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唐易可能介意的地方,这其中包括了那次医院的事,但是唯独对什么邮件没了印象。唐易说让他慢慢想,显然并不想立刻得到他的回答。但是顾言廷忍了忍,最后还是摸着鼻子问了句,“那个,我邮箱的密码是多少来着?”
    他们的邮箱多是大学里用来交实验报告和论文的,刚毕业的头一两年顾言廷还用来联系过几个同学,后来渐渐也就忘了。他这会儿别说什么邮件内容,连自己的邮箱名字都不是很确定。
    唐易诧异的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给出了一串字母。
    顾言廷得到密码后就有些坐不住,最后被唐易无奈的拉了回来,狠狠的摁在了座位上。
    “你要找等回头有空了再找,也不是什么大事。”唐易有些无奈的说,“能不能先好好把这顿饭吃完了?”
    “我……我感觉不太妙。”顾言廷仰着头看他,“不是大事都那么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肯定是犯什么政治错误了,哎不行你先让我去看一眼行不行?我不看今晚我就吃不下睡不着活不下去了!叫什么来着?”
    顾言廷顿了一下想起来了,“啊对叫寝食难安。”
    唐易哭笑不得,顾言廷把晚饭准备的很用心,除了涮火锅的鱼丸虾丸外外,蔬菜都是挑的唐易喜欢的,洗干净后码的整整齐齐,午餐肉切的厚薄均匀还在盘子里摆了朵花,蘑菇金针菇等菌类的食材也都放在了鱼盘上,从头到尾一小朵一小朵的。
    这样的细活实在是费功夫,放在顾言廷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身上更让人觉得反差巨大。起码唐易扪心自问的话,除非在特别重大的节日或他特别高兴的时候,否则他是懒得花心思就为让晚饭看起来好看一点的。
    顾言廷还在聒噪,不过他也学会了看脸色,见唐易是真没有生气计较的架势,于是见好就收,唧唧歪歪的往前拱了拱说,“要不你亲我一口,给我点吃饭的力量。”
    “……”唐易眉梢陡然挑了一下。
    顾言廷心里一跳刚想改口,就感觉上脑门上被人很响的“啵”了一下,随后唐易有些无语的声音响起,“快吃,再不吃又得加水了。”
    晚饭吃到一半儿的时候唐易的手机响起,他去接电话的功夫,顾言廷忙捏着午餐肉往脚下一直打转的小狗的嘴里送,一边喂一边喊奥利奥。
    小狗的名字是他上次刚知道的,唐易毫不避讳的承认了凡凡的名字和送狗的沈凡有关。顾言廷醋意横飞,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小家伙送走,越远越好。只不过这个念头很快被他自己打消,他本身就喜欢小狗小猫的,又担心日后小家伙的新主人对他不好,于是最后笃定了主意要趁唐易不注意的时候给狗改名。
    小狗的品种是边牧,脖子上的毛是白色的,顾言廷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起了电视上天天要舔一舔蘸一蘸的奥利奥。他抓紧了一切空隙对小家伙进行糖衣炮弹的轰炸,晚上没用几片午餐肉,小家伙就摇头摆尾的接受了“奥利奥”的新名字。
    顾言廷瞅一眼阳台喂一口狗,却不知道阳台上的唐易早看见了他的小动作。
    唐易看了吃的正欢的一人一狗,嘴角微微翘了翘,随后就听电话那头说,“我知道现在提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你,你不方便的话回绝就好,我会和他好好解释。”
    周昊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依旧难抵往日的低沉柔和。
    唐易想他现在的动作一定是一手捏着自己的眉心,一手拿着手机和他讲话。唐易甚至能很直接的从几句话中听出他的疲惫,不过周昊有意掩饰,他也不想拆穿。
    唐易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他吧。”
    晚饭终究没能吃安生,顾言廷确定小家伙已经正式接受了“奥利奥”的新名字后,见唐易回来了正想邀功,就见唐易脚下一拐去了卧室。没一会儿后他穿好了外套还拿起了包,显然要出门的样子。
    顾言廷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要出去?”
