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中通灵的花木摇曳着移动起来,挡住了宝镜的视线。我再怎么敲打,眼前见到的都只是烂漫的群花而已。

    我把镜子狠狠扣在桌上。

    抱朴真人上前劝解:“神女别多心。棠溪仙君与西王母一定只是叙旧罢了,毕竟他们二人一向比别人熟络。神女不要多想。”

    我瞪着他:“他们当然是叙旧。本神女想了什么,你说说看?喂,本神女可是天帝钦命,思想是至纯至善的,你说话小心哦。”

    抱朴支吾了一下,讪笑道:“不如贫道还是给神女说说仙君和西王母的事吧……”

    我拿不准自己想知道还是不想,只好说:“随意。”

    “西王母生性怎么说……潇洒也罢,风流也罢,总之与仙君性情相投。二人时常结伴同游,有那么一回,两人在女娲的祭礼上联袂迟到,震惊四座。幸好天帝仁慈,没有追究。后来这二人愈发友好,不久前仙君的寿宴还是托西王母操持的,俨然是把她看成女主人的样子。”

    “仙山蓬莱那场?”

    抱朴点头:“对了,神女当时也受邀出席。瑶池常有宴会,却都比不上蓬莱这场热闹盛大。西王母对仙君也是不同的。”

    我回忆了一番:蓬莱的寿宴华美富丽,确实与镜中美人风格相像。再加上棠溪貔貅寿宴前多在钟山居住,想来是无暇筹办。

    混蛋啊!这个抱朴真人说话一向很虚伪,说起棠溪与西王母这段情缘,娘的,倒很像是真话。

    我看着抱朴满是同情的眼睛,心中问了自己三个问题:棠溪是不是资深大神仙?他当神仙若许年是不是早该接触过无数美貌女仙?以及,他是不是还挺招人喜欢的?

    我连答自己三个是。

    我又自问:我与西王母相比能胜几分?

    这问题本身似乎就问错了。

    抱朴真人叹口气,朗诵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凡人这句诗,有几分道理。”

    我趴在桌上瞥他一眼:“你修道之外,涉猎也很广嘛,连这个都知道。”

    抱朴连忙摆手:“读的几本人间闲书,在神女面前哪有卖弄的余地?”

    “哈。”我敷衍他一声笑,然后挥挥手:“你且退下,本神女要思考。”

    “正该如此。棠溪仙君固然一表人才,可是天帝陛下才是万物主宰,神女能想明白最好。”

    我摆个笑脸,目送他退出。

    天帝的算盘我明白,他想让我断了对棠溪的想头,死心塌地当天界神女。

    但是天帝本身大概情史空白,所以不太有经验,加上帮他出主意的这群神仙也不知情为何物,居然故意给我看棠溪与别的女人你侬我侬的画面。

    也就是天界的仙女们比较温顺,他们没见过女子吃了醋是多么的不管不顾。

    棠溪的为人我信不过吗?并不。

    天帝的小九九我看不穿吗?更不。

    但是我生气!心里明白真相,我也看不得棠溪和什么西王母眉来眼去。

    说来说去,什么秦淮水官,天镜传人,我不过是一凡尘女子而已。

    所以第二天抱朴照例来问早安时,我坐在凤凰从前最爱的窗棂边对他笑着说:“转告天帝,本神女——有意招亲。三界六道,五湖四海,有仙身的青年才俊皆可求亲,只要对了本神女的眼就委身下嫁。”

    抱朴皱着眉:“这……神女怎可把人间习俗带入天宫?何况为神仙者清心寡欲为要,岂可妄动凡心?”

    “那也是无奈之事。本神女自人间而来,一身凡人毛病。还是你觉得本神女烟火气太重,当不得这个位子?你觉得天帝任命不妥,就做个诤臣秉公直言嘛。”

    抱朴自然没这种胆气,他低头退到了一边。

    我对他扬扬下巴:“去和天帝说,天宫长日孤苦,本神女热闹惯了,没个知心人陪着真挨不住啊。”

    抱朴满脸无奈,我对他眨眨眼:“相亲大会的事拜托啦,来的人越多越好。”

    天帝送来的法宝名曰十方镜,遍照十方世界万丈红尘。可是棠溪做了法,天帝的宝镜再也照不到瑶池,我始终不知道他和美人西王母闹什么猫腻。

    算了,等他听说我要招亲,还敢不回来?

    我算了算日子,觉得该到时间了,于是调整了镜子观照的方向,看向了无定河底。

    很好,小谢的尸身已经不在了。看来天帝说话虽然虚伪,承诺却真。他说会派人带返魂香去复活小谢,果然说到做到。

    只是无定河底一片狼藉,像是河底刮过大风一般。镜中景象太小,我看不真切。但这也不奇怪,复活的法术毕竟逆转生死,动静绝对不能小。

    我算了一卦小谢此刻的所在,正好离无定河不远。我稍微调整了镜子的方位,看过去却见到了朱痕伶仃憔悴的身影。

    这个嘛,也不奇怪。

    历经一场死劫又复生的小谢如今再无束缚,他还不想着时刻陪伴朱痕才奇怪。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今的朱恒眉目之间更坚毅,可是身体更瘦弱了,脸上毫无血色。她扮作男子,装束和我在王宫里见过的侍卫制服类似,仿佛更华贵些。多半她现在是女扮男装担任着太子的守卫。

    朱痕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看起来是她的属下。朱痕抬手微微示意,后面那一群人停下脚步,恭敬的向她行礼。

    看来作为太子历经沉浮唯一还能信任的人,朱痕现在应该挺辛苦。

    她一个人继续前行,走了很远,一直走到无定河的岸边,向着滔滔不绝的河水说话。

    十方镜无声,我不知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作为杀手沉稳冷静的表情忽然松懈,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她在河岸边坐下,抱着膝盖,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小姑娘一样的神态。

    我知道她在等待,她说过等着小谢回来。

    朱痕果然很忙,才独处片刻就有人急匆匆跑来向她报告些什么。她点点头,命那人退下,又最后看看平静无波的河水,苦笑着站起来。

    自我上次见她,人间已过了好些时日,她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更习惯了等待落空。

    所以当她因为疲惫不慎摔倒、却被人温柔地抱住、抬眼看到期待的脸庞时,她终于以少女该有的样子大哭起来。

    看到朱痕哭成这样,我就开心了。朱痕交给小谢我用不着记挂了,拍拍镜子,看看别处吧。

    一看过去,我有些懵。秦淮河岸边,白梅的房子空无一人。白梅、白鹤、青鸟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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