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一开,底下便收不住了,转瞬又跑了一半。
    赵太后怒不可遏,斥道:“改明儿,哀家定要活剥了这些人的皮!”
    朱蕊无法,便向里面喊道:“玖儿,你可在?”
    正巧,今夜玖儿也在场,回道:“姑姑,我在。”
    朱蕊心头一喜,说道:“你快打开宫门,不要给贤妃陪葬!”
    玖儿却道:“姑姑,你是要杀我罢?姑姑,对不住,我还想活。我情愿跟着贤妃娘娘,贤妃娘娘至少还拿我当个人看待。”
    朱蕊气的浑身颤抖,斥道:“你这孩子,不听姑姑的话了么?”
    玖儿言道:“姑姑,你要玖儿去死的话,玖儿当真不能听。您效忠太后,我效忠贤妃。”
    苏若华打断了她们的言语,高声道:“太后娘娘,今夜本宫是断不会让你如愿了!本宫倒劝你一句,眼下回头,尚有活路!”
    赵太后冷笑道:“苏若华,你不要以为仗着这点小把戏就能拦住哀家!待哀家调派人手过来,你也只能束手就擒……”
    话未了,却听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
    赵太后与朱蕊有些狐疑,彼此看了一眼——她们都不曾安排人过来。
    赵太后转头望去,惊见一列步兵手持火把、刀剑向这边奔来,领头的赫然便是霍长庚。
    只听霍长庚大喝一声:“太后赵氏,谋逆犯上,将她拿下!”
    众兵丁齐齐应声,就扑了上来。
    赵太后顿时慌乱不已,大叫道:“你们是想造反么?!你们、你们……哀家是太后!”
    霍长庚笑道:“真正造反的,是太后娘娘您吧。”言罢,更不多言,便猱身而上,竟好不顾惜赵太后的颜面,将她摁在了地下。
    这些宫人全都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有几个有力气的太监,又哪里是这些孔武有力的兵丁的对手?
    当下,赵太后一干人,竟如阶下囚一般,被就地擒获。
    霍长庚走到宫门前,高声道:“臣擒拿叛逆已成,请贤妃娘娘开门,主持局面!”
    这一夜,宫中风声鹤唳。
    各宫人微微听到些动静,却也不敢探听什么。
    只知道隔日起来,贤妃下令,赵太后身染恶疾,需避人静养。即日起,慈宁宫封锁宫门,除送三餐的宫人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赵贵妃本被太后禁足,得知此事,顾不得禁令,从承乾宫跑了出来。
    她先至慈宁宫要见太后,然而把门的守卫早已换了人。
    原来如今的宫廷护军统领是苏若华的兄长苏廷授,然而苏廷授已率部护驾前往皇家围场,护军副统领依旧是赵家的人,留在皇城负责守卫。
    陆旻如此布置,亦是为了麻痹赵氏。
    他原本的设想是趁着赵氏作乱之前,命霍长庚将苏若华提前接出。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苏若华竟是借着霍长庚之手,转而将赵太后反制了下去。
    赵太后被俘,霍长庚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步兵将宫中各处把守起来,那位赵家所用的宫廷护军副统领还未回过神来就已被扣押了起来。
    整个后廷,如今已在翊坤宫的掌控之下。
    也是苏若华捏准了赵太后那刚愎自用、自负自大的秉性,只从翊坤宫外竟无增派人手加以看管来看,她便料定了赵太后必定轻率前来。
    事实便也如此,赵太后只带了若干宫人前来,一举成擒。
    慈宁宫的看守已换,自然不会再准赵贵妃入内。
    赵贵妃威逼恐吓不成,又要直奔翊坤宫找苏若华说理,走到半路便被人截了下来,送回承乾宫看管。
    皇城赵太后一伙被俘,赵家在围场的叛乱亦已失败告终。
    赵太尉原谓皇帝不过前往打猎,身边护卫兵马不足,只带了一支亲信军队,打着除昏君的旗号前往围场,意图将陆旻及一干王公宗亲一网打尽。
    皇家围场在一山谷之中,赵太尉率兵踏入围场之中,却惊见场地之中悄无声息,并无一人。
    他率部行走数里,依旧不见半个人影,更遑论皇帝的影子,心觉不好,便令撤退。
    然而左右山道之上忽传来鼓噪声响,冒出无数护军,剑拔弩张,将赵家的兵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自然是新上任的护军统领苏廷授。
    苏廷授手握长刀,大喝一声:“赵家谋反,大逆不道,速速将他们拿下!”言罢,更不由分说,亲自率众袭来。
    赵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阵脚大乱。
    赵太尉为官多年,只知以威势压人,在军中多以铁腕著称,官兵对他不满已久,到了这个关头人人退后,谁也不肯拼命,任凭赵太尉如何呼喝,依旧各自奔逃。
    苏廷授所带人手无多,只是打的顺风仗,军心大盛,人人为求护君之功,奋勇向前,与赵家的气势截然相反。
    故而,不过个把,赵太尉鼻青脸肿的落入网中,其余残兵败将也尽数缉拿。
    这场儿戏一般的作乱,就此覆灭。
    当晚,苏若华正在宫中静坐,等着外头或好或坏的消息传来。
    她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如若此处老天竟不站在她与陆旻这边,她便就下去陪他。
    时辰一点一滴的过去,枯坐至掌灯时分,春桃忽从外面奔进来,满面狂喜道:“娘娘,皇上回来了!”
