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慢慢站起来,谢谢你。

    不用。我也没做什么。顾泽跟着站了起来,前辈,今天就别去医院了吧?

    舒容予低低一笑:要去的。

    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顾泽的瞳孔微缩他从舒容予的尾音里,听出了压抑的苦涩。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听懂舒容予。

    顾泽平复了一下心下的悸动,才说:那我陪你去。他一笑,可惜偏偏是今天车子送去修了,不能送你了。

    不用舒容予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下一秒却被后半句转移了注意力,你的车怎么了?

    啊,没什么,顾泽不轻不重地说,昨天出了个小车祸。

    他依稀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向耳梢涌去。

    车祸?

    音调比平常拔高的那半度之差,真真切切地落入了耳中。刹那灵犀,如同竹露滴落溅起的微光

    严重吗?你没受伤吧?舒容予浑然不觉顾泽正在经历的事,顾自担忧地问询。

    没有。顾泽突然觉得嘴角在脱离控制地向两边咧开,他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将它们压下去,没有,我没有受伤。只是追尾而已。

    21.地铁

    结果是顾泽陪着舒容予上了地铁。

    舒容予几番推托不过,最后还是在顾泽说音频的事情我好像有头绪了之后,才默许下来。

    此刻两人站在拥挤的车厢里,扶着同一根直杆,身周还围了一圈人,胳膊腿脚随着地铁的摇晃不断互相碰撞。顾泽提心吊胆地看着舒容予不敢移开目光,生怕他一推就倒了。

    这样的环境下,必须靠得很近才能讲话。舒容予凑在他身边微笑着开口:说吧,听出了什么?

    顾泽整理了一下思路,张口先问:前辈,那段音频的最后几秒钟,是不是被你截掉了?

    舒容予的笑意变浓了:看来你是知道了。

    顾泽顿觉心中一阵轻松,接下来的话也多了些底气:我猜那最后几秒钟,应该是撞车声。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昨天那次追尾,让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眯起眼回想当时的景象,我在追尾的前一秒还在跟人通电话,事情发生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才发现电话还没断,那头的人正在问我怎么了。

    影视作品里,人们遇到突发情况时总喜欢惊呼。但在现实中,受到惊吓的那一刹那,除非是训练有素的人,否则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我在追尾时突然住口,对方却不明情况,因为在那之前我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不曾给他任何暗示。

    既然那个音频是某个电影片段,如果按我之前的推论,那个女人在被车撞飞的时候,应该会惊呼当然,也不排除那部电影摒弃了这声惊呼的可能性。但无论是哪种情况,起码在此之前,在她还没有预料到会被撞的时候,她的语气应该是没有变化或者走势平稳的,直到她发现异样的那一刹那才会戛然而止。

    顾泽停下来看了舒容予一眼。对方眼中写着不容错认的赞同与欣喜。

    他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回去之后,我又听了一遍那音频,却发现女人的语气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之前我一直以为,听音频时不断累积的暴躁感只是我的错觉。但其实那不是。从她说的倒数第六句话开始,每句话开头的音调都比前一句上扬几度,句子里的重音也比前一句增多几处

    她的声线很低,语速又一直很快,以至于我直到最后才发现这个变化。她是突然间发怒的,而且,怒火很大,倒数第二句开始,已经是低吼了。

    她在刹车声响起之前就失去了理智。还有一个细节刹车声是在她住口之前的一秒钟出现的,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因为这个情况而受惊噤声。

    她是故意的。

    联想到背景音从一开始就比她的语声低弱很多,我才明白过来,她不是在车外,而是在车里。那声刹车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

    那个女人自己撞上了对面驶来的车子。

    地铁里开着的冷气,似乎随着这一句论断又降了一点温。明知道自己说的只是电影情节,顾泽还是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不适感,仿佛那一幕刚刚在眼前上演过。

    他看向舒容予:我猜对了吗?

    完全正确。舒容予笑着说,抱歉,我截掉了末尾的撞车声,提高难度了。

    顾泽摇头:我知道前辈是希望我不单单依靠背景声的提示,而专注于语气来找到答案。自己无意中一句请求,竟然让对方如此用心地准备。也不知是舒容予性格所致,还是多少对自己与旁人有些不同。

    舒容予垂下眼想了想:下次见面时,我还有一张cd要给你。

    这次是马来西亚语,还是马达加斯加语?顾泽打趣道。

    法语而已。

    顾泽噎了一下。

    前辈,这么说也许很不知好歹,他忍不住出口,但在这些高难度的听力题之前,能不能先给我点别的任务?

    舒容予看着他,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顾泽硬着头皮又说:比如说,对配音有直接帮助的练习?

    有直接帮助的?

    像是以前培训课上的那些虽然我自己不清楚,但你的话一定知道我的弱项是在哪方面吧?

    舒容予仍是不解的样子:你没有弱项啊。

    前辈,我也不是小孩了。顾泽苦笑,你不妨直说。

    舒容予微微张着嘴。

    小顾,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从没有半句违心。

    顾泽怔了怔。

    地铁突然过了一个大转弯,一股离心力将车厢里的人向一边甩去。身旁的女孩没有站稳,猛然撞上了舒容予,带得他也狠狠踉跄了一下。顾泽眼疾手快地伸手将人揽住了。地铁又在这时到站减速,人群一片跌跌撞撞。舒容予整个人几乎靠在顾泽的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顾泽也正低头看着对方,视线蓦地对上,两人一时均是无话,但谁也没有错开眼。

    舒容予眸色极黑,如同两汪深潭。从外望去很难辨清其中的神色,从里面看这世界却是至清至察。顾泽被他注目了几秒,支持不住似地别开了目光。

    地铁停了下来。舒容予扶着直杆站稳了,顾泽也就收回了手。

    小顾,舒容予轻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的生长环境应该很美满吧?

    顾泽闻言一愣,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的确没什么好抱怨的。父母婚姻和睦,家庭生活无风无浪,也一直任凭一对儿女由着自己的兴趣发展。所以他和姐姐选择的职业才会一个赛一个地奇葩。父母尚不知道他的性向,姐姐和姐夫却是知道的,也没怎么抵触就接受了。

    总体来说,真的是十分美满的环境。

    他点点头:是的。

    这样吗,那等舒先生做完手术再问他吧。东晓站起身,没其他事的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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