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道长,你要收我为徒?”
    四季亭内,张曜一脸懵逼,望了望笑眯眯的清阳真人,又看了眼目光热切的华阳真人,只觉得莫名其妙。
    本来嘛,说好今日开坛施法驱邪的,结果他人来了后,两位道长反而说起了不相干的事,张曜也没深思,随意的应付了两句,也不知那句话说的不对,或者说这两个牛鼻子早有预谋,当场表示要收他为徒。
    大哥,有没搞错,你让我抛下好日子不过跟你去修道?每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吃的是粗茶淡饭,受的是清规戒律,我脑子又没有坏掉,干嘛要过这种苦逼的生活!
    似乎猜出了张曜心思,清阳真人轻咳一声道:“公子,我们观中的生活并没有世人想的那么清苦,毕竟我们是道修又不是佛修,本身是不忌荤腥的,当然,比起张府肯定是要差上一些。”
    “道长,不是清苦不清苦的问题,是我这人太俗!”张曜直接拒绝道:“一日三餐非美味佳肴不食,渴了非琼浆玉液不饮,最喜欢住的是高屋大房,好锦衣华服尤好娇妻美妾软玉在怀,道长,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一个俗人,能静下来心寻仙问道么?”
    “张公子,爱好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公子拜入我们上清观,我可以保证,公子以后绝对舍不得离开!”
    “免了,道长,还是算了吧。”
    张曜摇着头不愿答应,清阳真人也不在意,锲而不舍的继续劝道:“公子,先别急着回答,一炷香后,公子再做决定也不迟!”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张曜也就不再坚持,他倒要看看,清阳真人会用什么法子来劝自己回心转意。
    “师弟,开坛!”
    华阳真人等待已久,手中拂尘左右一挥,香桌上,两根小臂粗的牛油蜡烛无火自燃,火光摇摆跳动,桌子上放的铜铃突然飞起停在空中,清脆的铃声叮叮当当不断响起,伴随着铃声,神像上青光一晃而过,屋内用上好朱砂刻画的法阵也同时变得艳红,好似鲜血一般。
    若是普通人见到这种阵仗,早已是脸色发白跪在地上,张曜却跟没事人一样,清阳真人瞧得仔细,未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怯意,顿时心中一凛。
    只是眼下已经开坛,也由不得再深思下去,他面色一整,踱步来到神像三尺前方,俯身拜上三拜,低声轻吟道:“今有妖人作祟,用邪法谋害善德之民,弟子上清观清阳子,奉上清高圣太上玉晨元皇大道君之道令,斩妖除魔,护人间之正道和平!”
    说完又是三拜,这才转过身道:“师弟,将那恶鬼放出来!”
    当日张彪身上的鬼物被华阳真人镇压在了法器中,听到师兄的话,他从袖子中取出不过一指间宽的圆筒,看起来与日常所用的火引子极为相似,轻轻用力拔掉圆塞,一股黑气从里面飞了出来。
    这黑气不成人形,骤一现身便左突右冲想要离开这里,只是房间内布满了符咒,稍微靠近便是金光一闪,黑气吃痛连忙变换方向,几次下来后再也不敢乱动,身形也变得稀薄不堪。
    “张公子,我来助你开启法眼!”
    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清阳真人右手掐出法决,并拢的两指上升起盈盈青光,随后轻轻一弹,青光分裂成两部分,飞入张曜双眼消失不见。
    对张曜来说,这是种很新奇的体验,就如同一个近视一千度的人带上了眼睛,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鲜艳亮丽,跟曾经见到的昏暗模糊完全不同。
    咦?半空中那团乌漆嘛黑的玩意儿是什么?看出了张曜的疑问,清阳真人抚着胡须道:“张公子,这便是作祟的恶鬼!”
    “道长,你说这团黑气就是恶鬼?”张曜一脸不信,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玩意儿连个形状都没有,那里像是阴森恐怖面目狰狞的恶鬼呀。
    “公子,须知这世间大部分事都是以讹传讹,传到最后似是而非,不开天眼不见真章,恶鬼就在眼前,难道公子宁愿相信那些愚夫愚妇的无稽之言,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么?”
    张曜嘿嘿一笑,似乎故意抬杠一般:“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我所见到的也许是幻术也说不定!”
    “幻术?”清阳真人哑然失笑道:“公子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我家中的供奉席大先生,似乎在江湖上有些名号,他曾说过,江湖中人除去高来高去之辈,还有些喜欢装神弄鬼会一点旁门左道之人,他们最常用的就是一种迷香,能让闻到这种香味的人生出种种幻觉,然后借此机会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堂堂道门的正宗术法到了张曜嘴里变成了跑江湖的戏法,清阳真人听了想骂人,还借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无量天尊,贫道真想告你一脸!
