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犬送了出去,消息送回宫中。
    后来,李玄贞把细犬要了回去,自己饲养。
    大事小事琐碎忙完,瑶英以自己的口吻写好一份答婚书,叫来缘觉,让他拿去给昙摩罗伽。
    缘觉嘴巴一直咧到了耳根,小心翼翼地捧着答婚书回驿馆。
    窗外一池芙蓉,亭亭玉立,满院莲香。
    这样的山清水秀,才能养育出他的明月奴。
    昙摩罗伽接过书帛,手指抚过她的字迹,像抚过她雪白的肌肤,望着骄阳下盈盈的芙蕖,唇角微翘。
    等回到王庭,想办法也养一池这样的莲花。
    这月十八,天朗气清,风轻云净。
    王庭使团正式迎婚。
    旌旗飘扬,乐曲声穿云裂石,昙摩罗伽一袭华服,身姿挺拔,等在城门前,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焦急。
    长街人潮涌动,百姓知道瑶英今天出阁,换上最鲜亮的衣裳,头戴鲜花,手捧礼物,堵在长街两侧,夹道恭迎。
    街旁茂盛的槐树榆树上挂满各色彩绸,云蒸霞蔚,花团锦簇。
    天还没亮,郑璧玉就叫人点起明烛,领着贵女们为瑶英妆扮,足足两个时辰才在一片惊叹声中扶着她上马车。
    瑶英端坐在车厢中,头梳高髻,冠花钗十二树,珠翠博鬓满头,深青色翟纹袆衣,素纱中单,织金凤纹朱裳,眉心点翠,唇边面靥,浓妆艳裹,手中执一柄团扇,遮住面容。
    马车驶过长街,百姓欢呼雀跃,追在马车后面,叫着瑶英的封号,恭祝声如起伏的海浪。
    “祝公主和驸马白头偕老、比翼齐飞!”
    “公主和驸马早生贵子!”
    “公主要经常回来看看啊!”
    瑶英不由得想起被迫和亲时乘坐马车离开长安的场景,那时她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回来,百姓泣别相送,哭声震天。
    她回来了,家人安好,天下太平。
    这一次,所有人笑容满面,李仲虔走在车队前面,鲜衣怒马,英姿勃勃,摆脱了李德的阴影,他比以前开朗多了。
    城门前的大道上,鲜花铺满路面,几面雪白金纹的旗帜迎风飘扬。
    瑶英目光凝定在那几面旗帜上,眼前浮现出初见昙摩罗伽的那天,唇角轻抿。
    当时绝望之下冲上去了,压根没有多想。
    她面庞浅笑氤氲,云鬓丰泽,明艳动人,恍如神女。
    百姓的欢呼声愈加热烈。
    礼官登上高台,宣读诏书。
    昙摩罗伽耐心地等候着,在他身后,蓝衫白袍的王庭近卫骑士单手握拳,置于胸前,恭敬地朝他们的王后致意,庄严肃穆。
    等礼官读出最后一个字,宣告礼成,李仲虔朝瑶英眨眨眼睛,“要是受委屈了,阿兄替你出气!”
    说完,他和西军将领一起退开。
    昙摩罗伽驱马上前,翻身下马,走到车窗前,俯身。
    这是王庭的风俗。
    一双纤巧的手拨开车帘,瑶英含笑的面孔映入他的眼眸。
    昙摩罗伽怔怔地看着盛装的她。
    瑶英笑意盈盈,容色娇艳得街旁一树树盛开的花树失了颜色,眼波流转,顾盼间有种从内到外焕发出的艳光,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神女降世。
    他半晌没有出声,心里被异样的、难以形容的欢喜填满。
    瑶英笑着扯住他的袖子,让他靠近点,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王庭乐伎愈发卖力地吹奏乐器。
    昙摩罗伽回过神,看着落下的车帘,唇角慢慢扬起。
    王庭近卫骑士拥上前,簇拥着他们的王和王后,朝西而去。
    百姓追出一里又一里,依依不舍地目送车队远去。
    许多年后,这场盛大的婚礼仍然是长安百姓津津乐道的盛事之一。
    车队刚出了京兆府,新娘示意马车停下。
    昙摩罗伽立刻勒马停下来。
    车帘晃动,瑶英探出车窗,拍开鬓边摇摇晃晃的金凤珠串,“罗伽,戴着这个太累了,我想换衣,想骑马。”
    昙摩罗伽凝视着她,目光比从花间拂过的风还要温柔。
    谢青牵来瑶英的坐骑,她摘下沉重的凤冠,脱了袆衣,换上轻便的锦袍,蹬鞍上马,长鞭一甩,迎着灿烂的日光,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驰骋。
    跑出一段距离后,她筋骨舒展,长舒一口气,回眸一笑。
    昙摩罗伽催马疾走,和她并辔而行,伸手握住她执鞭的手,紧紧扣住。
    “明月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好丈夫,你要教我。”
    瑶英挑眉,摇摇头:“我也不会。”
    语气俏皮。
    她不会上当了,他无措地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情郎时,她一下子就心软了,其实他主意大着呢!
    昙摩罗伽情不自禁地微笑,俯身吻瑶英的头发。
    两个人手牵着手,策马徐行,地上投下的两道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
    正如他们,执手同道,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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