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预备用来上学的全部积蓄,也只能勉强支撑顾天音在医院不足一周的花费。

    借来的钱也在一点点减少,很快就要见底,外公心力交瘁,一辈子贫穷自强,从不拿人手短的老人强撑着心中巨大的悲痛,几乎用哀求的态度联系着所有能联系到的亲朋旧友。

    一夕之间仿若苍老十岁。

    半个月后,顾天音情况渐渐稳定,却不哭不笑,不再开口说话。

    她那副空灵美好的嗓子,被大火拿了去。

    她右边侧脸的下颌部位,被大火灼烧,留下丑陋的“吻痕”。

    她拼搏几年努力得到的一切,顷刻化为灰烬,包括那个引她走上音乐道路的迷人主唱。

    一切都像一场梦,来去匆匆。梦醒了,她被打回原型,依旧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茫茫看不见前路的顾天音。

    医院的缴费通知单一张一张地递过来,轻飘飘的纸页,压得顾天北喘不过气来。

    他木然走在街头,心下戚然想着,即使砸锅卖铁、即使卖血,也堵不上医院这个巨大的窟窿。

    他一穷二白,无过人之处,无丝毫特长,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要去卖身不成?

    也许是苍天有耳,一周后,他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那是他辗转找杂活打工时经过的广场,熙熙攘攘、接踵摩肩,不知为何聚满了人群。

    他绕道而行,偏偏在一个大大的横立的宣传牌边被一个叼着烟的男人拦住,那人将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三四遍,在他蹙眉的冷淡与漠然中,轻轻吐了口烟圈。

    “谁说这一天没一个像样的人选,这不就来了吗?”

    男人说,他们是一个新开的经纪公司,老板有钱任性,广招天下有为青年,参加比赛。

    其实说白了,就是趁着选秀大潮的兴起,借着比赛的由头,办一场马马虎虎的比赛,宣传自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顺便,签几个合眼缘的新人。

    顾天北后退一步,错开他喷出的烟雾,“我还要去打工,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打工能挣几个钱,你打五年工,都不如在我们这拿个冠军挣得多。”

    他心中微微一动,依旧蹙着眉退开,“我不会才艺。”

    “不会可以学,”那人仿佛因他的一再推拒而产生了兴趣,“就你这张脸,这个气质,天生就应该站在舞台上,而不是满大街跑着去打小工。”

    ……

    两天后,顾天音出现药物排斥,再次被送往重症室,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顾天北找到公共电话亭,拨通前日那男人留给他的电话。

    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落下姓名的那瞬,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年画笑嘻嘻的声音,郎朗入耳:“顾天北,你的名字真好听,天南地北,多辽阔,多大气。”

    天南地北,茕茕孑立,多寥落,多讽刺。

    他嘴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将那合同条款再次阅览一遍,几行刺眼的字句,亘在眼中。

    “五年合同期内,一切行动听从公司安排,务必配合公司的每一项活动。”

    “五年合同期内,禁止出现恋情。”

    ……

    在残忍的现实面前,自由、爱情,这些东西,他还敢再奢望吗?

    那个热闹快乐的小姑娘,也终究会嫁为人妇,将自己完全遗忘了吧。

    他硬着头皮,将自己卖掉,名字一笔一划写上,力透纸背。

    顾天北如愿预支十五万,并在三个月比赛结束后,如期进入公司做练习生,与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一起,学习各项才艺与技能。

    ……

    电视机还在轻轻柔柔地响着,声音略小。

    副歌唱完,又重头唱了一遍。

    顾天北终于听到这首歌的开头。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

    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

    与高/潮部分温柔的希冀与祝福不同,首句一针见血,道出真实的残酷人生。

    顾天北第一次完完整整听完这首歌,这才发觉,当时那个小姑娘,并没有唱这句。

    大概是舍不得,舍不得将那些残酷的词句,说给他听。

    那一瞬,思念与野草般疯长,在心中呼啸盘旋。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欢愉不过须臾片刻,苦痛与离别始终如影随形。这句话说的是有些负能量了,我们还是要像北哥一样,强韧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幸与不幸。

    ☆、第59章 天空 (五)

    天高辽阔, 月朗星稀, 凉风如洗,顾天北将怀里的人再抱紧一分。

    时过境迁, 一切痛觉都被蒙上一层遥远朦胧的纱, 他低声在她耳边轻叹:“这就是六年前的中秋节,我在医院。”顿了顿,他轻笑一声,“其实还不错,至少一家团聚。”

    中秋节过后没到半年, 外公就病重去世了。

    他人生中最苦痛的一年,竟是成年后唯一一个全家团聚过满两个团圆节的年。

    至此,他也逐渐体悟,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今日你感觉艰辛的时刻,难保日后就不会怀念。

    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动静, 久到顾天北忍不住捏着她的下巴尖, 将她的脸扭过来, 面对着自己。

    他低头认真去看她的神情, 无奈地将人往怀里带, 手掌抚着她的后背,“哭了?”

    不问还好, 一问年画几乎是瞬间呜咽起来。

    毫无停顿、越来越高、伴随着不时抽噎的哭声一下下敲打着他的耳膜,顾天北在小姑娘额头亲了又亲,小声哄着, 许久,她才终于红肿着眼睛,勉强停下来。

    可呼吸,还是没办法平复,一抽一抽地吸气。

    顾天北用手指擦着她的眼泪,“一直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哭,怕你心疼。”

    想着如果她不问,他想就这么含糊带过就好,至少,能拖一天是一天。她是阳光热烈的小姑娘,他不愿让她见识这么多辛苦的人生窘态。

    年画攥着他的衣角咬牙切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当初我就不会那样对你,不会故意……气你。”

    她抽着气,断断续续指责:“怕我心疼你?你这么好,难道不值得人心疼吗?有个人心疼你有什么不好?什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只要有我在的每一天,都不会再让你孤单。”

    顾天北将她轻轻柔柔地揽回怀里,感受到胸口濡湿的一片,水迹渗地心口阵阵闷痛,怀里的小螃蟹还在炸毛,他哄不好,无可奈何,“不是不值得人心疼,只是看你心疼,看你哭,我会难过。”

    年画慢慢安静下来,听着他在耳边一字一句轻柔地说:“年画,我爱你,爱你爱得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

    “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愧疚于你,当年不辞而别,我始终欠你一句再见,欠你一个解释。”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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