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娘看到你很惊讶,她说你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居然做的是刑警的工作。”

    工作和外表点也不匹配啊……

    草薙揉了把脸,不由得苦笑起来。为什么会选择当警察呢?从帝都大学社会系毕业以后,自己就进了警校,在警校又第一个升上警视厅本厅。在搜查一课待了这么久,虽然总是疲于奔命地和各种案件打交道,可是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动摇过要当警察的本心。

    “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内心深处那些不合时宜的慈悲。草薙,你是个软心肠的人。”

    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汤川上前一步,离他更近了。

    “但是作为警察,你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又固定了你的行为标尺。即使在看到令你同情、怜悯的罪犯时,你也绝无可能放过任何犯罪行为。”

    “……”半张着口,却说不出什么附和的话。草薙沉默了下来,汤川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无论怎样也不会偏移心中的标尺,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扭曲信念,就算是内心理解犯人的所作所为,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绳之以法。长久以来,自己就是这样践行着属于警察的行为法则。

    黄昏褪尽了它的倦色,海风吹在身上,激起皮肤些微的凉意,草薙抱起胳膊。太阳已经沉进了深海里,月亮还没升上来,天际间呈现出一种鸽羽般的灰蓝色,视野内的能见范围也变得只有眼前的几米远。

    “你知道为什么,在石神的那件案子之后,我刻意与你疏远了吗?”

    沉静了良久,当又一波海浪泛上沙滩时,汤川终于再次开口了。

    “对于我来说,石神就像是面镜子。从他的身上,我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一直以来,我都以一种毫不动摇的姿态前行着,但是……”

    汤川一侧的脸颊松动了,他转过身,海风吹起了他衬衫下摆,靛蓝色的一角翻飞着融在渐暗的夜色里。

    “我很担心,草薙。甚至,有点害怕。”

    站在这个角度,看不清汤川的表情,草薙只听到汤川用一种强压住心中感情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爱上了一个人,而我爱的那个人也像小仓优子那样被无情地伤害,我又会怎么样呢?”

    “我会不会也像石神,或者像佐崎谦也那样,漠视法律,不顾一切地去复仇,即使知道杀死仇人也无法偿还爱人的生命,还依然执拗地做着无法回头的事。用近乎悲怆的自毁来消除心头的愤恨呢?”

    “汤川,你……”

    草薙心里陡然一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汤川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却恍惚觉得眼前相识多年的好友,似乎已不再是平时那个冷静、不苟言笑的物理教授。究竟哪里发生了变化,他张了张口,想问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理智,这种一直以来我引以为傲的东西,大概会崩裂得一丝也不剩。”

    说完这句话,汤川深深吸了口气,下一秒,他回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着草薙。

    “草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草薙抬起眼,触碰到汤川目光的一瞬间,他不由得赫然一惊。从十几岁在球场初识到现如今,这是他第一次在汤川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神色——几分压抑,几分纠结,几分无奈,再往深处望去,甚至还有几分莫可言说的温柔……

    很久以前在办理石神案子的时候,汤川也曾对他流露出异于平常的表情,可那单纯是一种饱含苦衷的迫切感,不像此刻……

    为什么在石神的案子后同自己疏远,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一直以来,内心最深处那种模糊的东西在海风的吹荡下,似乎渐渐开始明晰。就在草薙感到心跳越来越快的时候,听到汤川平静地说:

    “对你的情感会瓦解我所有的理智,这就是那个时候我所害怕的事情。”

    ☆、-28-全文完

    -28-

    三个月后。

    “说是要请我喝酒,闹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

    两杯清酒过后,草薙的脸颊微微泛出些酡红,汤川为他续满酒杯,略微挑起一边的眉。

    “如果你以为是银座的酒店,那就抱歉令你失望了。”

    这里是风亭,推开和室里间的竹筏扇门,就是居酒屋的后院。傍晚时分,暮色错落有致地铺洒在院子的假山和矮松上,溪水从鹅卵石上潺湲流过,发出淙淙的声音。

    草薙和汤川并肩坐在庭院的木头游廊下,酒盏和酒壶放在两人中央。俄而微风吹过,白色的丹桂花瓣轻盈地落入粗陶酒杯中。

    已经是秋天了。明石桥的案件在历经了近百天的公式化程序后,终于告一段落。佐崎谦也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西村由纪子和高桥英夫也都被刑事拘留,但最终审判结果如何,由于公众和舆论的压力,法庭并没有当庭给出结论。

    “难得间宫老爹良心发现给我休假,怎么也该好好庆祝一下。”

    一口气喝下浮着花瓣的清酒,草薙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自从九州回来后,明石桥的案件就进入了相当紧张的求证审讯阶段,作为案件的主要搜查员,草薙和汤川见面的机会也变得十分有限。令草薙没想到的是,这次庭审结束后,间宫股长居然破天荒地批准了他的休假申请。

    “不过,你真的是在休假吗?”

    和草薙碰了碰杯后,汤川也啜饮了一口,慢悠悠地问道。

    “当然咯。”

    “刚刚不是还去过meteoric了吗?”

    “诶?”草薙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车厢的后车座上有一只纸袋,上面贴着meteoric的标签。”

    汤川抱起胳膊,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好友的表情,“怎么,你果然还是对案件心存疑问吗?”

    “疑问什么的,也谈不上啦……”

    回想起下午在meteoric里的一幕,草薙讪讪咧了咧嘴。

    和前几次推开店门时一样,那家店的女主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原来是您啊,欢迎光临。”

    “有劳您了。”简单的一番寒暄后,他站在木制柜台前,双手接过包装好的纸盒。

    “濑田夫人。”临走前,他望着店主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小仓优子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

    真相大白了——

    啪嗒一声,老人手中的手刀架落在了地板上。草薙回过脸来。

    “人生五十年——我已经七十八岁了,除了住在神奈川的姐姐,没有别的亲人。”

    老夫人浑浊的双眼里蓦然闪过泪花,平和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孩子……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

    ……

    “是这样吗……”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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