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号已定,府邸自然要新建。

    秦琬先前为不铺张,并未同意兴建郡主府一事,此番却是不得不建公主府了。否则她在宫内,纵然有人来投,也不甚方便。

    听见女儿要开府,秦恪和沈曼自是不舍,也没打算让她出宫生活,话虽如此,必要的排场却不能少。故秦恪思量片刻,便将从前的代王府赐给了女儿,令她将潜邸改成秦国公主府。

    秦恪本还想立刻赐女儿开府的资格,却被秦琬以“尚未立大功”为由拒绝了秦琬并非不想开府,奈何手头并无可用之人,一旦开府,班子都搭不起来,可不怎么好。再有便是,若是班子良莠不齐,也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不开府,慢慢收拢人才明婚正娶:boss大人太腹黑最新章节。机敏的人比比皆是,岂会手头无可用之人

    陈玄是秦琬仅有几个信任的人,为提携于他,秦琬便让他的族兄在秦国公主府做了个管事,负责收拜帖。但他们没有筛选的权利,所有的帖子,全部要运到宫里来,由秦琬亲自过目。

    诚然,这份工作量非常大,但秦琬正是草创班底的时候,宁愿自己累一些,都不希望手下的人自以为是,放跑了人才。

    她细心看了数百份,深深觉得这世间还是溜须拍马,想要走捷径的庸才多,多数人投的拜帖无不是赞扬公主容貌体态,尊贵无双,更有甚者直接写情诗歌颂。

    这些东西,看看就算了,当柴火烧还嫌麻烦。秦琬起初还有些兴趣,看了几十份之后便兴致缺缺,很快地浏览一遍就将之扔到一边,直到拿起了一封拜帖,瞧见上头称呼自己为“江都公主”,登时来了几分兴趣。

    众人见她被封秦国公主,无不将这个称呼挂在口头上,毕竟秦琬是大夏建国以来,第一个得封国公主,位比亲王的人,封号又是如此的尊贵,自然要时时彰显一番。却不知秦琬并不喜欢别人这样喊她,因为她想要的,并非是区区一个梁邑,或者不过是虚名的秦国封号,而是这万里江山。

    此人称呼她为“江都公主”,恰是因为看出了秦琬心底对权力的野望,也只有能猜到她这种野望的人,才能心领神会地为她做事。养这样的人,纵然有养虎为患的危险,却比养着那些想仗着她权势作威作福,谋取好处的人好多了。

    秦琬瞧了一眼,发现这张拜帖是崔俊写的,不由笑了笑。

    裴熙看人,果然很准。

    “子深,你说,给崔俊什么位置好呢”秦琬漫不经心地说,“这可是一匹狼,养得不好,那是会反噬主人的。”

    陈玄知秦琬之意,欠了欠身,答道:“既是如此,便不能像对待玉先生一般,直接引入朝堂。”

    秦琬想引荐人才太简单了,找个机会,将对方弄到秦恪面前便是。此人若是有才,能投秦恪的心意,必定会被重用。若是不投秦恪的心意,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少不了一官半职。

    问题是,我凭什么这么便宜你呢

    人么,就是这样,有了能给更大实惠的主子,未必就会记得前头那一位的恩德了。秦琬不会干为人作嫁的傻事,故她笑了笑,说:“公主府的职位,有哪一位能被这位看重呢我看啊,崔俊瞄上的,可是劝农官。”

    劝农官负责给流民安排土地,宣传朝廷的政策,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容易得到民心的官位。秦琬看重的韦秀,恰恰就是如今朝廷任命的弘农郡二十八名劝农官之一。如果路子走得平稳,没遇到什么岔子,或者卷入各种或明或暗的政治斗争去的话话,再过十几二十年,无论是出任一方官员,还是步入中枢,进工部或户部,都是非常平稳、顺遂而光明,且看得到希望的道路。

    “劝农官一职,合该由韦秀这等心性敦厚之人担当。”陈玄知秦琬想让他养成足够的判断力,对政事也毫不避讳,“崔俊既然是狼,就该让他明白,独狼不足以成事。想要聚集群狼,他也得先活下来。纵有您的庇护,若是得罪世家利益过多,料想世家也不介意拿他开刀。”

    言下之意,便是让崔俊出任括户官。

    所谓的括户官,就是负责丈量土地,捡括户口,把本来隶属于官老爷们私有,不用缴税也不用负担生死,起早贪黑给他们工作,还未必能活下来的隐户们给一一揪出来,把那些没有效用的卖身契给烧了,还这些流民自由。

