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服下药后还待几日才能从脉象上看出不同,因此江余先回了主屋,这会儿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陈明轩正等着江余用饭。
    江余与陈明轩用饭时不兴人伺候,只几个丫鬟候在外边,因此他们边吃边聊,很是随意。
    “听说已经找到药材了,大长公主的暗卫真是高效!”陈明轩由衷称叹,上辈子他派人来寻,花了数月才得线索。
    “这药材每家药店都有,且名字不太一致,我怀疑药方上的图是错的!”江余不太乐观。
    陈明轩听完江余说完这几日的事也感觉奇怪,上辈子完全没发生这种事情!要说有何不同,就是现在他们直奔漳州而来,而上辈子他们是在暗地里查探了很多地方才锁定漳州……
    并且上辈子这些药材已经被为称为翠墨凝,纤芽,而不是竹节,草末……陈明轩这才察觉上辈子黎王的手已经伸到如此之远,在他们前早早发现了漳州的秘密并将之掩盖!
    “我去查一查……”陈明轩的话还没说完,被江余打断。
    “查什么查,这事还是得请几个大夫来研究研究。”江余以为陈明轩是要去查当初得到消息的真伪。
    陈明轩看出江余会错了意,不好说自己的前世,笑着应允。
    “你刚来漳州,还是将精力放在民生上,别的事都有我。”江余想到在街上村民的衣着,对比京城和金陵差距甚大,甚至连江家村都有所不及。
    陈明轩明白江余的意思,握住江余的手坚定道:“我会的!”
    江余在京城的铺子虽才上正轨,但进账颇丰,更何况金陵的铺子早已成熟,每季常夫人都会送账册与银票过来。
    到如今江余每季的入账甚至抵的上漳州一季的赋税收益。其中包括闽南常夫人父亲这样的木材商的商税。
    因此江余很轻易的雇了几个大夫来为她研究那十种草药,甚至因为江余给的银子多,那些大夫都不愿意回原本的药铺,就想给阔绰的知府夫人做工。
    这些大夫生在漳州这样药材众多的地区,各个本事了得,却因为她给出了请京城普通大夫的银子而欢喜不已,江余瞧着很是感慨,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
    正这时,那日抢谭老五功劳的男子向四前来认罪。
    江余后来知道向四乃是贪图她出手阔绰,将谭老五灌醉顶了差事,但因为本身一点也不懂医术所以那天才闹出笑话。
    念在向四并未强迫谭老五,江余后来也没找他的麻烦,却没想到向四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江余觉得有趣,便接见了,没想到向四进来后除了认罪,还提到了别的事,正中江余的打算。
    “夫人在金陵京城均由铺子,不知是否愿意在漳州开设铺子,我愿和您签终生身契,替您做外管事。”
    “你既要入奴籍,那铺子便不可能挂在你名下,何谈外管事。”江余饶有兴趣问道。
    “铺子挂在我兄弟名下。”向四自信道。
    江余知道向四口中的兄弟不是亲的,而是那日抬轿子的小弟,她示意向四领路,带她去大街上瞧一瞧。
    “您这是……”向四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江余作何打算。
    “要让你当外管事,自然得先考验一番,你若通过不了考验,我自然用不着你卖身给我。”
    “首先,就是考验你的眼光,你觉得这条街哪里最适合开药铺。”江余站在漳州最繁华的街道上,“我给你两个时辰,酉时中在这里告诉我答案。”
    毕竟以后漳州药材生意负责人可不能仅仅只有机灵,还要有专业的眼光。
    第57章
    向四虽有些懵, 但在江余的话音落下后,拔腿就往外走去。
    “小姐觉得他可以担得起那个位置?”暗六不解,“他只是街上一个投机取巧的小掌柜。”
    “眼光, 机敏,底线都有了, 怎么就不可了?”江余注视着街下来往的行人,在心中构建出一个个猜想。
    首先是开设示范作用的药材店, 让漳州人知道平日里寻常的东西也能有不一般的价值,漳州并不是穷乡僻壤。
    然后是建立商队,加强漳州与外界的沟通。
    最后建立商会, 用以规范漳州商人……
    江余思索完毕, 吩咐旁边的暗六:“等母亲从新璞学堂调的人到后,你负责安排,就安置在我昨日购置的宅院中, 之后的学堂也设在那里。”
    “属下明白, 只是要将暗卫抽调一半, 您这边……”暗六犹豫不决,担忧江余的安危。
    “这边还有府兵,我带着他们也是一样。”江余将一块小小的刻着新璞的令牌交给暗六,“以后就由你负责漳州这边的学堂建设。”
    给暗六交代完, 便见向四带着一个中年大夫过来。
    “主子, 我选好了地方。”向四带着江余来到一家店铺门口。这也是漳州最大的一间店铺所在地。
    向四解释:“这里处于最繁华的街上, 但只在街尾,并不过分喧闹。并且这儿离城外的积玉山很近,收药材比较方便。”
    说完给江余引荐旁边的中年男子:“这位是顾大夫,在药店这方面的事,我也询问了他的看法。”
    江余细细打量向四和这位大夫, 确认向四不再像以前一样有自作聪明的小心思,道“你通过了,去知府签身契吧。”
    江余给向四签完雇佣的身契后,拿出一沓银票:“你用这些将那家店铺买下,但这个店铺你还要落在你兄弟名下么?”
