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封信如若流出去,钧尧必死无疑。太子爷,即便没有确凿证据,恐怕也将万劫不复。

    我不知道肖甫为何要把这些信给我。我私心里想着,或许,他是知道钧尧对我的重要性,所以把这些信作为人情送给我,由我处置。再或者,他是好心让我知道如今的钧尧为了权势,早已经成为太/子党中的重要成员,提醒我不要卷入漩涡。

    我心中不禁哀叹,钧尧啊钧尧,我原本庆幸你不回京城是好事,至少不至于卷入政治漩涡。现下里看来,你不但早早已卷入其中,还是自己主动卷入。只是,或许太子爷给你的信你都依令或在监视下销毁了,可你哪里知道,太子爷却对你留了一手。

    这晚,因着信件的事情,我躺在床榻上,直至深夜仍难以入睡。忽然,听得窗子轻微“吱呀”一声,一个黑影轻巧落在房内。我几乎叫出声来,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闭了眼装作熟睡中。半晌不见动静,但冥冥中,总觉得似有一双眼睛在静静看着我。

    又过了许久,才听得似有还无脚步声。却像是向我梳妆台走去。少顷,便是窸窣翻找动静。我悄悄微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月光,那人虽身着夜行衣蒙着面,但只那眉眼,我便一眼认出是肖甫。却见他紧张诧异,小心翼翼地慌乱翻找。我瞬间明白了,他是在找那些信。那些信根本不是他留给我的,而是他为着安全,藏在那里,现下来取罢了。

    信件不翼而飞,只见肖甫沉吟了一瞬,突然转头望向我的床榻。月光下,就这样四目相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晚,我和连生叔逃出家时,我不小心生出动静,与时为衙役的肖甫四目相对,终究替我解围。

    终于,我开口了,“不用找了,信件在我这里。”又道:“你且转过身去,待我换好衣服。”

    换了衣服,点了灯,他转过身来,摘下了面巾。

    不待他说话,我先入为主,“信件事关钧尧生死,我不能给你。”

    他似乎意料之中,没有说话。

    “肖甫哥,你现在究竟在哪里当差,为谁效力?还有,我知道你曾经在天牢里救的人是谁。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我说的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他应该读出了我眼中的关切。良久,只轻轻叹了一声。终究,又冷然道:“信件在哪里?”

    我见他执意要信件,不禁狠狠盯住他:“你要这些信件做什么,是要交给谁?”

    他有些不解地望着我,又似乎恨我不争气,“陆钧尧究竟哪里值得你这样为他付出?”

    我一愣怔,仿佛被他问住了,不禁便红了眼眶。“肖甫哥,求你帮我这一次。这些信件绝不能流落出去,否则钧尧真的就死定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在为谁当差,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但既然你没有藏好信,落在了我手里,那就是天意。”

    盈盈泪光,映着烛火。肖甫面上现出一丝哀伤和无奈,终于,道:“你一心只想着钧尧。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我丢了这信件,要受极大的惩罚,甚至会丢性命呢?”

    仿佛被抽了魂魄,我呆呆定住了。我哀怨地望着他,痛苦极了。

    他却低头一阵无声的苦笑。仿佛在嘲弄我。又仿佛在自嘲。良久才抬头,道:“我只是问问罢了,没那么严重。我知道,钧尧在你心中的分量,远比我想象中要重要。既然你坚决不愿意把信件还给我,也不愿意让这些信件害了钧尧,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烧了它们。”

    我这才醒过神来,向他投去万分感激的目光。就这样,在肖甫莫测的神情中,我将所有信件付之一炬。那一刻,我只觉无比的轻松,和兴奋,好像我真的救了钧尧一命。

    肖甫终于是要离开了,他话中似有深意,“洒蓝,有时候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你视而不见,却固执守着那个辜负你、眼里只有权势的人。是不是真要等到自己被伤透的时候,才会回头?”

    我仿佛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又好像完全没听懂,我的心绪,只想着那些信件燃烧后纷飞如蝶般的灰烬,只为着钧尧的安全、解脱而开心。我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可终究说不出口,只默默目送他离去。那背影,一如曾经,带着年少时的坚定、倔强。

    一早醒来,恍惚回忆昨晚,不敢相信,总觉得是梦。直到看到地上的灰烬,才惊觉一切都是现实。刚于现实里站定,却又跌入梦境般——宫里太监宣旨,太后召我即刻进宫。

    如今特殊时期,一听太后召见,俱是纳罕,又有些惶恐。于是爹爹忙封了厚重礼银给那宣旨太监,悄声打听:“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召见小女是何事情,还望公公指点一二……”不待爹爹说完,那太监下意识掂了掂手中银子,白净面庞微微舒展,“大人不必担心,”又附在爹爹耳边轻声道:“不瞒大人,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大好了,不知小姐怎生福气,倒蒙太后惦记,想召进宫见一面说说话罢了。”

    我们一家三口这才长舒一口气。我更是感动地几欲落泪,脑海中又浮现出太后她老人家那威严又慈爱的面容。只是心里隐隐担心,不知她老人家身子到底不大好到什么个程度。一时经爹娘提醒,才反应过来,哪里还敢乱想、耽搁,只赶紧收拾,准备进宫。

    再次到得乐寿堂,只觉时光荏苒,今昔非昨。侯了一会,便见乌兰嬷嬷来唤我进去。音容更和善了些,只是,眼圈却是红红的,满是疲惫之态。

    我心中一沉,已经明白了几分。

    进入西暖阁,抬眼便见太后虚弱地半躺于床榻上,半个身子由宫女扶着,三阿哥正坐于榻旁,悉心喂药。太后见老了,三阿哥也憔悴了……

    三阿哥最先看见了我,想冲我点头微笑,却因着悲伤,终究只嘴角牵了牵。

    “太后,秦姑娘来了。”乌兰嬷嬷关切地看着太后,禀报道。

    太后听闻,有些吃力地坐起一些,三阿哥放下药碗,赶紧和乌兰嬷嬷帮扶着。我看着已近油尽灯枯的太后,不禁悲从中来,忙跪了膝行几步,“太后当心身子!”关切之情油然而出。又磕头道:“民女秦洒蓝参见太后,祝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吃力地点点头,冲我笑了笑,“好孩子。”她每说一个字都很吃力,便不再说话,冲乌兰嬷嬷看了一眼,几十年的伺候,乌兰嬷嬷早已明白太后每一个眼神的含义,便道:“秦姑娘起来说话吧。”一旁早有宫女搬来了绣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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