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边关烽火连天,战事何时止歇还未可知呢。”
    “那我更要早些去了,省得仗打完扑个空。”
    见劝不住,虞桃另辟蹊径:“外头坏人多,没准还没出京城,盘缠就给人骗光了。”
    “哪有这么咒人家的。”虞小满浑不在意,“上回我一个人从京城回虞家村,同样路途遥远,不也安全抵达了吗?”
    虞桃劝不住他,焦虑地在屋里踱步几圈,一拍脑门:“边关守卫森严,没有通关文牒,你到那儿也进不去啊。”
    虞小满从枕头底下抽了张红纸出来:“我有婚书为证,谁敢不让我进去?”
    彻底没辙,虞桃一不做二不休守在卧房门口,看着虞小满不让他出去。
    数月前她答应过陆戟好好照顾虞小满,若是人跑了,她没法交代不说,良心也过不去,毕竟上回虞小满凭空消失,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然虞小满是何等人物?他在虞家村和京城之间走了几个来回,衣裳盘缠丢三落四,唯有一件东西没落下过。
    夜半三更,鸡鸣狗盗。
    虞小满握着去了塞的瓷瓶,在倚在门边睡着的虞桃鼻间晃了晃,双手合十念了几声冒犯,便背起行囊,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又是半夜出发,架不住虞小满运气好,在官道边等到一辆往边关运送粮食的马车,车内的妇人听说他也往边关去,二话不说便让他上车同行。
    男人在前头驾车,虞小满与妇人坐在草垛上唠嗑。
    听说这夫妻俩是做生意的,送粮草去边关是作为老百姓想尽点绵薄之力,虞小满感到欣慰:“他们一定很高兴。”
    妇人递过水囊:“那大妹子你呢,去边关寻谁?”
    这接地气的叫法险些让虞小满喝呛了,拍拍胸脯止了咳嗽,道:“寻我家夫君。”
    妇人好奇心重,又问:“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非得走这一趟?”
    “也没什么事。”虞小满摇摇头,“就是……”
    就是想叫他看看自己的鱼尾巴?
    好像并不全是这样。
    俄尔,不知想起了什么,虞小满抿唇一笑,坦诚答道:“就是想他了。”
    就是想他,想见他,所以不惜找出种种借口,也要即刻踏上旅程。
    初日破苍烟,零乱松竹影。
    五更刚过,邈邈晨光自东面轩窗洒入,宿鸟被车轮声惊醒,扑棱着翅膀四散纷飞。
    虞小满睡不着,倚在窗边翻看随身携带的婚书。
    同行的妇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还在埋怨自家丈夫的不解风情,说能让妻子在家想念,千里迢迢赶去只为见一眼的男人定通晓风月,嘴甜如蜜。
    在马车外男人的干咳声中,虞小满本想说我家夫君也木讷得很,总是把话藏在心底,徒惹人生气。可当他翻开红纸,捡起从里面掉出来的另一张红纸,瞧见上头的字,突然哑了火。
    妇人又念叨几句,实在累了,打着哈欠自己递台阶:“嗐,说这些也没用,性子哪儿那么容易改啊,能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这辈子便无憾了。”
    听了这话,赶马车的男人终于不做声了。
    虞小满将手中的纸放在阳光下,手指拂过上头略显陈旧的字迹。
    他以为这休书早被丢了,按陆戟的性子,多半不能容这样的东西存在于世上。
    谁想他不仅将它留下了,还添了几笔。
    ——守你一程,不枉此生。
    这句笔迹歪斜,写它的人必是笔都难以握住,上头晕开几滴泪,诉不完伤怀,道不尽的酸楚。
    往左看,后头两句显然换了个人写,字体风骨遒劲,笔锋凌厉,却仍能看出写字的人当时的状态亦不沉稳,运笔之力大到墨透纸背。
    ——此生有你,才算不枉。
    虞小满嘴唇微颤,默声念了出来。
    而后咬紧牙关,望向窗外,将涌动的泪意与翻腾的心绪抚平,才转过头来。
    马车摇晃向北行,天光与笑容一同落在脸上。
    “对。”虞小满说,“这辈子,无憾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两个多月来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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