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已出现点点灰斑。

    谢清漩原是具莹台朽骨,没了定魂珠的庇佑,烂得极快,转眼间肌糜肉腐,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凌的怀里便只剩了一副骨架。

    夜色里,白骨森森,嶙峋突兀,煞是骇人。

    纪凌把那堆骨头全拢到了胸前,紧紧抱着,嘴里不停念着谢清漩的名字,可谁想那枯骨竟是极脆的,寒风一吹都作了齑粉,四散纷飞。

    到头来,他要留他一根骨头居然都那么难!

    陆寒江再也看不下去了,朝着众人喝问:“谁跟我去劈了那狼心狗肺的宗主?”也不等众人答应,足尖一点,掌出如风,奔着黎子春就去了。

    陆寒江那些功夫到了黎子春面前,原是不够看的,可他憋了一腔的怒火,气势夺人,倒也跟黎子春拆了两招。

    两招过后,便听身后扰扰攘攘,一班子弟全冲了上来,当先一个竟是紫柯。

    陆寒江心头一热,更是泼出了性命,跟黎子春相搏。

    可法术这东西,比的是道行,不是力气,他们人再多,也架不住黎子春漫拈十指,符飞如雪,转眼间就显出了颓势。

    陆寒江心里焦躁,却见任空里爆出两团紫云,激得黎子春周身一震。

    陆寒江回头看去,那踩了紫树,横眉立目的人,不是别个,正是纪凌。

    黎子春见纪凌杀来,不惊不怒,反绽出了一脸笑意,“世人都爱层皮囊,可那东西最不长久,前一刻人面桃花,下一刻红颜便作了白骨,爱欲虽是浓腻,可人心迂回叵测,情路步步惊心。”

    “只有这种东西……”

    黎子春说着,托出那颗明珠:“吞下去,便是永世永生,不离不弃,你做魔王,我坐江山,在这暗华天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岂不是好?”

    纪凌望着定魂珠,眼波面柔,嘴角勾出缕痴笑。

    黎子春见他入了迷障,知道是时候了,轻轻抛过明珠。

    纪凌一抬手,接了过来。

    陆寒江、玄武王连声急唤,纪凌却置若网闻,握着明珠,径自走到了黎子春面前。

    黎子春微笑,“把明珠吞了吧!”

    纪凌点了点头,张开嘴来,却见他齿间咬着截白骨。

    黎子春的脸色顿时一僵,强作镇定,温言相劝:“把骨头吐掉。”

    纪凌摇头:“我要他看着。”

    说着,五指一并,拧紧了定魂珠:“这是魔物的另一半元神,我若吞了,两半元神合体,魔王出世。可是……这珠子若是碎了呢?”

    黎子春眼光一凌,飞身要抢那珠子,纪凌不但不避,反追了上去,手肘一勾,将黎子春牢牢扣住,贴在他耳旁低低问道:“珠子碎了,你我便会同归于尽吧?”

    黎子春急呼:“你会魂飞魄散!”

    纪凌微笑,“如此甚好。”

    随着“喀嚓”一声脆响,纪凌闭上了双眼,嘴里的骨头温润如玉,他果然陪着自己,一路陪到了底。

    露台上空蓦地绽出团紫焰,宛如一朵巨大的火莲,刹那间吞没了二人,暗夜里火光激荡,直冲九霄。

    众人惊魂未定,平里却起了阵狂风。

    凛冽的寒风挟着偌大的雪片直扑露台,“嗖”地一声,将谢清漩的骨粉卷上半空,混入了漫天烟尘。

    次年早春,宕拓岭中雪融冰消,万物复苏。

    玄武殿前的草地上悄悄冒出了两枝新芽。

    袄时两抹嫩绿混于杂草间,毫不起眼,及后得了细雨的滋润,两株小树日益茁壮,枝干盘绕,藤蔓纠结,宛如一对交抱人儿。

    到了暮春,翠叶柔芽间绽出朵朵娇蕊来。

    和风过处,紫英坠落,前生后世、新仇旧怨,到了此时,纷纷飘零,都铺作了一地锦绣。

    淡淡的花香引来几只粉蝶,绕着同株相依相偎的藤树,翻飞翩跃,惹春光无限……

    全文完

    番外篇 紫藤春华

    一百年后。

    京郊十里铺。

    北风劲吹,细雪沥沥,街道两旁的廊檐下挂满了冰凌,衬了一串串尖头红椒,煞是好看。

    但听一阵銮铃轻响,两匹骏马一先一后飞奔而来。

    当先那人着一袭描金盘云的长袍,腰板笔挺,容色如玉,眉目间透着股傲气,不怒自威,一看就是个名门公子,后头跟着的显然是个小厮。

    小厮一边打马,一边叫喊:“小王爷、小祖宗,大年三十的,您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儿啊?快回去吧!府里摆了酒席,要大团圆的,待会老王爷发现你溜出来了,回去我挨板子不算,您也是要挨训的呀!”

    那王爷“吁”地一声勒住马,将眉毛一横,“怕回去吃板子?好啊!我现在就给你一顿鞭子。”

    小厮双手抱拳,连连告饶,“小祖宗,我怕了你,板子、鞭子你叫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这总行了吧!可这大雪连天的,你究竟要去哪里?总得给我个明白吧。”

    王爷听他这么说,倒笑了,“我昨晚做了个梦,在京郊十里铺遇了个故人。”

    小厮不由跌足长叹,“我的爷,你竟为个梦找人来了,可这故人究竟是谁?”

    王爷白了他一眼,“都说是梦了,哪里知道是谁?只觉得是个故人。”

    两人沿着石板街跑了三遍,也没瞅着半个故人。

    一街的冰凌渐渐化了雪水,眼看着过了巳时。

    小厮想到家里那顿板子,脸越拉越长。

    他再看王爷,却仍是兴致勃勃,不禁暗自叫苦,他深知这小王爷最是个不听劝解的,只得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哄他回府才好。

    小厮抬眼间,见那街角摆了个小小的卦摊,眼珠一转,向主子献计,“王爷,那边有个算卦的,不如找他解个梦,总强过我俩顶风冒雪地乱转。”

    这小王爷也是个贪玩好乐的,听了这点,便朝街角望去。

    但见那卦摊极小,窄桌边坐了个瞽目的先生,年纪很轻,不像是个得道的高人。他长得却极是俊秀,一张脸清雅出尘,让人禁不住想去亲近。

    小王爷当下便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到了摊前,王爷把梦说了一遍,又问:“这梦能应验吗?那人是谁?”

    先生点头,“您今日便会遇着他,只是这故人不是你今生所识,碰是碰得上的,只是未必能够相认。”

    王爷听了,把长眉一轩,“相逢不相识?这遇到跟遇不到,还有什么分别?”

    先生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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