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服,颀长的身子趴伏着,正是段惟!

    她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不敢有分毫表情。

    段惟朝她微微勾了勾手,杨清笳会意,便装作看风景一般,慢悠悠地向那边踱去。

    然而她还未及走到一半,条川道泉突然从舱中走了出来,对她道:“进舱吧,外面已经起风了。”

    杨清笳怕他看到藏在不远处的段惟,便停住脚步,道:“我还不想进舱,里面很憋闷。”

    条川道泉出身倭寇,对出海航行自然驾轻就熟,然而杨清笳却是实实实在在的内陆人,平时想必没有太多机会坐船,思及于此,他便道:“那好吧,我陪你站一会儿。”

    杨清笳心中一冷,淡道:“不必了,我自己就好。”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在同一个地方多待一会儿都不肯?”条川道泉本是一番好意,却见对方再三推辞,不由愠道。

    她往回走了几步,淡道:“我不过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你又何必想太多?”

    条川道泉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捉住杨清笳的手臂:“你是我于神前明媒正娶的妻子,早晚都得习惯和我在一起。”

    对方五指如铁,攥得她生疼,杨清笳不耐,微微挣动几下,对方却越攥越紧。

    条川道泉见状得寸进尺,直接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光天化日,你不要太过分!”她一想到段惟就在旁边看着,便越发不自在地挣扎起来。

    条川道泉见对方眼中那掩不住的厌恶,似是十分排斥自己的接触。他心中不忿,竟低头便冲她唇上吻去。

    杨清笳偏头躲开,对方却不肯放过她,灼热的口唇在她颊侧嘴角胡乱逡巡,竟是打算用强!

    段惟在一旁隐着身形,原本打算伺机而动,然而他此刻见条川道泉如此无礼,实在是忍无可忍,一跃而出,喝道:“放开她!”

    他并不是冲动莽撞之人,甚至比一般人要冷静自持许多,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杨清笳被另外一个男人轻薄,无异心如刀绞。

    条川道泉没想到有人跟到这里,他眯眼细看,竟是冤家路窄!

    对方便是上次三间山上,与自己有断臂之仇的那个男人。

    他推开杨清笳,冷笑一声:“我原本想着放你一马,你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简直是不知死活!”

    段惟道:“条川道泉,你私渡大明,杀害楚家上下三十一口,掳走大明御状,其罪当诛!速速将人放了,或可留你全尸。”

    条川道泉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道:“真是大言不惭!”

    “手下败将,安敢言勇!”段惟抽刀出鞘,直指对方,断然道:“放人!”

    条川道泉单臂抽出藏于身上的短剑,挽了个剑花:“取尔性命,正在此时!”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二人眨眼间便相斗在一处。

    上次东倭三间山一战,条川道泉用刀,段惟使剑,这次却又恰恰相反,只不过结果是否也能相应逆转,却是不得而知了。

    条川道泉被段惟斫断右臂,若是一般习武之人,断了右臂便等同于成了个废人,有心智和耐力再从头来过的,恐是寥寥无几。

    然而条川道泉却是幸运得很,他本来左手便会用剑,只不过用的不是寻常的长剑,而是袖里剑。

    后来他只剩左臂,便自己重新精修了剑术,虽及不上过去双手开弓那般凌厉,却仍旧算得上一流高手。

    今日二人抛却宝刀名剑之利,一时间倒也不相上下,各擅胜场。

    短短半炷香,条川道泉和段惟已战了三四十招,刀风剑气四下迸射,你来我往之间,险象环生。

    一旁的甲长和副甲长见船上有人生死相斗,尽数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段惟荡开对方刺向自己喉间的短剑,双腿左右成弓,抱刀拥肘,一招“怀抱琵琶”,将一直贴身上前的条川道泉逼退,随即“白云盖顶”“东临碣石”“鸿雁穿林”三招少林梅花刀法连用,逼得对方退身让距。

    条川道泉所用的短剑需近身方有奇效,故而段惟改用大开大合的陌刀刀法,以期远攻克制。

    这套刀法据说是唐代名将郭子仪所创,专门适合刀身长直,刚正凛然的唐刀。

    绣春刀虽比不上唐刀铸造工艺那般精湛复杂,然而此时此刻使出,犹有奇效。

    十招过,条川道泉败相已显。

    又十五招过,他已左支右绌,勉力招架。

    段惟想一鼓作气将其拿下,然而对方却并未如他所愿。

    条川道泉后撤几步,蓦地收剑,脚尖一挑,盘放在甲板角落的粗绳便如同被人捏住七寸提起的长虫,他凌空抓在手中,腕子泄力,粗绳顿时变作了长鞭,朝对方飞去。

    段惟没想到对方执绳拦腰抽来,赶紧拧身躲开。

    这一击落空,条川道泉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接连六七鞭袭来,逼得段惟频频矮身闪躲,狼狈不堪。

    方才段惟仗着长刀在手,将条川道泉始终屏退在五步开外,占尽上风。现在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长短瞬间易主,果真风水轮流。

    段惟此行志在救人,无心恋战。现下条川道泉足抵对面船沿内侧,与他相隔足有一丈。

    段惟瞧准时机,一招“长桥卧波”,轻巧地旋身带过,捉住杨清笳的手臂便要挟她退下船,然而还未及踏出两步,就被条川道却如影随形的鞭锋逼得不得不停下步伐。

    条川道泉从未学过什么专门的鞭法,然而他实在是精于武道的天才,聪明地将刀法化于绳鞭之上,虽非鞭鞭精准,却也是刚柔并济,飒然有声。

    段惟眼见腕子粗细的绳鞭迎面飞来,连忙挥刀削去那拳头大小的绳头疙瘩,否则这一下若抽在身上,定然要胸骨崩碎。

    条川道泉一击不成也不收势,反而横鞭便扫,只方才那一下,段惟身后的木箱已被拍得粉碎,他不敢直撄其锋,不得不翻身歇过。

    条川道泉这一扫,粗绳曳地却将段惟之前遗落在甲板上的火折子打飞到了一旁。

    火折子散落在地,断成两截,里面的火硝棉一遇空气便起了青烟,瞬间就引燃了甲板上摊成一堆的废旧绳子。

    这捆绳子原是缚帆所用,近日无雨,绳子本身干燥,经常受风吹日晒已有些糟碎,现在一见火苗顿时便欢快地燃了起来。

    此时已然起了海风,风助火势,火舌顺着绳子舔噬,不一会儿便引燃了福船两旁吊着的木箱。

    若是木箱里放的是普通货物,此时只消将木箱所连绳结割断即可。

    然而这艘福船随船配有两门小型火炮,这些箱中放置的,恰恰就是现成的火药。

    船甲长见此,根本无心救火,此地离码头不远,他又熟悉水性,直接一个纵身跳入海中逃生,其余船员也有样学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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