    稳住,他轻吸一口气,按耐住想要打人的冲动,黑着脸道:“是不是幻术公子稍后便知!”
    懒得再跟张曜争辩下去,手中拂尘一挥,屋内贴的符咒即刻明光大亮,铜铃声也骤然变得急促起来,半空中的黑气仿佛受到了惊吓,又仿佛有无边巨力在拉扯一般,先是有了手,再然后有了脚,等到最后慢慢长出一个头来。
    华阳真人面有得色,害怕张曜不懂的其中厉害,在旁边小声道:“张公子,你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幻术,乃是正宗的玄门道术!”
    “道术?”张曜一脸古怪,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别以为我读书少就能骗我,这是什么见鬼的道术,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呢,搞了半天是要变出个火柴人啊!
    没错,空中那团黑气是变了又变,最终成型的样子让人看了十分眼熟,简约而不简单的线条组成的四肢,神秘而又内涵的圆球组成的头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人。。。吧?
    “咳咳,张公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华阳真人似乎也觉得火柴人的样子过于抽象了些,连忙解释道:“人死后,灵魂一般都是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会被鬼差带到阴曹地府去,但个别情况下,也有灵魂留在了人间,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鬼!”
    “新生的鬼只能在人间滞留七天,它们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第七天到来,若是还没前往阴曹地府,最终的结局将是魂飞魄散。”
    “但有一些鬼不一样,它们或心有怨气,或死不瞑目,或者干脆被妖人用邪法污染了心智,总之它们失去了自我,变成了伤人夺命吸人阳气的厉鬼!”
    “道长,你说的这些我懂,”指了指空中的火柴人,张曜哭笑不得道:“可这跟那个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公子切莫不要被它的样子给骗了,这就是个厉鬼,而且还是厉鬼中最棘手的一类,”华阳真人一脸严肃道:“被妖人用邪法控制的恶鬼!”
    华阳真人的一席话真让张曜长了见识,原来这玩意还真是厉鬼,他却不知,人死后的灵魂一旦变成厉鬼,基本上就是心智全无,连形体都无法保持,自然也就成了一团黑气。
    等空中的火柴人成型后,清阳真人暗暗舒了口气,是他过于孟浪,仗着有异宝在身想要在张曜面前露上一手,却没想到让一个厉鬼恢复心智竟是如此之难,哪怕仅仅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也差点将他吸人干。
    也亏他见势头不对连忙改变了策略,火柴人就火柴人吧,怎么说也能看出来是个人形,真人还是很满足的,反正别人又不知道他差点闪到老腰,这个逼还是可以继续装下去的。
    “张公子,如今道术已成,那妖人是谁,接下来便能知晓!”
    张曜一愣,对着火柴人打量了几眼,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清阳真人说了,他便点头道:“那就请真人快快施法,也好早日找到那个妖人为民除害,还苏州府百姓一个安宁。”
    “还请公子看好了!”
    清阳真人双眼怒睁,身上道袍无风自动,他的身体一点点飞离地面,供奉在桌子上的神像瞬间移到头顶,只见道道青光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空中交织飞舞,组成一个极具玄奥而又颇为神秘的符号。
    “法印在此,还不醒来!”
    一声怒喝,如飞龙轻吟如虎啸山林,一点金光从泥丸宫闪耀而出,刹那间明光大亮,房间内忽然多了个太阳,万般霞光层层落下,这光线似乎带着重量,还带着泥土般的清香,空气也在瞬间变得稠密沉重起来,几人耳边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张曜差点被这金光闪瞎狗眼,旁边的华阳真人一脸激动:“山河印,是山河印!”
    何为山河印,在神修眼中,世间山川河流皆有灵,自有山神河神生于其中,神修以祀为道,供奉四方神灵日日不休,神灵有感,赐下一丝权柄相助,可令高山伏平,可令江河倒流,故名山河印!
    这并不是真正的山河印,准确来说,真正的山河印只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有见过,而清阳子道长所拥有的只是山河印的一丝幻影,其威力只有原版的亿万分之一,但纵是如此,依旧是件让人眼红嫉妒的异宝。
    随着金光照下,火柴人身上的黑气一点点散去,原本干瘪的四肢渐渐丰满,硕大的脑袋渐渐变小,上面也慢慢露出五官,看着那略微眼熟的面孔,张曜挠了挠头,觉得这鬼看起来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咦?”华阳真人一脸惊讶道:“这不是城中永安堂的张德安张大夫么?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还变成了厉鬼?”
    永安堂,张德安?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张曜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而瞳孔的深处,似乎还能看到有一撮火苗在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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