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清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宾馆,找到家人住处。推门一见,父亲正陪着爷爷坐在客房里。父亲见潘清扬走了进来,更不答理,待他掩上房门,狠狠地瞪他一眼后,方才厉声问道:“老爷子吩咐的事,办得怎样了?”潘清扬见父亲一脸怒气,避瘟神一般,搓着双手,踱步绕到爷爷身边,躲过父亲严厉的眼神,对老爷子低声下气地嗡声道:“那个姓黎的住处找到了。只是——爷爷,您老人家这会找他做什么?”

    老爷子见儿子在一旁露出一副愤怒神情,大不以为然,悠悠叹出一口气,对他责怨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正所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哪像一个做父亲的。一遇到事,不问青红皂白,就是训斥,若以这种方法,就能把清扬教好了?真是子不教、父之过!”说完,就要扶着椅靠起身。那潘清扬一见,赶紧上得前去,轻轻扶住老爷子,小声道:“爷爷,您小心。”老人扭头望了望潘清扬,张口道:“既然你知道了小黎的去处,走,我们老爷俩去会会这个黎家宏去,看他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潘清扬闻言,不觉大惑,不解道:“爷爷,这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出面吗?”老人一,拍了拍孙儿的手背,轻声道:“用得着,用得着,咱们走。”潘清扬见老人执意要去,只得紧紧扶住老人,亦步亦趋地向门外走去。潘清扬父亲一见,正要跟着,被老人回头喝住,只老[人阻止道:“你就不用去了,人多势众的,去了反而把吓着别人。好了,你在这里呆着。有清扬陪我去就行了。”

    下得楼来,潘清扬把老人扶进车里坐好,转身钻进驾驶室,把车开到我老表的住处。来么楼下,潘清扬用手指了指那略显破旧的楼幢,对老人道:“爷爷,要不您坐在车里,我先过去看看,把他给您叫下来,有什么话。我们在车上谈?”老人循着潘清扬手指的方向一瞧,叹息道:“既然来了,怎么可以如此慢待人家,扶我上去,让我亲眼看看。”潘清扬不得已,只得跳下车,过来扶住老人,缓缓上得楼来。

    此时,我老表正在家里收拾着行李。准备这两天的行程。陡然一抬头,见潘清扬扶着一位老人站家口,不觉又惊又惑。他望着气喘吁吁的潘清扬,大声奚落道:“潘市长。是不是走错门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黎某的寒舍来了?”潘清扬还未开口,便被老人一把按住。他睁着昏浊的眼光,细细打量一眼我老表,深深叹息一声。挣脱潘清扬的手,上前一把抓住我老表,颤抖着嗓音,大声惊呼道:“是了,是了,太像了,太像子杰了。”

    我老表见老人紧紧抓住自己的臂膀,嘴里呼唤着我佬爷的名讳,越是奇怪起来。正要发问,我舅母走了出来,看了看老人,轻声问道:“您老人家是——”“我是潘仁海,是你家老爷——黎子杰的同学、战友啊!”说完,老人摇了摇手,悻笑道:“说来你们大概也不会明白,多年以前,就是黎子杰引着我们一帮同学,参加了革命。”我舅母一,“啊!”了一声,赶紧上前迎住老人,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惊声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老人一,引过潘清扬,尴尬道:“说这小子冒犯了黎家后人,我这次是专门领着他前来陪罪的。”说着,把自己与我佬爷过去的经历,对我舅母、我老表、潘清扬讲叙一遍,只得众人目瞪口呆。

    “真是缘分啊,若不是清扬来到这里,我怎么敢相信,子杰兄,竟有如此一位年轻有为的后人,惭愧呀,是我疏忽了,疏忽了。”老人唏嘘有声道。

    老人话音落下,随着一阵悠叹,屋里顿时转入一片平寂。这时,依在老人一旁的潘清扬望了望我老表,简单不敢想信,冥冥之中,他爷爷常常在耳边念叨的恩人,竟然是我老表的爷爷——那个令人敬佩,让人景仰的英雄人物——黎子杰!

    “家宏,说你把黎家紫竹林收回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老人用手巾,揩了揩眼角的泪水,露出一脸慈祥,凝视着我老表,轻声问道。

    我老表一,睥视潘清扬一眼,默不作声。潘清扬闻言,浑身一颤,低头对爷爷说:“爷爷,这件事,说来话长,等一会,我给您细细解释,好不好?”老人扭头看了看孙子,这个从小被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唯一后人,沉默片刻,厉声道:“清扬,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我倒要,是谁,这么不讲情理,非要占用黎家田地。”

    潘清扬一怔,不知所措地支吾道:“这——”

    “说!别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老人看也不看潘清扬,大声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动黎家的田!要知道,这黎家可是为革命做过大贡献的。”老人拚尽气力把话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佝偻成一团,让人不忍卒睹。

    潘清扬闻爷爷发出惊天怒吼,早已心慌意乱,额头上的汗珠随这滚滚而下。他掏出纸巾,避过一边,神色沮丧地低头拂拭。当他偷眼一看,自己早陷入众目睽睽之下,心里越是慌乱起来。“爷爷,这占用紫竹林一事,孙儿确有苦衷呀。”

    “清扬,这事我已打过了,你也不要继续狡辩了。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把黎家那为之骄傲的紫竹林给毁了。你知道这紫竹林的价值吗?若真因为你,这紫竹就此在龙潭镇彻底消失,你可就成了古罪人了。”老人屏住一口气,对潘清扬数落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潘清扬战战兢兢罢,心意渐渐回转过来。只见他搓了搓手,狠狠地跺了跺脚,对老人说道:“爷爷,要不这样,这线是划了,但还没正式施工,我们还有机会。”老人一,缓缓站起身来,两眼逼视着潘清扬,欣喜道:“你是说,保住竹林,还有机会?”潘清扬见老人眼里露出十分的惊喜,点了点头道:“是的,还有机会。”

    老人颤抖着双手,一把抓住潘清扬,催促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办,赶紧去办。”

    潘清扬一,正在迟疑,只见他的父母跟着司机找到这里,见众人聚在一道,便进到屋里,细细一问,方才得知详情。潘清扬母亲恨恨瞪儿子一眼,上前一把扶住我舅母,轻声道:“老嫂子,真是对不住了。”我舅母见潘家一片至诚,朗声笑道:“没啥子,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快,大家请坐。”潘清扬父亲见黎家家里陈设简陋,想想过去黎家的出生入死,心里越是难受,转头望了望呆立一旁的潘清扬,大声喝问道:“我刚才你说还有补救的法子,不妨说来,若是不能把紫竹林保住,我看你何时才能心安。”

    潘清扬一,越是诚惶诚恐起来,他看了看父亲冷峻的目光,缩了缩身体,小声道:“只要龙潭镇能够出面上报情况,那条路,还是可以改道的。毕竟,这修路的目的,是为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关乎社计民生。”

    “既然明白这些道理,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偏偏要占用黎家竹林?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抓紧时间去办!”潘清扬父亲眼里喷着怒火,对儿子大声喝斥道。

    潘清扬拂了拂面上汗珠,唯唯诺诺正要出门,被我老表唤住。待我老表一张口,说出话来,在场的潘家人,不由一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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