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房中烧着炭火盆的缘故,家禾的双颊浮现出两团可疑的红晕,她看着任师傅勉强笑了笑:“那既然如此,就劳烦师傅帮忙联络了。”

    若说自己之前对于见甄琢这件事还有什么迟疑的话,现在她则是完全打消了顾虑,自己在这边胡乱猜想一通,倒不如直接见一面亲口问他来得痛快。

    想到这里,家禾就有些释然,看着任师傅十分郑重的承诺:“姑娘放心,交给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的让您满意,只是这回您是想要直接约见甄世子?”

    家禾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有话要问他,更何况赵家大姑娘的事情,也有要求着他的地方。”

    领了家禾的吩咐,任奎转身就要走,家禾想到方才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便一时玩心大起,在后面轻声笑道:“师傅,看您行色匆匆,可是准备现在就去?”

    任奎并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十分老实的回答:“是啊,既然是姑娘的事儿,自然是越快办完越好,我这就过去。”

    家禾撇了撇嘴,想到玉琼这厮故意选了这样的地方就忍不住牙痒,分明就是想要带坏她师傅!不过她一转念,想到前世师傅始终对玉珂念念不忘,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都怀疑师傅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既然如此,去玩玩也是正好,还能放松放松心情,万一师傅命好,再遇上个红颜知己,也难保不是个缘分。

    想到这里,家禾嘱咐道:“师傅去紫草那儿多提些银子带上吧。出门在外的,钱多也方便些。”言罢,她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经。

    任奎被她看的一怔,有些不明白的挠了挠:“去个混堂,花费不了什么,姑娘不用费心。”

    混堂?!

    那不就是公共的净房么!

    俗称澡堂子!

    家禾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果断跳了两下,难道是她想歪了不成?

    “师傅……”家禾吞了吞口水。仍旧有些不甘心:“您同玉公子约好的地方。是……混堂?”

    “啊!是啊,所以我才说姑娘您去不得,玉公子说混堂那边比较掩人耳目。到时候要个单间儿有什么话说起来也方便得很……”

    还不等他这一番话说完,家禾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玉琼同师傅**相见的情形……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再想下去。

    家禾被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任奎见她止不住的摇头不免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姑娘,那您要是没有别的什么吩咐。我就先过去了。”

    家禾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放他出去。心里却将玉琼那厮翻来覆去的骂了几遍,直到紫草进门伺候了她洗漱,才暂时放到了一边。

    任奎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告诉家禾。在云阳城西北角有一处桃园,这会儿正是开花的时节,自然少不了游客去观景。人多的地方耳目虽然多,但也鱼龙混杂。要想要趁势甩掉跟踪让人也十分容易,所以便约家禾三日后在那片桃园见面。

    “桃园?”家禾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世子爷还有这样的雅兴。”

    “姑娘可是觉得不妥?”任奎闻言也有些抱怨:“西北方向距离咱们这里到底远了些……”他低声咕哝着,却到家禾说:“脚程远些也是正常,他应当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现在的方位,只是不知道,这桃园的主人是谁?”

    任奎摇头叹道:“我明日就去打打,只是玉统领说那里叫什么桃花源。”

    “桃花源?”家禾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顿时让她的情绪紧绷起来。

    “桃花源,竟然是桃花源……”她皱着眉反复叨念着这三个字,看的任奎有些不解。

    “我知道了,你去雇车吧,三日之后我就去赴约。”家禾挥了挥手,任奎见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多嘴,只得满腹疑惑转身出门。

    带他走后,家禾的心绪还是久久不能平复,这……难道是巧合么?前世的时候娘亲就曾经给她们家的小院起名为桃花源,还在里面种了各式各样的植物,只是许多都耐不住西蛮的气候慢慢死了,但满院的桃花却开的很旺盛,是以她一到桃园就联想到了自己家当年的院子。

    一样是桃花,一样的名字,只是不直到是不是一样的人。

    联想到自己在街上见到了穆佳荷,是她又偷偷离家出走,还是穆佳英带走她就是为了回这里,她前世的亲人,如今也在云阳城么?

