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神。

    阮成锋忽然又嗯了一声,他抬起视线,看到躺着的那人眼睛都没睁开,含糊说了句话。

    他说:“他们其实人挺好的……”

    像是一声散碎的梦呓,在这一句之后,阮成锋真的陷入了沉沉梦境。

    阮成杰伏在床边迷糊了一夜,听到脚步声时他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动了动发僵的肢体,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另一个人手里。

    他那条手臂麻痹不堪,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开始痛痒难耐。阮成锋没放开他,单手握紧了缓缓揉`捏他麻木微肿的胳膊,他忍不住痛得哼了一声。

    于是,就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下,他看见了久违多年的二叔二婶。

    沈大小姐一如十年前明艳夺人,阮成锋长得和她极像,修眉俊眼,跋扈嚣张。她穿的是米兰高定最新款,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节奏鼓点由远及近,末了停在病房门口的那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下。

    阮成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对上了门口的那两个人。

    阮二仍是过往的大顽童模样,他长得寻常,然而无忧无虑地过了这大半辈子,生生养出了一股子天真未凿的烂漫气质。年近五旬了也不见岁数,通身的雅痞气派和他老婆站一起是对绝配。知道的这是来医院探看下了三次病危通知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出席什么酒会看什么演出。

    沈大小姐看都没看阮成杰,站门口辨认了一下床上那个面色苍白消瘦却还笑得出来的是自己亲生的那个,顺手把肩上当季新款的香奈儿leboy扔给了身后的老公,随即就扑了过来。

    “宝宝!”

    阮成杰能清楚感觉到,阮成锋握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微微一抖。

    他瞥了一眼阮成锋的脸,那张脸上笑容未改,在沈大小姐捧着他脸左右贴了又贴时甚至配合地仰起了头。他亲了下母亲的脸,笑道:“你看我这不还活着么。”

    沈大小姐坐到了床的另一边,完全当对面被抓着手没法动弹的阮成杰是空气,她伸手拧了一把儿子的脸,心疼得不行:“瘦了不好看了。”

    “我努力吃回去,比以前还帅。”阮成锋冲亲娘眨了眨眼睛放电。

    沈大小姐抿了下嘴角,仿佛欲言又止,末了抓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针眼。阮成锋痛哼了一声,她竖起了眉毛,冷笑一声:“知道痛啊?”

    阮成锋敛起的眉峰渐渐放平,他没心没肺地仍是在笑:“有病就得治啊,再痛也受着。就这一味药对症,没法子,认了。”

    “呸。”

    伴着这一声掷地有声的感叹,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一阵子。阮二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也没动,准确地说,他在看阮成杰。阮成杰几次试图挣脱出自己的手臂,被另一个人死死攥紧了,扣住他手臂的指尖甚至泛了白,微微发着抖。他到底放弃了较劲。

    无论怎样,这是他必须要面对的。

    第二十四章

    阮二夫妇没有在哈拉雷待太久,他们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很快就要直飞阿根廷,坐船去观鲸。阮成锋的病情始终没有确诊,他身体里的各项细胞指数忽上忽下,最严重时跌破警戒值n个点,然而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个时间点,他开始渐渐好转。

    阮云庭私下里问过他要不要回中国,他考虑了一下,末了还是摇了下头。

    至于阮成杰,二叔二婶始终没有和他正面有过任何沟通和交流,那一天在病房里头,沈大小姐絮絮地和儿子聊足了一个钟,阮二则目光炯炯地盯了阮成杰一个小时,像是从来没有认清过这个侄子,总算找着机会从头发丝开始研究到了指甲盖。

    最后直到他们走的时候阮成锋才放开了手,阮成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方回以无辜笑容,然后就下了床要去送人。他脚步虚浮,才跨出一步便莫名地软了一下,阮成杰本能伸手出去架住了他,然后就知道上当了。

    然而并不能当机立断地甩开这牛皮糖,于是便不得不架着病人,哥俩一起送到了病房门口。

    沈大小姐直到这时,才用锐利的眼神刺了阮成杰一眼。

    阮成杰的目光直白坦荡,不躲不避地和她在半空中撞上了。这倒叫他二婶意外了,她拧起了眉毛,鼻腔里似乎立时三刻就要哼出一声,然而到底偏转了方向,她用做了法式美甲的指尖狠狠地戳了阮成锋脑门一下。

    “出息。”

    说完她就走了,十厘米高跟来去如风,踩着强有力的铿锵鼓点远去了。

    阮成杰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靠他身上的病人忽然低低闷笑出来,阮成锋侧过头凑近他耳朵,轻轻说:“原来你还是会紧张的啊……”

    阮成杰像被火烫了似的迅速闪开一步,那人摇摇欲坠地失了依靠,仿佛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阮成杰硬着心肠没去管,结果阮成锋一伸手就撑住了床尾的架子,目光里满满委屈。“哥……”

    “老实躺着去!”

    一个多月后,阮成锋出院。

    出院的当天,戈鸣和他单独聊了一阵子,末了眼睛红红地去收拾了自己的一点行李,上了一辆迷彩涂装的军用吉普,离开了那栋小别墅。

    阮成杰没去管戈鸣的去向,他不喜欢那小子。最开始是有些怕,后来明显察觉出了敌意,就更加不会主动讲和。华瑞前阮总尽管下野数年,该有的脾气和架势还是一点不少。他跟阮成锋说:“我不会照顾人。”

    “嗯……我应该可以自理……吧?”阮成锋把拎回来的一大包药正分门别类。

    “这房子这么大,衣食起居方面总需要人负责。”

    “我找了人来面试,你挑你喜欢的。”阮成锋非常好脾气地仰头看他。

    “你确定不去美国或者加拿大找更好的医生?”

    “不去。”阮成锋摇头。

    “为什么?我可以想办法。”

    阮成锋噗嗤乐了,他的眼睛里眯着一汪水,笑吟吟地轻声说道。

    “哥……你回到霸总的状态好快啊……”

    阮成杰脸色一僵,随即沉下面色:“废什么话,病得要死了都没人管你,你爹妈和妹妹有心肝吗?”

    阮成锋若有所思地想了下,开口道:“他们对我有信心。”

    “……?”

    “一般都是我欺负别人。”

    “……”

    阮成锋这场莫名其妙的病毒感染,终究是慢慢过去了,中法津多国专家也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然而他到底是作为活体自愈案例留了一条命下来。最终他的病毒样本留作了存档,纳入到了人类医学浩如烟海的不解之谜当中。

    多次复查之后黑医生和他开玩笑,说他这一场“感冒”的声势真是浩大,阮成锋不正经地笑,告诉黑医生这都是神的旨意。

    黑医生又告诉他,接到过一个中国打来的电话,在得知了是一所医院以后,询问是否有中国人在此就医,为何曾经拨出过一个长达27秒的静音通话。出于保护病人隐`私的考虑,他表示了不知情。

    阮成锋笑着说感谢,目光却透过诊室敞开的门去看在外等待的另一个人。

    ——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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