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官能与龙君一战,实乃英才,竟然只做个末位水神。朕统辖的三界内还有这样的未举之材,是诸卿不察之过。棠溪,尔既然发现白水官的才能,何故隐瞒不报?”

    天帝话音才落,宝殿两侧整齐传来几十道幽幽的声音。我这才明白宝殿上尚有许多天庭重臣位列两班,同样隐身于云雾之后。众仙皆说:“臣有罪。”唯有棠溪默然站在我身边,不曾附和。

    我听着天帝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非常赏识我?可能……还会提拔我?凡人常说天上掉馅饼,我倒不知道在天庭馅饼是从哪掉下来的。

    我感到天帝的视线落于我身,连忙不再胡思乱想。

    第106章 云上开宫殿(2)

    他沉声说道:“这是一段诸卿不熟知的往事。千年前吾父未曾化归虚无时曾向朕言说,上古时有一神女,名唤天镜,神通非常,能卜算万事,为天界当初的征战屡立奇功。可惜她命中遇劫,被当时叛逆的人魔两族蒙蔽,误中圈套,导致一战败北。后叛逆势力又盗走女娲传下神珠,击断天柱,更攻上天宫,神女知晓种种,怀着悔悟雪耻之心,与成魔的凡人一起堕入黄泉,同归于尽,拼死留下封印此魔的法阵,以一己性命守护苍生千万年。”

    天帝缓缓说完,两班臣子之中有人发声:“原来那法阵尚有这样一段密辛。这位神女修为高妙,风骨更为清绝。纵然一时受了蒙蔽,也不失为令人追思的先贤。”

    另一边也有人说话,声音略微粗重,或许是位武将:“哼!以这样玲珑心窍铸就的法阵竟然因棠溪一时失职被毁,想想就可惜。”

    我回头看看棠溪,他听这话却是无动于衷。大概近来在天宫仙人们损他已成个习俗,他也不放在心上了。

    但是天帝所说却让我很介意:不知是前代还是现任天帝说话时歪曲了事实,天镜云逐两情相悦的事情被遮掩了。神女在这段往事中变得可怜又无辜。

    我不认为天镜和云逐的感情是错误,但显然在天帝那个版本的故事中,神女更符合仙家的道德典范。

    天帝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白水官,天镜神女的事情,你知晓几分?”

    “知晓”?我当年可是被迫亲身体验了一回,这个词用得忒轻。

    但是我还是摆出张困惑脸,摇头道:“下官凡间一小仙,孤陋寡闻,如何能有缘得知这般秘闻?”

    天帝低沉的声音本还和缓,这时肃然一冷:“朕不容欺瞒。”

    我瞬间冷汗浸透衣衫,偷偷瞥向棠溪。天帝再度发声:“莫非御座之前,竟是棠溪的话对白水官更重要?”

    我一下想起来天帝似乎对棠溪以及他所代表的旧神仙一脉有点心结,连忙道:“怎敢?神女的往事,下官确实有一知半解,但陛下心中却早全盘掌握。下官方才只是在想:在凌霄殿上说自己知道的那一点毫末,岂不是浪费陛下的时间?下官第一次面对天颜,有些不知进退,奈何法力低微,看不见众神行迹,只好求棠溪……指点。”

    天帝长长地“嗯”了一声。我想我这篇瞎话扯得还算圆通。

    他向众仙道:“诸卿可知朕如何知晓白水官之前所言不实?”

    众仙自然都不知。我也很好奇到底是怎么走漏了风声。

    “地府的魔物脱走后,肆虐人间,毁灭山川河流城镇,不可计数。诸卿不必惊忧,破坏大多数已被修复,正是殿中这位白水官的作为。”

    天帝话音一落,宝殿两旁各起一阵窃窃私语。其内容无非就是:魔物实在太可怕了;棠溪实在太靠不住了;一个小河神怎么有改换山河这等本事?

    天帝继续道:“受白水官恩惠的山神曾询问白水官姓名,白水官,你可记得那时自己如何回答?”

    我紧皱眉头想了良久,说道:“下官实在已不记得。但依下官对自己的了解,当时应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且不说我那时正在寻找云逐,不想节外生枝;单说我修补破碎山河的法力皆是承继自神女,我是绝对没这个脸皮把功劳据为己有的。

    莫非……原来如此!

    果然,天帝悠悠道:“不错。那时你答那位山神说他应该感激名唤‘天镜’的女仙。朕这才知晓凡间还有这等出众的好臣子。”

    我狠狠的追忆了一番,才记起似乎是有那么一次,在复苏了一座烧焦的大山后想起天镜,望着灰烬里新生的嫩苗一时激动,说过那样的话。

    云逐半疯癫地游走人间时,天界没人敢下来阻拦,但是事后却定会细查一番。逃脱的魔头口中念念不忘的名字,天界的仙官再粗心散漫,这种信息不会放过,必会禀告天帝。

    但天帝所言,也不尽然属实:至少那位山神老伯是听见云逐发疯一般地呼唤天镜知道的这个名字,我从未故意吐露。天帝多半仍在遮掩天镜与云逐两情相悦这事,所以改写了经过。

    只是天帝编造的这一套令我看上去特别高风亮节。我太清楚自己的成色,天帝的说辞沉重得压弯了我的头。

    天帝问道:“白水官,究竟你与曾经的天镜神女有何渊源?”

    原来天帝还不知晓我的身世以及与天镜的关系……

    铺满地的玉石板映着我深蹙的眉峰。我飞快地转着脑筋:

    传我和棠溪传上天庭的除了天兵,还有龙王。天镜的之事情与他本没什么相关,他上天庭自然只是恶人先告状。棠溪对我说过,天帝总疑心他有自己的小帮派,正到处搜寻这群党羽。东海上棠溪替我出头收拾了老龙,他败退后未必就落荒而逃,说不定在海中躲了暗暗观察。棠溪对我亲也罢打也罢,龙王多半看得清楚。

    我看起来稳稳地要被棠溪连坐,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把柄,而天帝果然也极其在意,直接把我从水府提来,大约在此之前还把我的身世与在京城的所为彻底调查了一番。

    我固然只是个微末小仙,天帝素来连我的名字也不会知晓;但是一旦要认真查起,我如何在水君出巡时接待棠溪,如何去蓬莱为他贺寿,他去往地府时我如何也行踪成谜,天界都有手段翻个底朝天。另有云逐行走人间殃及的那些山神河神的证词,这些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天帝手下这么多臣子,怎么也研究明白了。

    这些经过我不必求卦,也敢担保猜得了十之八九。

    种种猜想说来繁琐,过脑子时不过瞬间。天帝刚刚发问,尚且等我回答。

    棠溪的声音忽然响起,不在耳际,只在心念中:“你与天镜的联系说得越无关紧要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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