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有习剑,自己的剑也封存在了剑阁深处,可他仍然记得叶高岑的教诲: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战前就先胆怯。

    若是让叶惟远这样去了的话,只怕会……他当时就想将他留下来。

    “可能有一点吧……城主,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拜托了。”

    叶惟远将他握得很紧,叶风城能感受到他掌心因为常年握刀而起的那层茧子。

    雪光一闪,叶惟远的佩刀便出了鞘,在叶风城的掌心割了一道口子。

    “好了。”

    叶惟远的手指抹过那道血口,“这样就够了。”

    痛只有一瞬间,随着叶惟远的手指抚过,伤口也渐渐愈合。

    叶惟远的手心有些潮热,但手指是凉的。指腹划过伤处,痒痒的,但温度和触感就像是烙在了他的心里,要他无论多少年都无法忘怀。

    从他的角度,能见到叶惟远睫毛细微的震颤和抿起的淡色嘴唇。

    近得就像是在梦里见过的。

    “你在做什么?”

    他很难才没有让自己失了冷静。

    “一点小事。”

    既然叶惟远不想多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殷红的血珠沿着刀刃滑落,到了半途便渗进了深处,跟未存在过一般。

    “如果我没有回来,那这个就留给你当个念想……”叶惟远低头将刀收回刀鞘里,颈间隐约闪过了一抹红,“算了,没什么必要。”

    “你会回来吗?”

    “叶风城,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保护你的兵刃。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我绝对不会为一把刀折断而伤心。”

    更何况,你真的会难过吗?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而是换了相对委婉的语气,“万一,我说万一……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没回来……”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东西。”

    可叶惟远不顾他的阻挠,硬是将那句话说完了,“如果我死了,替我转告小叔叔,就说叶惟远要他失望了。”

    “我走了,”他的手指勾着那玉扣,“谢谢你的护身符。”

    他走得又快又急,像是害怕什么东西从身后追赶过来似的。

    当那扇门关上,室内又恢复到那死一样的寂静。

    叶风城都只是站着,动也不动,就如难以名状的痛苦郁结在他的心里。

    似乎是有人提着灯笼来来接叶惟远了,只是那微弱的火光也被吞没进了凄厉的冷雨里。

    叶惟远像是有所察觉地抬头,向着那栋掩映在树木里的小楼高处望去。

    但雨实在是太大了,隔断了他张望的视线,要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片漆黑背后的东西。

    “快走吧。”

    而前方,这条路的尽头伸手不见五指,就如他们未来。

    ·

    醒时外面天光已有些黯淡,隐约能见到月亮的轮廓。

    这些日子里都未有真正意义安眠过的叶风城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将窗子推开看了一眼,日暮的将冰雪染成火焰的颜色,绵延出万里去,而沁骨的寒风吹进来,哪怕只有一瞬,都要他清醒了许多,不再浑浑噩噩地沉浸在那阴沉的霪雨里。

    下午他靠着叶惟远的床边睡了过去,也许和怀清等人去了魔域善后有关,直到现在都无人前来打扰他们兄弟二人,倒也算清净。

    近些时他总是频繁地想起和叶惟远有关的旧事,许多他都以为自己曾忘记。

    他记得那场诡异的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那几天里,全城戒严,城门紧闭,而叶惟远他们一行人生死不明地在海中与那魔蛟搏斗。无论是哪一种术法都无法窥见海上发生的一切,他只能寄希望于那藏了他一线神魂的玉扣——只要这玉扣尚未碎裂,叶惟远也定然平安无事。

    突变发生在第二天的下午,那时雨势转小,包括叶高岑在内,大多数人都以为魔蛟已然战败。

    就在他们打算出城迎接叶惟远等人凯旋时,腥臭的血雨如瓢泼一般当头淋下。漫天血雨里,当那几乎要撕裂神魂的剧痛传来的一刻他便知道是叶惟远遇到危险,玉扣为了护住他而碎掉。

    后来他从叶惟远的讲述里得知,那时的魔蛟假作死去,骗他前去查看,他一时不慎着了道,险些丢了性命。叶惟远还说,当时他伤得太重差不多都要放弃了,却像是被谁的手牵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剖开蛟龙的肚腹,重见到天日。

    回忆在此处断掉,床上叶惟远仍旧是那副无所知觉的模样。

    叶风城关窗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

    或许冥冥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连在他和叶惟远中间,哪怕他们向着不同的方向去,只要顺着指引向前,就总会重逢。但无论如何,这脆弱的纽带已濒临崩裂,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该给他换药了。”

    云巍奕拎着木箱进来摊开,各色瓷瓶玉盏摆了长长一列。

    “劳烦先生了。”

    他帮着云巍奕将叶惟远扶起来,小心地揭开里衣前襟和敷料,露出那勉强结疤的伤口来。

    过去的大半个月间,珍稀药材像流水般用在了这刀口上,总算是见了一点效果。云巍奕用沾湿了的软布拭去伤口周围的汗水和残留的药膏,再重新敷上干净柔软的棉布。

    “虽说兵刃带来的煞气被云某拔除了大半,但是考虑到是那把泷水刀,能愈合成这样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云巍奕在铜盆里洗净双手,“按常理来说,像他这样入了魔的家伙应当直接被刀上煞气烧成灰烬,可他居然活了下来,真是怪哉……”

    他瞥见叶风城面色不虞,声音变渐渐小了下去,“罢了罢了叶城主,他还活着。”

    那道还泛着红的刀伤无论看几次都觉得触目惊心,但除此以外,周围还有许多早已愈合的旧伤,层层叠叠地覆在一起,宛如叶惟远为了叶家出生入死前半生的小小缩影。

    他想触碰,却害怕这样会弄痛他。

    那些流过的血永远都无法被抹灭……

    “叶城主,轮到你了。”

    洗完手的云巍奕拿出另外的一套物什,示意叶风城像往常那般到他跟前来坐好,“云某上辈子铁定欠了你们兄弟一大笔债才会被这样使唤,跟骡子似的,片刻都不得空。”

    叶风城长时间服食玉间香,毒性早已沉积在丹田肺腑深处,想要完全清理掉绝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为此云巍奕重新配制了三副药方,要叶风城必须按他定下的规矩服用,一次都断不得,只有这样再佐以其余手段,才能一点点将毒性逼出体内。

    清理余毒是个冗长而枯燥的过程,却又偏生出不得一点差池。

    云巍奕的额头上结了细细密密一层汗:他将气劲凝成细密的丝线,缓缓探入叶风城的经脉里,将有所松动的毒性一点点导出体内。

    “叶城主,你的咒也解了,”紧张到极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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