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风吹拂得更加冷冽,正如血月将士们此刻冰凉的心,恐惧,绝望,还有不甘。
    盛赢与曼谷两员大将浑身浴血,终于从天阳大军的围剿中逃离,身后跟着稀稀落落的一群血月将士,一个个穿得破烂不堪,满身是血,气势萎靡,完全一副败军之相。
    十万大军,死的死,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失踪的失踪,如今跟随他们二人的血月将士仅剩不足六万,而且大部分都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可见惨烈。
    但好在是摆脱了天阳大军的追杀。
    盛赢与曼谷对视了一眼,满是血污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一抹绝处逢生的笑容,败局已经不可挽回,但活着便是可能。
    “咱们现在应该往哪走?”曼谷忽然问道,要知道现在也只是暂时安全,天阳大军不知何时就会追上来,届时又是一场苦战。
    “我们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往北,与其它大军汇合再图后事,但天阳大军极有可能在北边埋伏等着咱们自投罗网,以咱们现在的兵力和士气基本不可能与之硬碰,此路风险很大;另一条路则是往南,虽然孤军深入,但天阳精锐尽在北路大军之中,其余军队不堪一击,而且能够对天阳的北路大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或可报此大仇,但风险同样不小。”盛赢冷静地分析道。
    “那我们……”曼谷被他说得很是纠结,下意识想听从盛赢的意见。
    盛赢沉默许久,方才神色一定,沉声道“咱们南下,先撤回燕明关再说!”
    曼谷目光微微一凝,迟疑道“可是南下的话,若是天阳大军追来,就凭咱们现在的兵力,我们岂不是要被包了饺子?”
    盛赢淡淡道“不必担心,我们现在的情况北返肯定是最佳选择,天阳人不会想不到,但他们不会想到我们不仅没有北返,反而继续南下,就算他们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拓跋将军的十万大军和连赫将军的五万大军分别驻扎在凉城和并州城,距离青水镇不过千里,要是天阳大军敢朝我们追来,到时候鹿死谁手可就说不清了。”
    曼谷一听,顿时放下了心,道“那就听兄弟的,南下!”
    “既然如此,加快速度赶回燕明关!”盛赢已经感觉到身后已经隐隐传来战马奔腾的声音,天阳大军已经快追上来了,片刻耽误不得。
    “好!”曼谷自然没有异议,催促着大军加速。
    盛赢忽然扭头看了后面一眼,眼神充满狠戾“此仇必报!”
    然而,没过多久,他眼中的狠戾就凝固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前方,飞奔的战马都渐渐速度缓了下来。
    “停!”曼谷急急大喝一声,令大军停下,眼中却已经涌上浓厚的惊惧之色。
    夜色中,在他们前方不足两里之地,影影绰绰的人影整齐地排列开来,数不清有多少人,唯有火红色的赤焰马在夜色下极为醒目,好似一片火海,夜风中荡漾的两片旗帜上一个写着“天阳”二字,一个写着“吕”字。
    天阳骑兵!
    看这规模,少说也有数万之众,阵型整齐划一,即使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显然有备而来。
    “混蛋!”盛赢怒骂出声,脸色难看,万万没想到天阳早早就有大军堵在了南下的路上,让他刚刚做好的打算付诸流水。
    可是,为何他们会知道自己想要南下?一般而言,不应该在他们北返的路上设伏么?
    “怎么办?”曼谷更是心神大乱,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当真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几乎被逼入绝境。
    盛赢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要么束手就擒,成为阶下囚,但以你我二人的身份必死无疑,要么杀出一条血路。”
    曼谷心下一沉,刚刚萌生的一丝念头泯灭掉来,就算他们肯投降,普通士兵能够活命,他们身为统兵数万的高级将领,也唯有死路一条。
    “狭路相逢勇者胜,前面的敌人数量绝对比不过我们,想活命的就随本将军杀出一条血路来!”盛赢一把扔下头盔,满是血污的脸上流露出森寒杀意。
    “杀!”他暴喝出声,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马当先,冲向前方挡住去路的天阳骑兵,神勇无双。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曼谷仿佛收到鼓舞,大喊一声,第二个冲了出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啊!!”
    两位将领的身先士卒,众血月将士终于勉强战胜了心里的恐惧,紧随着他们冲锋起来,如同一根巨大的长矛刺向对面的天阳骑兵。
    对面的天阳领军将领目睹这一幕,发出不屑的笑声“哈哈,来得好,让你们曹爷爷告诉你们什么是天阳神威!”