    向四看向只是雇佣并不是卖身的身契,脸色变换几下后,一握拳头,下定决心道:“将铺子落在顾大夫名下。”
    江余给他信任,他自己也得识趣。
    旁边的顾大夫也上道,主动和江余签订了雇佣契书。
    两边都交代妥当,药铺便按照江余的计划开设起来。
    景平六年秋,康泰药坊横空出世,从漳州起源,快速传遍整个大楚。甚至传出了康泰药坊治百病的美名。
    景平七年春,漳州一家不起眼的女学悄然登上了京城新平山的下属学堂名单。
    景平八年夏,黄河决堤,随着洪灾后,便是大疫。
    康泰药坊研究出炮制后便于运输的药粉派上了用场,一辆辆马车在新建设的道路上驶过,直达灾区。
    有着及时的救援,这场原本应该死亡百万人的天灾最后只有一万伤亡,其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洪水,在大疫初就没挺过去。
    因为组织救援及时,加之这些年来教化有功,漳州不仅商业迅速发展,在科举上也表现优异。
    陈明轩不仅在民间被戏称为状元公,在朝会上也被屡次提及,皇帝透露出要召回陈明轩并加封时,无一人反对。
    漳州知府,这是江余在这里过的第二个春节,这会儿猫猫和娇娇在堂中追逐跑闹,宝儿像大人一样端坐在椅子上,瞧各地给江余送来的账册。
    康泰药坊设立多家分店,开遍大楚,随后不知是时机到了还是效仿,金陵常夫人管理的家具店,京城六公主和墨竹管理的脂粉店也向着旁边的地区扩散。
    开设的分店多了,送来的账册也变厚了,江余的产业不知不觉遍布全国,甚至漳州的不少富商见着向四有着她在背后指导后取得的成就,纷纷投靠过来,自荐成为江余的外管事。
    江余这边成效喜人,陈明轩这边也不差,这两年下来,他已经抓住了黎王隐藏在这边的人。
    漳州山多树茂,正适合隐藏,有着前世的线索辅助,陈明轩只用了两年就将黎王养在漳州的私兵全部拔除。
    如今只三年,皇帝便急着召他进京,而不是如官员常规的任职流程让他继续外任也是这个原因。
    皇帝想要尽快拔除黎王所代表的宗室势力,陈明轩也要借这个机会快速晋升。
    春节过后,一家人收拾行李,准备等到新的知府过来交接后再行离开,却等到了慧敏郡主。
    慧敏郡主当初只身远嫁闽南,只能靠着江余介绍的地头蛇常老爷庇护,如今却瞧着过的不错,身边的丫鬟婆子各个精明能干,很是信服她。
    “你是有什么话要递么?”她们本就不熟,这还是在自那日状元府内谈话后第一次见。
    慧敏郡主依旧单刀直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这是辰王府帮助黎王养私兵的证据,希望能因为这个,最后放过我父王一条命。”
    养私兵,铸兵器,这都是要杀头的死罪,但慧敏郡主提供证据有功,放过辰王一命也是可以,旁边的陈明轩直接应允了。
    待慧敏郡主走后,江余打开锦囊,见里面正是盖有辰王私印与黎王私印的合约书。
    这还是一张关于铸造兵器的分工合约。
    想来也是两方都防备着对方,所以在这个合约书上加盖了印章,只是这么关键的东西,怎么会在慧敏郡主手上。
    “前段时间我查到了他们在漳州养兵的证据,动静大了些,想必慧敏郡主有所察觉。”陈明轩看着这份落款为辰王的信,“看来慧敏郡主和辰王的关系也没有我们外界想象的那么差。”
    江余想到三年前一身落魄来找自己的慧敏郡主,那时的她已经和辰王撕破脸皮,连出嫁都只有少少的两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去了闽南。
    “难道当时辰王和慧敏并没闹崩,是辰王特地派慧敏来闽南主管这件事?”
