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空了。

    柔妃与皇帝并肩走出了凌绮殿,亲手给他系上了披风,嘱咐道:“便是再忙,也别耽搁了用膳。要是大人们实在话多,叫他们一起用好了。”

    “嗯,你进去再睡会子。”皇帝坐上步撵,见柔妃还在门口站着,又挥了挥手道:“回去吧。”

    送走了皇帝,柔妃回到寝殿又小睡了片刻,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午时。她浑身酸软懒梳妆,穿着自制的睡衣怔怔的不知该做什么。

    恍惚间,窗外又传来《送别》的歌声。原来到了十一月,后宫里唱《送别》的人更多了,倾眉湖畔杨柳的枯枝几乎被折光。大兴宫里处处是离愁别绪,凌绮殿中也不例外。柔妃听着歌声,不知不觉间又有些魔症,听着听着,便落下泪来。

    陈禄见好好儿的柔妃竟哭起来,唬得什么似得,然而他并不知道柔妃的伤心处,劝也不知该如何劝。

    “娘娘,好好儿的怎么落了泪?这要叫陛下知晓,岂不疼煞?”陈禄满脸悲苦,像是替柔妃伤心。

    “方才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尤其是不准叫陛下知道。若谁违了我的话,就去掖庭同雨荷做伴。”柔妃脸上泪痕未干,神情淡漠的吩咐道。

    陈禄听了这话,打了个哆嗦,也就不再多言了。

    这一天,皇帝果然忙得不可开交。到了晚上才借着用晚膳的机会来凌绮殿与柔妃相见,用完晚膳,便又走了。柔妃对此,莫可奈何,只有默默忍耐。

    第二天是十一月初二,皇帝依旧在忙,柔妃提出要在玉烟堂里设宴与宁修几个送别。宁修等人哪里敢当,柔妃却说是冬天不能出门闷着了,要找个由头作乐,众人才不再推辞。

    白天,柔妃传了教坊与杂耍来表演助兴,玩闹了一天。到了晚膳,更是备下了丰盛的酒食,甚至各处门禁、守夜,也都着人送了酒菜。柔妃喝了几口小酒十分喜悦,又让陈禄拿钱出来赏赐。宁修五人月余来深受柔妃各种恩德,莫不感激,此时见又有赏钱,不由得滚下泪来。

    “娘娘……从没有主子,像娘娘这般……这般待我们的。”宁修跪在柔妃脚边,眼圈儿红着,哽咽着说道:“娘娘外表刚强,叫人误会娘娘严苛,可娘娘掌宫两年,虽偶有训斥,却从不曾动我们一个手指头,最是慈悲不过。娘娘,奴婢舍不得您。”

    宁修一哭,其余四人也哭起来。各自说着柔妃的好处,一时间玉烟堂里满是呜咽哭泣之声。

    柔妃鼻子一酸,险些也落下泪来。她拍了拍宁修的肩,说道:“都起来吧。你们服侍了本宫一场,也是缘分,今日一宴,算是为你们饯行。”

    第 83 章

    十一月初三,夜。大兴宫里万籁俱寂,凌绮殿内,更是无声无息。柔妃娘娘睡眠浅,些许响动也会惊扰娘娘,寝殿四周无人值守已是惯例。柔妃娘娘心慈,可怜宫人们辛苦,将值夜的宫人裁减了大半。柔妃娘娘好玩乐,昨夜里借着宁修等人离宫,领着凌绮殿上下,纵饮酣食。是以,这偌大的凌绮殿里,此时一片寂静,人皆酣睡。

    四更,晨钟响起,牙床里的柔妃睁开了眼睛。她利落的从床上坐起,点亮了床边的烛台。借着微光,确认了更漏上的时间,柔妃有条不紊的开始穿戴。她的动作轻而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一个俏丽的宫女便出现了。

    跟着,她走到博古架前,从花瓶里摸出一叠银票,贴身藏好。这是她这月余转来的近十万两银子,是她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藏好银票,柔妃又从匣子里取出皇帝那枚刻着“泉石生涯”的闲章,挂在了腰上。这闲章官员文人都认得,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最后她回到床上,掀开被褥,取出昨夜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肩上。包裹里里面有一些衣物和散碎银钱,和至关重要的乞放书。

    柔妃收拾好行装,站在床前,看了看她生活了一年的地方。过往的记忆并没有走马灯似得涌出,只是满心的急切,而急切之余又带着惶恐。以后会怎么样,皇帝会怎么样,未知叫人恐惧。然而柔妃并没有被这恐惧摧折了肝胆,她深吸一口气,取出了藏在画幅后边的信。信是烛泪封好的,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话。

    柔妃捧着信,在手中不住的摩挲,又在信上吻了吻,想象着自己是在同皇帝告别。她叹了口气,珍而重之的把信放在枕上。巳时的时候,宫人们久不见她醒,大约就会来叫,届时发现这封信,就知道给皇帝送去了。

    四更刚过,正是夜色浓重之时,屋檐壁上虽有灯火,却显得柔弱清冷。柔妃摸黑从寝殿后门出来,不敢走到亮处,刻意选那幽僻的路径行走。她忍着寒冷害怕,去了紫苑居,她从来不知道,夜晚的大行宫竟会这般的恐怖。紫苑居久旷,比别处更加幽深荒凉。柔妃又冷又怕,树影花丛,瞧着多似鬼怪,总觉得暗处会有恶鬼妖魔出来害她。越怕越想,越想越怕,柔妃吓得牙关打架,一狠心拔腿便跑。她冲过树丛,惊起夜宿的锦鸡,一人一禽,各自吓得魂飞魄散。

    柔妃吓得想哭,却又不敢,也不知是怕惊动了巡守之人,还是怕引来鬼怪。她从紫苑居继续往西,终于来到一座人迹罕至的角门——当初她被傅玄压着去紫苑居见皇帝,便是走的此门。如今紫苑居再次空置,这门也就真的没有人走了。

    柔妃自树丛里摸出藏好的灯笼,哆哆嗦嗦的拿钥匙开了门,连头也不敢回,冲出了凌绮殿的地界。

    凌绮殿外,夜色依然浓重,黑漆漆的高墙屋檐,活似恶鬼。洒扫的宫女太监开始劳作,见柔妃身背包袱,猜出她是娘娘身边儿的宫女,见她过来,收了扫帚道:“姐姐一路平安。”

    柔妃含糊的应了句:“珍重。”便匆匆而去。

    柔妃从凌绮殿出来,经过蓬莱殿、清晖阁,再沿着倾眉湖一路朝西。湖畔灯影闪烁,如星星点点,都是蒙恩外放,今日离宫的宫女。柔妃担心被认出来,将风帽压了又压,一会担忧自己平日招摇,只怕会被人认出,一会有宽慰自己大兴宫里宫人无数,哪里就那么巧能认识?

    然而,其他宫人对柔妃并没有半点兴趣。她们处在即将与亲人相逢、重获自由的巨大喜悦中,周遭的事物如何,毫不关心。路上偶遇,相互之间若是相识,也不过低声见礼,若是不识,便点头致意,再一起往西便门而去。

    与此同时的紫宸殿里,虽亮着灯火,却是一样的沉默。皇帝穿着中衣,披着裘袄,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阿枝嬷嬷正在说话,傅玄赵俅忐忑不安的侍立一旁。

    “陛下,四更一到,娘娘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离了凌绮殿,阿桂跟着娘娘,老奴则在娘娘枕上发现书信一封,是写给陛下的。”阿枝双手奉上柔妃的书信,赵俅接过去,送给了皇帝。原来柔妃在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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