    凭心而论,这份工作更加功德无量,奈何第一,工作量太大,流民们并不能每个都亲眼见到令他们恢复了良民身份的青天大老爷。反倒是分给他们田,宣读朝廷政策的劝弄官比较被崇拜膳食娘子全文阅读。

    再有一条便是,弘农郡好歹是杨家居首,想在弘农郡找个与杨家没关系的世家乡绅,实在很难。弘农杨氏叛乱,众人战战兢兢,唯恐被朝廷清算。这等时候要括弘农郡的户,对这些人来说,也就是割肉放血,讨好朝廷罢了。纵然心中不悦,想到是为自己的性命,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括户不可能局限于弘农一郡,其他郡县中,还有世家势力极大的,越是富庶的地方,世家的力量就越强。想在这些郡县中括户,用“虎口夺食”形容也不为过。这些世家,想要反对秦琬,那是有一定难度的,只能徐徐图之。毕竟父子君臣的名分摆在这里,等闲动摇不得,唯一可以攻讦的理由就是秦琬为女子了。谁让皇帝想要换一个臣子,远远比臣子想要换掉一个皇帝容易呢

    秦琬也是这样想的,若让崔俊直接做公主府的长史、家令,迎来送往得都是高门大户,他却是一介奴仆之身。纵然是官身,却也没有办法抹除自己只是略得用一些管事的屈辱,对如今虽汲汲于富贵,却还有些书生心气的崔俊来说,并不是好事。当然了,对秦琬也不是,哪怕她说崔俊是狼,也没想过故意让对方咬自己一口。

    既是如此,那就坦坦荡荡用阳谋吧

    你讨好了我,我给你个官做,能不能做好在于你,能不能不倒却在于我。你想要继续做官,就得往我这边靠。你想要依附上别人,也行,我对你呢,也不打击,也不报复,就不知惶惶不可终日的,会是我,还是你呢

    处于高位,便是有这样的优势,如若不然,为何谁都想往高位爬呢

    陈玄知秦琬心意,便道:“臣一定命人瞧紧了崔俊的宅子,他骤然得官,势必有无数人打听原委。若他口风足够紧,令旁人去查此事,而非主动透露,可做长久之用。”若是因为些许蝇头小利就将自己为什么得了秦琬心意的理由说出去,也是不堪大用,不必去管的。

    秦琬不仅要细微处安插上自己的人,也希望提携能站在自己一边的人,一步步爬上来。十余年的时间,便可让这些人结成一张网,在朝堂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纵然不明着站在自己这一方,也因为提携之恩,抑或是旁的许多事情,不好随意叛变。

    “千金买骨,不外如是。”秦琬朱笔一勾,淡淡道,“赏他一个官身,让他做括户使。”

    朝廷的效率,在许多事情上慢的出奇,但在当权者的吩咐上头,一向效率很高。秦琬这厢才赐了崔俊官身,在吏部过了程序,让他走马上任,暂且领个薪俸,能知道这件事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崔俊之妻苏苒与秦琬很有些闺中恩怨,据说两人干过抢男宠的事情,大家都比较同情崔俊,觉得他虽娶贵女,不如不娶,说句不好听的,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纵然妻子十里红妆又如何,没有足够的实力作保,有的是觊觎好东西的人。按道理,再过个三五年,崔家的门庭就该彻底败落了,不知多少人等着分一杯羹,谁让苏苒的嫁妆全是好东西呢谁能想到崔俊居然走通了达官贵人的门路

    至于那些消息灵通一点的高官,精神更是抖擞敢明目张胆地与皇帝对着干的,终究是少数,何况秦敬头上的小辫子是有点多。如果能摸到秦国公主的脉,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了,还有些人另辟蹊径,动上了楚王的脑筋。

    楚王秦放这辈子就没想过他能有今天,父亲做太子的时候,他的心不是不热的,毕竟秦敬不讨父亲喜欢,四弟又是个痴傻的,剩下的弟弟还都是幼儿,当不得大用。若是运气好,他说不定也能像前朝那等善书画的皇帝一样,过着安逸享乐的日子呢至于天下乱不乱,与他何干

    只可惜,这样的美梦才做几天,就被秦琬参政的消息生生打碎,让本就对秦琬忌惮有加的他想起了那段费尽心思讨好嫡妹的岁月。

    这样的人生,有些人会不甘,他则是不敢尝过白身皇孙的痛,谁愿意再做罪人哪怕只有一线失败的可能,他也不敢去尝,宁愿一辈子做着富贵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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