    “众将士听令,给老子碾碎这群北蛮子,为战死的烈士们和无辜受难的百姓们报仇!”曹鼎笑脸一收,冷声下令。
    “碾碎他们!杀杀杀!”众天阳将士齐喝出声,双目充血,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一道道杀伐之气豁然升起,汇聚成一股大势,压迫而出。
    迎面杀来的血月将士承受着莫大压力,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尊嗜血狂暴的巨兽,刚刚壮起的血气开始被恐惧占据,若非对活着的渴望,怕是忍不住四散溃逃了。
    “杀!”曹鼎暴喝一声,数万将士一齐冲锋而上,裹挟着恐怖的杀伐之势如同海啸巨浪一般,似乎要将对面的残军败将一举淹没掉来……
    ……
    当天边浮现第一道曙光,将黑夜驱散,青水镇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唯有北岸,恐怖的战斗风暴依旧肆虐着一寸寸土地,天地元气都被搅得混乱不堪。
    狂躁的战斗风暴中,剑气疯狂纵横呼啸,不时传出金戈交鸣之音,或是轻微到被淹没掉的“噗呲”声响,隐隐可见十道身影不断闪烁,碰撞不知多少次。
    吕丰站在距离风暴边缘十丈之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暴中的战斗,就连方天画戟都紧紧握在手中,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一击,此时更是心神绷紧到极致。
    连续七个时辰不间断的激战,对灵元和精神的消耗都是极大,呼延灼和林子潇等九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势,气息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强大,周围的风暴都有减弱的趋势,胜负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这座剑战阵威力极强,尽管呼延灼乃是法体双修的灵元境巅峰强者亦被困在其中,数次想要脱离未果反而陷入危机之中,然而这到底并非真正的云霄剑阵,凭此想要杀死呼延灼亦不是简单之事。
    尤其九人中有几人并非剑修,剑阵有缺,难以对呼延灼造成致命伤害。
    如果不出意外,这十人继续僵持下去,会灵元耗尽,两败俱伤,这时的呼延灼绝对不会是状态几乎在巅峰的吕丰对手,甚至跑都跑不掉。
    呼延灼自然不会大意到忽视吕丰的存在,他的眉头紧皱着,如果不到生死攸关,他实在不愿意二次催动秘术,代价太大。
    但若是此时不用,今日恐怕便要栽在这里了!
    眼睛盯着呼啸而至的诸多可怕剑气,他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总好过命丧当场。
    活了两百多年,修炼到如今的境界,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冲击那让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他,怎甘心就此陨落?
    “啊啊啊!”呼延灼忽然全身抽搐起来,皮肤骤然变得如滚烫的烙铁般通红,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刺入手心,哪怕鲜血淋漓也恍若未觉。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气息的暴涨!
    原本他的体内灵元已经只剩不到三成,此刻瞬间涨到了五成,实力更是恢复了巅峰时期,甚至犹有胜之,瞬间充盈的力量令他直想立刻爆发出来。
    啊!!!
    呼延灼仰头长啸,震耳欲聋,一股强大的气劲向四周扫荡开来,许多剑气都被湮灭,猝不及防的林子潇都是身体一震,赵子龙等八人更是被震退开来,口吐鲜血,受了内伤。
    正在运转的剑战阵遭此变故骤然一滞,虽然只是一瞬,林子潇等人很快就稳定心神来维持剑战阵,但这一瞬间的破绽,对于此时的呼延灼来说,已然足够!
    “破!!”呼延灼大喝一声,浑身闪耀着刺目的光华,无与伦比的气血之力瞬间爆发,双拳同时间轰出九道拳芒,霸道至极,仿佛要碾碎一切!
    林子潇九人急忙催动剑阵抵挡,然而仓促之间,众人已经消耗甚大,拳芒所过剑气湮灭,飞舞的利剑都被轰飞,余威重重轰在每个人身上。
    赵子龙等八人吐血倒飞而出,三名修为更低的灵元境七重强者胸口都微微塌陷了下去,胸骨断裂,伤势极重,林子潇修为最高只是内腑震动,嘴角溢出了些许血丝,伤势最轻。
    然而,剑战阵却因此崩溃,纵然强行再催动,也很难再对呼延灼造成威胁。
    “老贼休得猖狂!”吕丰脸色一变,急忙挥舞着方天画戟,早已蓄势的一击轰然刺向刚刚破阵而出的呼延灼,杀意盎然。
    “来得好!”
    呼延灼丝毫不惧,气血翻滚,双拳竟迎着戟芒重重轰出。
    轰!
    可怕的灵元风暴朝四周扫荡而去,吕丰身躯一震,握戟之手虎口都裂了开来,身体被传来的巨力推向后方。
    呼延灼强大的肉身本来可以抵挡传来的强大力量不被震退,却没有抵挡,反而顺着这股力量朝另一个方向“暴退”出去。
    “不好!他要逃!”林子潇等人脸色骤变,虽然他们不知道呼延灼为何会忽然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实力,但显然这种状态不可能持久,而且极有可能有后遗症,只要拖住他,迟早能将其留下。
    呼延灼显然知晓其中利害,因而并未恋战,破阵而出的那一刻便打算好了逃之夭夭。
    但即使知道他的算盘,此刻他们也很难再追上呼延灼了,二次施展秘术的呼延灼不但实力在他们任何一人之上,连速度都暴涨了近五成,他们又失了先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下次再会,必将踏平青水镇,灭尽尔等!”呼延灼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透露着极大怒意,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是他败逃而去,如此大辱,岂能不报?
    “灭谁呢你?问过爷爷我了么?”正在吕丰、林子潇等人脸色难看,呼延灼即将安然离去之际,一道戏谑的声音赫然响起,仿佛浑然不将呼延灼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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