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眼神,方盛来了以后,和我妈大吵一架,互相骂对方没看好我,说我出了这种不男不女的丑事,丢了方家的脸,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纪桐擦去眼泪:“这都是我的错……不,我说真的,我接下来说的,你可能不相信……”他从他们去那个湖开始,原原本本地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方锦程,他说到他们第一次见面,说海洋公园和小海豹,很多事情方锦程自己都记不清了,但他的眼睛越来越亮,黑色的瞳仁里如同洒满星光。

    “你真的是他?”

    纪桐把他抱在怀里:“还好我又找到你了。对不起,来晚了。”

    “不,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你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说了什么吗?”

    纪桐一愣:“什么?”

    “你说,你怎么在这儿,想起来了?你的口音也和他一样。长大后我一直在怀疑,一直不敢相信,他对我的爱是虚伪的,肮脏的。我回到那个地方,你就出现了……”

    纪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有那么多次,差一点点就要失去对方,千钧一发,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被爱牵引着,回到到这一步。

    方锦程睡得很熟,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之后的放松。纪桐不敢闭上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不觉,他也睡着了,没有去任何地方,漫长的旅途,好像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两周,纪桐都窝在家养腿,方锦程没工作,两人好像从未有过那么久的相处时间,他们说以前的事,小时候的事,还有计划以后的生活。方盛是上福布斯榜的人物,但对儿子的教育是斯巴达式的,相比之下,方锦程并没有什么资产,而且目测以后在国内也很难混了,他们计划把房子车子卖掉,加上存款,足以换个国家重新开始。

    期间他们大概接了一千次吻,纪桐明显感觉到,方锦程对于亲密接触,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而且他对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还有些障碍。纪桐很享受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在认识十四年,交往十年以后,他们才进入了热恋期。

    另外还有杨莹上门吵闹两次,方盛手下的律师及助理上门三次,方家大小姐们找的闹事的人上门若干次,唯一比较好的消息是,王老师的案子取证很顺利,她丈夫出入澳门赌博的证据,已经在外面包小三的证据都有,情况对王老师很有利。

    夏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纪桐去医院拆石膏的路上接到了萧何的电话,他通过关系查到了许豪杰踪迹。

    “我真的很好奇,你查他干什么啊?”

    纪桐说:“行侠仗义。”他也想找到芊芊,拖泥,不知道那两人怎么样了,但是他连他们的真名都不知道,找人更是无从谈起。

    纪桐远远看着那个一头灰白乱发的老人,t恤的领口都磨成了黑色,他手上拿着一瓶二锅头,坐在河边发呆。纪桐从萧何处知道,一年前他短暂地出现过一次,拿了拆迁费以后就消失了,从不和任何人联系。方锦程用眼神安抚了一下纪桐,下车慢慢走了过去。

    方锦程叫了一声:“许老师。”

    那人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起来,他脸上有一道极长的伤疤,毁了一整张脸,疤痕虬结,极为可怕:“你,你是谁?”

    方锦程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完全被摧毁了,只是一具皮囊,在苟延残喘而已:“我是杨莹的儿子,你还记得我吗?”

    “杨,杨莹的儿子?哦,哦……”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和芊芊把王继平骗到二食堂仓库,打晕了他,用他的相机拍下芊芊的裸照,然后栽赃嫁祸,把他杀了,说他是变态强奸犯,是这样没错吧。”

    方锦程的语气很平静,许豪杰却突然暴怒起来:“不是的!我没想杀他!他先攻击我的!他,他多管闲事!他算什么东西!”

    “你知道吗,他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不可能!”许豪杰出离地愤怒了,“他毁了我,他凭什么还好好的!他死了!芊芊也死了,淇淇也死了!”

    他突然又崩溃了:“淇淇啊,爸爸是畜生,爸爸对不起你……啊啊啊啊……”他跪在满是碎石的河岸上,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大哭,拿着酒瓶往脑袋上砸。方锦程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方锦程上了车,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开出去很远,那种压抑的气氛才消失了一些。

    “他已经疯了,就让他活着痛苦吧,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纪桐点点头,方锦程并没有真的受到侵害,但却因为周围人的误解,歧视,不宽容,而被伤害了那么多年,甚至到最后,是他自己在苛责自己。而被许豪杰侵犯的孩子们呢,当他们挣扎着在第一次伤害中幸存下来,还会受到社会和周围人的第二次伤害吗?

    也有林文月,有萧何这样的人,在为不公平,不公正发出自己的呐喊,有这样的人,世界就还有希望。但是,已经造成的伤害不可挽回,淇淇还是死了,方锦程还是在自我怀疑和厌恶中,渡过了童年和少年时代。

    “你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纪桐,许豪杰入狱十一年,不知道少了多少潜在受害者,他现在也无法再作恶,你真的很了不起。”方锦程说,“会越来越好的,像我总会遇到你一样,会越来越好的。”

    王老师的案子宣判了,她丈夫的借款没有用于夫妻生活,王老师不需要承担债务,虽然共同财产还是只能分到一半,但已经是极大的好消息了。她丈夫据说打算提起申诉,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所有人都很高兴,王老师在家里请大家吃饭,很快他们也要离开这里,搬去拆迁安置房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但大概人生就是这样,在一波又一波的波涛中找到片刻安宁之地,稍作喘息,就已经很好。稍作休整,又要冲向茫茫大海。

    吃完饭,王老师送大家出门,她逮到一个空挡,问方锦程:“那是真的吗?其实是许老师栽赃陷害了小王?”

    “是真的,当时我年纪太小,不敢说。”方锦程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们就这个情况咨询过,唯一的人证周芊芊于前不久自杀,方锦程当时年纪又太小,证词不足以采信,翻案几乎无望,但是他们还是尽可能地把这个事情公布了出去,也算是为王继平做的最后一点事。

    “我当时就觉得挺奇怪……那小姑娘明明经常出入许老师家……唉……小王真是个好人啊,相比之下,我觉得好惭愧,真是对不起他和淇淇。”

    “周芊芊是我的发小,她自杀之前,给她奶奶发了大段大段的短信,忏悔这件事,但她当时情绪极其混乱,短信语焉不详,也没有办法作为证据。”林文月说,“方锦程你隔这么多年能说出来,真的也很了不起,当年你还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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