    家禾望着窗外,初春的日光带着令人惬意的温度,暖暖的为她带来希望。

    三日后

    马车中伸出一双十分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将车帘撩起,春风顺着缝隙拂入,带着一股泥土的馨香。

    车中人很是享受的将头凑了出来,野葡萄一般的眸子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果然如甄琢所说的那般,游客络绎不绝人山人海,还有小贩在街边叫卖,当真是热闹非凡。

    似乎一点都没有站前的紧张之感?

    家禾不由得皱起眉毛,察觉到了不对,前世这个时候西蛮同大虞的关系还没有十分恶化,而是保留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在每年年末的时候经常会有做边贸生意的商队被西蛮的盗匪所劫,但云阳城内的平民百姓还是十分安全的。

    想到这里,家禾脑海里不由得冒出四个字:“谎报灾情。”

    这件事儿她曾经过父亲同兄长说过,似乎同云阳城的在位者有关,但是那会儿她也是现在的年纪,却没有现在这样成熟的心智,加之父亲并不想让她这个女孩子牵扯到其中,她便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努力回忆,也只依稀记得兄长说那些汉人都黑了心肝,自己人劫持了自己人却将罪名嫁祸到咱们的头上。

    这句话含义颇深,家禾当时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她在文二爷的房看了不少大虞的历法之后,则明白了这件事多半同赈灾饷银有关。

    在大虞,匪患也算是灾情的一种,相应的地区年年的军饷自然就会增多,不仅如此赋税也会相应的减少,这样一来,便存在了不少谎报灾情的情况。

    这样的事儿一般存在在物资比较匮乏的州县,又或者距离京都较远,就比如云阳城这样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儿,何况它毗邻西蛮,出现流寇也是寻常,朝廷自然就会怀疑。

    思及至此,家禾大概明白了甄琢的难处。

    “姑娘,等会儿进了园子我不能跟着,您可万要小心啊。”任奎小心翼翼的叮嘱,似乎很怕家禾自己一个人遇到什么不测。

    家禾点了点头,似乎是告诉他不必担心,紫草抢在前面说了一句:“您老且给心放回肚子里去,有我在谁都欺负不了咱们家姑娘的!”

    这丫头似乎最近都活泼的很,家禾看了紫草一眼,颇有深意。

    被主子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大自在,紫草扶着家禾下了马车,一边牵着她向园内走去一边好奇的问道:“姑娘,您说这桃花源的主人岂不奇怪,为什么非要将男子同女子的进园路径分开呢?”

    “这还不简单,”家禾笑着眨了眨眼:“男女之大防,这里的主人若是不这么做,桃花源内恐怕就会鲜有女子了,但若是特地将二者区分开,那些女子应当也就更容易去求家中的长辈放她们出门了。”

    “原来如此!”紫草连连点头,笑着打趣家禾:“可是世子爷为何会捡了这样一个地方,说里面男宾女客可是在水月湖的两畔,难道世子爷是想要游泳过来找您不成。”

    家禾也她的说法逗笑,心想随是初春但才化的湖水自然带着寒气,甄琢即便是不惧,在湖中游泳又怎么能掩人耳目。

    难道说是等在湖中的画舫里么?

    家禾想了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甄琢竟然选了最让她瞠目结舌的一种。

    为了方便游人赏花,这桃花源的主人特地在湖的两畔分别造了两个小楼,家禾同紫草一进园就依照玉琼的叮嘱订了三层一个最中央的单间。

    一进房,紫草就利落的打开了窗子,从这个角度去看园内,正好可以将水月湖的全景收入眼中,两岸的桃花的嫩蕊在枝头绽放,一朵朵簇拥连接在一起,如同粉色的云霞一般,

    果然是美不胜收。

    家禾轻轻在心底叹了一声,却并没有心情来欣赏,目光匆匆扫向湖面上的画舫,但似乎并没有一艘有要靠岸的意思,楼下的行人也都顶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让家禾有些茫然起来。

    甄琢这是被困住了?还是……

    她正在心中打鼓,却突然到房门被敲响。

    是谁?她警觉的回过身,紫草也反应十分迅速的蹭到门边,小心翼翼的向着门外询问:“什么人?”

    “姑娘叫的茶到了。”这声音极轻,也极淡,家禾一时间竟是没出男女。

    紫草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家禾点头,这才如临大敌的将门打开。

    清风带着茶香吹入室内,家禾定睛之后,不由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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