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尘埃。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我对你的儿子半点兴趣都没有。你不妨自己好好问问你的心肝宝贝是怎么和不负责任的妈妈走散的。”

    郑微被他刻薄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低声询问怀里的阿宁。孩子不会说谎,虽然表述得不是很清楚,但郑微至少搞清楚一点,孩子确实是在和老张小女友“躲猫猫”时走散遇上了某人,而不是他暗藏鬼胎预谋不轨。

    心知自己情急之下错怪了他,郑微虽心里觉得别扭万分,可她到底是个磊落惯了的人,抹了把脸就朝他说对不起。

    陈孝正并不是很领情,拍干净了身上的灰就背朝她走向自己停在一旁的车。

    “我以前说过你多少次,不要做事总是冒冒失失的,迟早会捅娄子。说不定下次你就没那么走运了。”他拉开车门却不急着坐进去,冷不防地冒出这样一句。

    郑微的心忽然一颤,还是那张说不出几句好话的嘴,可这语气多么熟悉,那些细语叮咛关切责备仿佛还在耳边厮磨盘旋。她想起自己根本不必那么如临大敌,她其实并不恨他,毕竟是爱过的人,分别是真的,可那些存在过的快乐时光也并不是虚妄啊。只要他也记得,哪怕一分一毫,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她的阿宁。

    这时气喘吁吁的老张也从另一个方位找了过来,看到他们两人,还有安然无恙的孩子,不停地拍着胸口,远远看着,却又迟迟没有走近,反倒朝相反的方向悄然走开了。

    郑微看见老张的背影,心念一动,对着车旁的人说道:“有空的话晚上一块吃个饭吧。”

    他没有出声,她又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和老张也不常见面吧?大家一块坐坐,还有他带来的那个小……”

    “我没空。”

    “这样啊……”郑微拖长了语调,倒也不是失望,只不过听到他的拒绝才觉得自己的冲动有些荒唐,是时候让那些过去彻底过去了,的确也没什么可把酒言欢的。

    她讪讪地说:“再见。哦,我的意思是说bye bye。”

    她没有想到陈孝正沉默了片刻,竟然还是站在原地。

    “我是真的没空,对不起。”他有些艰难地回头看她,“我妈现在在医院里,我得去照顾她。”

    “你妈妈病了?很严重吗?”郑微情不自禁地问道。

    陈孝正讥诮地笑,“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她。”

    “没错。但我也没盼着她病倒。”

    “你应该知道她也不怎么喜欢你。”陈孝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车钥匙,自言自语一般道,“她现在彻底病糊涂了,时好时坏的,有时连我也不认得,只认识我爸和我小时候的照片。那天我在病床前告诉她,我离婚了。她迷迷瞪瞪地回答我说:离了就离了,郑微那孩子有什么好,连个黄瓜都不会切。”

    郑微不由自主地用左手拇指摩挲中指的第一个指节,很久以前在他的家中,为了急不可待地在所爱的人和他的家人面前证明自己,她差点为了一根黄瓜丢了一小截手指头,到现在伤处还留着浅浅的疤痕,还好,不去细看不会发现,因为早已和指节的纹理融为一体。

    “我是不是该谢谢她老人家还念着我?”郑微苦笑道。

    陈孝正也动了动嘴角。

    “我和欧阳结婚后,她也见过欧阳几次,她们不怎么合得来——那简直是肯定的。欧阳当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在她眼里我妈只是一个脑子有一丁点毛病的老太太,我妈却耿耿于怀。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不对了,在她看来,我喜欢的女人不应该做我的妻子,可做了我妻子的女人却不像她的儿媳妇,直到她病到脑子混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我也和你一样不喜欢她,但我知道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就算再糊涂,她的出发点也是希望我过得好。”

    “那是当然。”大概是做了母亲的缘故,这些年来郑微也更能理解做母亲的心。“你好好照顾她吧。”

    “是啊,反正她也没多少日子了。”陈孝正强笑道,“这是好事,她总算快要熬到快和我爸团圆了。她自己好像能感觉到时日不多,前几天又能零零散散记得些事,抓着我的手不停说,还是别离婚了,不会切黄瓜就不切吧,只要我喜欢。她就要和我爸在一起了,不想我像她独自过的那三十年一样孤零零的。我说她糊涂,郑微早就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妈妈了。她不信,说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俩是那么好,我就算瞎了也看得出来。”

    郑微别开脸去,用面颊轻轻蹭着阿宁软软的头发,哑着声音仓促地说:“你好好照顾她,她是病得太严重了。”

    他还是那样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波澜的语调,“你知道她是怎么发病的?春节回家的时候我和她大吵了一场,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她让我要争气,我说我一直很争气,可争气会有幸福吗?我的幸福去哪了?她在我砸东西的时候一直流眼泪,我觉得很解气,好像这些年来是她逼得我成了这样,然后我心里就轻松了很多,虽然我明知道不是这样。郑微你……”

    郑微包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阿宁一听就振奋了,“是爸爸,爸爸的电话。”

    郑微站起来走开几步去接电话,可陈孝正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她对话的声音。

    “……电话?没有呀,我没有拨你电话。哦,一定是刚才着急的时候按到了……没为什么着急……对,葬礼结束了,待会和老张吃饭……我的声音?有吗?可能是有点感冒了……没踢被子……真的没什么,阿宁也很好……嗯,嗯,晚上给你电话,你先忙你的……”

    她面色有些泛红地走了回来,站在车门边上的人此时也彻底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克制,甚至是有些漠然地打量着她。

    “你不是急着去医院吗?我也要走了。”郑微拉着阿宁欲离去。

    陈孝正不期然道:“他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郑微笑笑。

    “听说林检察长这次借调回来之后升迁有望,恐怕以后就要换个称谓了。只不过嫁给一个有本事的丈夫,风光之余,难免要忍受分离之苦吧,他为了他的前途,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或许都离你千里万里之远。换句古语怎么说,‘悔教夫婿觅封侯’?”

    郑微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还以颜色,故意不紧不慢说道:“假如嫁给一个窝囊废,虽然没什么出息,可他整天蝇营狗苟地盘算着,也未必能在身边顶什么用。”

    “窝囊废也有窝囊废的好,顶不上什么大用场,但至少妻子难产的时候能陪在她的床前,不会让她一个人受罪。”

    这是郑微心中藏着的一个隐痛。林静对她的好毋庸置疑,可这几年他着实太忙了,郑微预产期前的一个月他还因为紧急的公事出了趟差,偏偏那期间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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