久过后,松音才睁开了眼睛,又忍不住细细回味刚刚的感觉,但是那感觉就像是从指间溜走的时间,再也捕捉不到。而且这枝叶并没有任何的增强灵力作用,只有简单的味觉享受。

    “多些前辈款待,若非前辈,恐怕晚辈这辈子都不能品尝到这般的绝色。”松音感觉到小龟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但是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对面的囚牛似乎颇为不屑,冷哼道:“想要方子何必这般唯唯诺诺,直接说出来便是,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人类修士的心口不一。”囚牛说话的速度很快,而且眼神冰冷。

    他这么一说,小龟就有些不高兴了,直接跳出来道:“要方子是我的主意,我说你用得着这么小气么?”话还没说完,就被松音直接一个抓住塞进了经脉小空间里面。眼前的这个老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成名于百万年前,松音不敢有丝毫懈怠,只能对着他赔了个不是,说是小龟不懂事之类的。

    安静了一会儿,囚牛兽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很多,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算了,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老是这么凶可不行。你那灵龟想要方子,给它便是。”上下扫了一眼的松音,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松音的骨龄只不过三年而已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叹息道:“不知不觉这么长的时间都过去了,现在的后辈……还真是……不可小觑。”

    “前辈过奖了,于前辈比起来,晚辈不算什么。”松音抿了抿嘴巴,坐直了身子,面对囚牛这么奇怪的状态着实是好奇。

    但是囚牛好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如最开始的严肃不可亲近,偶尔将目光转向阵法,似乎在查看阵法的情况,除此之外,偶尔喝上一口那令人心神荡漾的红色枝叶,两人再也没有什么言语。

    到了晚上,灿烂星河的银色光辉给黑色的夜晚带上了几分的温柔,松音突然开口问道:“其实没有我们几人,前辈四人也可以解决嗤的凶魂才是……这个阵法乃是上古大阵,更何况嗤这些时间不断放出分神,已经损耗了不少,前辈四人联手肯定能够解决,我有些不解,为何前辈还要我等前来阳泽地。”最开始发现嗤陨落的不是五大仙宗,而是这些驻扎在阳泽地中的大妖,是他们联系了五大仙宗的人,让他们派出人手来解决。

    “你说得不错,我们四个自然是可以解决嗤,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解决嗤残留下的无数怨怼之气,这些怨怼之气经过五年的时光可以自行消散,剩下那些被污染的妖兽更是不成气候。”囚牛抬头看向天空,又看向松音,他极少微笑,所以并不习惯扯动脸颊,在他看来的微笑在松音看来就是恐怖。

    “五年的时光啊!”囚牛兽突然站了起来,看向周围无数的树木,“实在是太长久了,我们可以等,可是阳泽地等不了,所以我们才找来了你们。”

    所以这几百年来你们大妖们把我们几个人指使得团团转,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省点事么?松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囚牛兽的神识突然落在了松音的身上,松音一僵,只到囚牛兽再次低声喟叹道:“但是我没有想到居然会等到你。”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动了黑夜中的树叶,斑驳的树影打在松音的身上,让她在阴阳交汇处不断摇摆。

    松音的呼吸有些重,但是囚牛兽今晚的异常实在是令人感到不安。

    “这样吧,我和你做一个交换,如何?”囚牛兽抛出了一块诱人的诱饵,引诱着松音上钩。

    “交换什么?”松音最终还是接下了这块诱饵。

    囚牛兽首先抛出了一块玉简,里面是小龟想要的方子,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囚牛先说了一件上古时代灵龟一族的秘闻,恰好是土系最后一脉灵龟在上古修真界破灭后的事情。

    小龟得很仔细,它的传承记忆中一直没有自己一脉的记忆,此番囚牛的话,让它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串联了起来,修真界破灭后,天火降世,大批的修士陨落在天火下,就算是瑶池的修士也不例外,首先遭殃的就是五行灵龟的巢穴,无数的灵龟蛋顷刻之间变成焦石,但是还是被几只土系灵龟给抢救了不少下来,但是大部分修士都伴随着灵界上升,那些被留下来的灵龟瞬间变成了弱势群体,只能隐藏起自己以求自保。

    松音得入迷,见囚牛闭口不说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定神想了想,开口道:“我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我在一个小山林里捡到了灵龟,后来带着它去了下界瑶池的分支,虽然说有些艰苦,但是我以一个四灵根的资质,居然也混得十分不错,那时候觉得是自己肯努力,现在想来,恐怕大部分都是灵龟的功劳。”

    每人交换一件事情,从前很多被遗忘的细节也因为这次的交换而重新被唤醒记忆,囚牛兽说的大部分都是上古时代的秘闻,有些秘闻甚至前所未闻,有些则是与现在的很多传说大相径庭,与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比起来,眼前的囚牛兽自然是可信度高多了,那些存在于时间长流中的人物瞬间鲜活起来了。

    而松音说的大部分都是自身的时候,有时候是一次在下界的历险,有时候则是小龟闹出的麻烦,随着她修为的越发高深与心境的平稳,很多记忆都被封存了起来,虽然说心境稳固了,可是从前那些曾经的激动与快乐,似乎都离她而去了。

    今天这么一想,当初那些感觉似乎重新回到了身躯之中,多了几分的激动,但是激动后又是一愣,不知道有多久,自己没有这般情绪大起大落过了,修真之人讲究平心静气,境界与心境的平稳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可是这种日子过久了……倒也真的无趣。

    既然有了性质,两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交换起了当初的一些经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嗤的魂体已经被消融了三分二还多,距离它的彻底陨落也不远了,这些时间,靖边曾经发来传音,问她要不要一起外出去解决那些被污染的妖兽,松音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那些妖兽根本不成气候,少她一个也不碍事,而且他们之间相互熟悉,自然不会认为松音是贪生怕死才不去的。

    最近阵法抖动得越发厉害了,松音明白,这是嗤凶魂即将要消失的征兆。

    而她与囚牛之间交换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松音回忆起了很多很多,就像是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

    到最后,囚牛兽几乎不说话,松音的兴致上来了,开始讲述当初自己在某个异域空间得到冥空匙的事情,到冥空匙的字眼,囚牛抖了抖眉毛。

    “先前我还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你一个小修士罢了,就能得到上天如此庇佑,现在想来,还真的是命,有些东西求而不得,有些人则是触手可及。”囚牛这下子总算是放下了心结,隐隐感觉自己的境界又往上升了一升。

    “你也陪我了这么些年,我就送你最后一样礼物。”囚牛兽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模样。

    松音安静地看着他。

    “你真的觉得仙界是你的目标么?”囚牛兽突然问。

    松音一愣,关于仙界的事情,他们早些年就已经谈过了,却不想这时候又旧事重提。

    “我等修仙之人,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踏入仙界,飞升九天之上。”松音的声音很坚定,这是她唯一的目标。

    囚牛点了点头,道:“很好,有这份心就行,在百万年前,灵界与仙界并不是没有联系,只是联系的方式很是隐蔽,大多数修士并不知晓,哪怕是五大仙宗的人也不知晓。”

    五大仙宗的人不知道,而你囚牛兽却知道这等辛秘,那么这联系的方式自然是与囚牛兽有关系。

    “你猜得没错,与仙界的联系方式就在我的身上,当初仙界的人传下话来,说是飞升的通道越来越狭窄,不知何时就会完全封闭,届时修真界再无可飞升之人。”囚牛兽轻描淡写,却让松音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是你出现了,你的身上就带着打开这个通道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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