    “是了,辰王当时低调的将慧敏送到闽南不是放弃这个女儿,而是怕引起注意。”
    江余想明白后,对自己当初的同情感到被欺骗的气愤。
    陈明轩握住江余的手:“这件事他们行的太隐蔽了,甚至慧敏的夫君,那位淮南郡王也也不知晓,怪不得你。”
    “慧敏在闽南这么大动作淮南王一直不知晓?”江余很是惊奇,从传言以及今日慧敏的排场也可看出慧敏在淮南王府过的不错,两人感情应是可以。怎么会慧敏在这边这么大动作,淮南王不知晓?
    “怕是不愿知晓吧。”
    江余叹息一声,对自己被骗也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只是希望善于赚取信任的慧敏郡主以后能承受住不被信任的后果。
    景平九年春,陈明轩携家眷反京,因政绩斐然,官升一品至从三品。
    五月大朝会上,陈明轩呈上黎王谋反的证据,且有辰王当面指控,黎王一席被关入大牢,其中就包括黎王妃的娘家,张府。
    黎王案还未审完,皇帝嘉封陈明轩为内阁学士,引起朝廷一片哗然。
    革新党看出了皇帝要将守旧派彻底打压下去的决心,同时眼红于作为革新派领头人陈明轩官位晋升之快,都一股脑的往前冲,守旧派在朝上的局势前所未有的糟糕。
    恰在这时,去年经受洪灾肆虐的灾区今年大旱,同时不知何处来的疫情重新席卷这块地方,死伤速度惊人。
    朝堂上上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陈明轩去年带来的药是不是有问题,不然正常由旱灾引发的疫情不应该如此迅猛。”
    “会不会那些那些药只是暂时压住了疫情,现在压不住了,重新爆发,你看这病状也是一样。”
    这种声音出现后,守旧派像是嗅到腥味的饿狼,疯狂上折子要求彻查陈明轩。一些心思不正的革新派也好似忘记了灾区的百姓,也跟着浑水摸鱼。
    陈明轩的境况一下子前所未有的差,前段时间还风光无限的革新派领头人现在人人喊打,大家好似已经认定了这次灾情全是陈明轩好大喜功弄出来的。
    一份份加急信送来,越来越严重的灾情,向周边地区蔓延的趋势,都好似在催促陈明轩早日入狱。
    “既然大家都认为是我的过失,那不妨由我过去赈灾。”
    “谁知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一位守旧派老臣反驳。
    “那就请皇帝派上一人监督我,这样既能赈灾又能抓住我的把柄,岂不是更好。”陈明轩环顾四周,问:“不知哪位大臣愿意与我同去。”
    刚刚还跳的很欢的大臣住了嘴,他们都老胳膊老腿,这力气活还是不指望他们。
    保守派的大佬们闭了嘴,新人又不够格,最后还是原本在陈明轩返京前革新派最高官位的人站了出来,要同他一起去。
    皇帝对这位站出来的人并不放心,这人投靠的时间比较后面,且与守旧派也多有牵扯,下旨封陈明轩为赈灾大臣,而那位只有监督权。
    江余没想到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原本返京后陈明轩一下子升上从三品,她想着待黎王案后定能再升一升,可以和张丞相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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