    苏若华如梦初醒,转眼望去,果然见那抹明黄身影迈步入门。
    她有些怔怔的,起身正要迎上前去。
    陆旻却大步朝她走来,将她一把搂在了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若华,成了!”
    苏若华心中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露出了一抹极明艳甜美的笑意来,宛如春花绽放。
    之后的事,自然顺理成章。
    赵家谋逆,何当满门抄斩。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又审理出来一堆积年旧案。
    先是苏家的那桩贪腐案,原就是赵家的手笔。苏相在位时,对于赵家外戚得势、飞扬跋扈甚而贪赃枉法等行径颇为不满,屡屡上奏先帝,被赵家视为眼中钉,故而做成这等冤案。其时,先帝要倚仗赵家势力,虽明知此案有蹊跷,却也听之任之。到如今,可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苏家的冤屈,至此真正洗清。
    此外,还有许多七零八落的案件,比如抢夺民女、占人田地、贪墨税银、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等事,不一而足。
    赵太后在后廷这些年来,残害妃嫔、屠戮皇子等事,自也被人揭条了出来。
    朱蕊不愿揭发太后,一头碰死在了慈宁宫阶下,算是一辈子为赵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但朱蕊是忠仆,旁人却不是,除了慈宁宫那些宫女太监,玖儿与惠空都是最大的证人。
    而告发了赵太后最多的,便是她的这位情人面首惠空和尚。
    从惠空嘴里,还掏出了一件昔年大案——当年先帝,竟是被赵太后鸩杀的。
    先帝暮年之时,已然看出赵家的狼子野心,对赵皇后亦颇多不满。赵氏为免夜长梦多,自己也早些当上太后,索性毒杀了先帝。当时的皇宫尽在赵家掌握之中,所有的罪证便也都被抿了过去。
    所有的案子摞在一起,都不如这件来的惊天动地。
    三司不敢擅专,将此案呈到了皇帝面前。
    陆旻对于先帝,并无几分父子之情,如此不过是又多了一桩置赵太后乃至赵家于死地的由头罢了。
    审理已毕,赵家满门抄斩,赵太后废为庶人,赐毒酒自尽。
    赵家横霸朝廷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党羽众多,缉拿、抄家、斩首、流放,足足闹了一个多月京城方才重归平静。
    赵太尉及其三子的首级,悬在京城菜市口两月有余。
    这四颗人头,向天下昭示着皇权的归位,当今天子再也不是一位由赵氏操控的傀儡皇帝了,而是真正的君临天下。
    惩处已了,自然是论功行赏。
    苏家当然是这场平叛的首功,苏父冤案平安,官复原职;长子苏廷授,获封一等忠勇公。贤妃苏氏,擒拿废太后赵氏有功,且身怀有孕,立为皇后。
    苏家的青云直上,又是一件令朝野津津乐道许久的美谈。
    人人皆说,贤妃娘娘如何美貌出众,如何得宠,从宫女时起就伴着皇帝,小心谨慎的服侍,最终入了皇帝的青眼,更连带一家子人飞黄腾达。
    之于这些外人,所能看见的,也不过这些俗事。
    他们之间的爱情,并不需要外人的解读。
    余下的小半年里,苏家又出了两桩喜事,一件是苏廷授迎娶了玉华公主;另一件则是苏若云嫁给了大将军霍长庚。这两件事,令元气才复的苏家欢喜了许久。
    接下来,便是皇后苏若华生产的大事了。
    当年十一月二十日,京城大雪纷飞。
    皇城的红墙黄瓦,尽数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一派银装素裹。
    翊坤宫外,陆旻焦虑的在雪地之中踱步,任凭飞雪打湿了衣衫,落满了头顶。
    李忠从旁劝道:“皇上,娘娘自发动到现下才不过一个时辰,还早着呢。这风大雪紧,皇上还是先去屋里歇着吧。这儿奴才一个等着就行了。”
    苏若华惨痛的呼声高高低低从屋中传来,听得陆旻一阵揪心撕肺,他皱了眉,斥道:“若华独个儿承受这么多的苦楚,朕却要躲起来享受安逸?孩子没有出世,朕便不进屋去。”
    说着,陆旻仰头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了青年帝王俊美的面容上。
    他喃喃道:“她从来不怕痛的,可是现下却喊的这样厉害,这该有多疼?”
    男人到了这个时候,总会觉得无力无能。
    这是天底下最帮不上忙的事情,权力地位财富,在这件事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继续等待下去。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陆旻只觉得两腿都已麻木,身躯也被冻的毫无知觉,屋中总算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女医从屋中出来,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一位小皇子一位小公主!”
    众人大喜,正要上前恭贺,皇帝却一个箭步跃进了屋中。
    李忠在后头大喊:“皇上,产房染了血腥,不吉利,不能进去啊……”话未了,陆旻却已然跑了进去。
    走到内室,果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
    陆旻本想进去,却又恐一身寒气冻着了苏若华,便先在火盆跟前烤热了身子,方才走了过去。
    苏若华躺在锦被之中,双眸轻阖,秀美的脸上一片惨白,双唇无有一丝血色。
    在旁服侍的芳年见皇帝进来,颇有几分讶异,想说什么,却看皇帝示意便没有出口,退到了一旁。
    陆旻上前,在床边竟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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