    “嗯,一个朋友病了,我去看看。”唐易脸色不太好,也不太想说话的样子。顾言廷忙去穿衣服要陪他一起去,就见唐易的脸色变了一下,把他拦下来了,“我自己去就行,你还得照顾‘奥利奥’不是吗?他今晚还没拉,晚上睡觉前带他下去遛遛,拾便器在厕所里。”
    “啊,你知道了啊,奥利奥是不是还挺那啥,挺洋气的……”顾言廷不妨他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怔了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你路上慢点。”
    “嗯。”唐易点了点头,要走的时候又被顾言廷拉了一把。后者把自己身上的现钱也塞到了他的包里,不放心的嘱咐,“别开车了,你打个车过去吧。路上别急哈,没什么事的。”
    唐易站在门口顿了顿,欲言又止。顾言廷忍不住笑了下,飞快的在他额头上也啵了一下,小声说,“我等你啊。”
    这时候不过是晚上八|九点,顾言廷送走唐易后对着满桌子的菜和肉也没了什么胃口,于是打开电视拿着狗零食开始训起狗来。
    九点半的时候奥利奥啃完一块狗咬胶,喝了几口水后开始哼唧。顾言廷飞快的拴上绳带他下去了一趟。
    十点半的时候奥利奥已经缩进了狗窝,顾言廷拿着手机没等到短信,开始有不好的念头。
    十一点半的时候,顾言廷上楼下楼十几趟,打唐易的电话没打通,心里开始发慌。然而他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唐易走的时候没拿钥匙,他怕自己出去找的话唐易回来进不了门。
    后来顾言廷看表的频率已经变成了三五分钟一次,公寓的大门被他打开,一有风吹草动就奔到门口看看,后来他甚至能分辨出电梯运行的声音,那极其轻微的电梯关门的声音一响,他就趿拉着拖鞋跑出去盯着电梯跳动的数字看。
    十二点的时候,唐易还没回来。顾言廷用手机搜着t城的实施新闻,又轮流用“车祸”等关键字把最近几个小时内的消息搜了一边,最后他用手机掉出了本城的交通广播,主持人每次说起夜间路况的时候他的耳朵都要长到手机里去,恨不得让他们不喘气的把消息都说完。
    事实上夜间值得播报的路况不多,主持人顶多说的是哪里的降雪过大注意路滑,这种鬼天气车子少的连剐蹭都很少发生。
    奥利奥被弥漫了整个屋子的不安惊动了,窝在狗窝里却睁着眼茫然的看着周围。顾言廷听了一会儿后终于不再来回跑动了,他过度的紧张引起了胃部的强烈抗议,中午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辣椒像是秋后算账一样,一根一根的在他的胃部旋转跳跃,继而狠狠的践踏。
    顾言廷胃里火烧火燎的搅的难受,他要吐吐不出来,坐下也恶心站着也恶心,最后有气无力的扶着马桶,用东西压着舌根,这才把胃里的火锅和辣椒混着不知道多少的苦胆水,一块还给了马桶。
    好在他身体底子好,出来后找出了唐易常备的胃药,又翻出了消炎药感冒药,胡乱的都喝到了肚子里,终于让自己舒服了一些。
    只是这一点舒服没能持续很久,没过一会儿,他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就诈尸一般的突兀的响起。顾言廷忙伸手去抓起,刚接通时,堵在嘴里的话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就听那边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是顾言廷吗?”
    顾言廷猛的一怔,就听那边继续低声说,“我是唐易的朋友,他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让我告诉你一声。”
    “……”顾言廷缓了好久,心里有一口气慢慢放下,却随即升起了一股更复杂更难掩的情绪来。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和对方有些像,只是隐约仍能辨出其中的颤抖,“他人没事吧?”
    电话那头的人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片刻后回答,“他没事。”
    “好,没事就好。”
    顾言廷很快的挂断了电话,那架势生怕对方多说一个字。他在屋里晃荡了几圈,最后没着没落的去了卧室。后半夜他睡的很沉,第二天醒过来后看着天花板很久,才被门外的一股恶臭味熏的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顾言廷起晚了,厕所门昨晚又被他关死了,奥利奥早起去厕所便便,进不去门只能挣扎着拉在了门口。顾言廷出来的时候对上奥利奥委屈又自责的眼神怔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去收拾。
    唐易还没有回来。
    他的朋友不多。沈凡的声音和昨晚那人的不一样,唐易在公司中比较熟悉的同事,顾言廷上次来签合同的时候也见过,况且那样的声调和语气,完全是一个久居高位或手握大权的人才有的。
    顾言廷想不出别人,除了周昊。
    那个在圣诞夜告诉唐易他没有带内裤的周昊,也是那个唐易酒醉的时候念念不忘的周昊。顾言廷心里堵得慌。他对沈凡戒心很重,但是那种担心却和对周昊的完全不一样。
    沈凡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唐易虽然在分手的时候言之凿凿的表明他暗恋沈凡,但是顾言廷却一直半信半疑。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出于他对唐易的了解,唐易这个人虽然看似谦恭,内里却从不信邪,顾言廷相信他有做不到的事情,却不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况且唐易之前在他面前颇为自负,要作什么根本不用解释。越解释力证,反而越可疑。反倒是他寥寥提起的周昊,才真的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顾言廷早饭没吃,他一点胃口都没有,昨天的锅还没洗,火锅料在锅面凝结成了厚厚的一层红色的油块。他精心切好的土豆片都变成了黑色,没吃完的菠菜也蔫了,蘑菇也干巴了,连剩下的几片午餐肉表皮都硬硬的像是结了茧。
    他看了好几次,实在没有心情也没力气去刷锅,最后觉得身上实在没力气,给骚胖打了个电话。
    骚胖过来的很快,像是一只胖乎乎的召唤神兽出现的时候,身后还带了老婆孩子。顾言廷有气无力的和骚胖媳妇打了招呼,最后被骚胖撵到卧室里去的时候,还不忘找出块巧克力给眨着眼看他的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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