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咱们儿子怎么一直流哈喇子呢?”

    “侯爷也是做过父亲的人了,怎么连这点常识也没有?”关月秀拿出手帕给孩子揩揩嘴角:“孩子还小,流口水是很正常的。”

    “可是你看……为什么他的眼睛一直朝上翻呢?”

    的确,钦国侯的这宝贝儿子,跟别人的孩子似乎不太一样,小眼睛一直朝上翻,就像快死的鱼一样,一直把眼睛瞪的老大。

    关月秀仔细端详端详,也觉得这样很难看,却道:“小孩子哪会跟大人一样,大人的眼睛才不翻呢,小孩子的眼睛都是这样的。”

    “瞎说,我记得天晴小时候,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就不像他这样一直翻着。”

    “原来侯爷是想女儿了。在侯爷心中,天晴小姐才是最重要最好看的吧,我儿子怎么瞧着都是个傻子。”

    “你看,赌气了吧。咱们儿子怎么会是傻子呢,好吧,你不喜欢我提天晴那就不提,反正天晴如今由远妃娘娘抚养。”

    关月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是夜,钦国侯辗转反侧。

    关月秀把孩子交给奶娘抱去,自己着一件粉嫩薄纱半臂来到钦国侯房间。

    灯火昏昏,树影斑驳。

    钦国侯和衣躺着。

    关月秀上前去剥他的衣裳。

    钦国侯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倒把关月秀吓了一跳,平时她帮钦国侯剥衣裳,钦国侯都是欢天喜地急不可耐的,就是看见这粉嫩的薄纱半臂,钦国侯都要流半碗口水,可这一回,钦国侯却是判若两人。像是在躲着关月秀一样。

    “侯爷,这么晚了,天又燥热,怎么还和衣躺下了?都是下人伺候不周,我来给侯爷宽衣。”关月秀伸出手去。

    钦国侯任由关月秀给他脱了衣裳。

    “侯爷,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了吧。”关月秀伸手揽着钦国侯的脖子,她想靠在钦国侯胸口,不料钦国侯躲开,她扑了个空。

    “夫人,今日我累的很,你也知道,进宫面圣,可是很辛苦的,我想睡了。”

    “可是……侯爷觉得我这粉嫩半臂不好看吗?”关月秀故作性感,抖了抖自己光洁的肩膀,的确是出落的凹凸有致,生过孩子之后,更有一种妇人慵懒妖娆的美。

    可又有什么用呢,钦国侯看她一眼,直接打起了瞌睡:“那个……你的衣裳甚美。”

    “侯爷,不如你帮我脱了衣裳吧?”

    “别胡闹了夫人,你这衣裳薄的,几乎透亮,还脱什么呢,直接穿着睡吧。”

    “可是侯爷……”

    “呼……”钦国侯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困了,我要睡了,夫人也早些去睡吧,明日我还得上朝呢,前阵子那些大臣隔三差五的就上折子告我的状,最近我可得好好表现。”

    关月秀无奈,只得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她懊恼的推开门,一阵冷风吹来,她衣裳单薄,不禁打了个哆嗦,抬头望,天空澄净,月色如银,三两颗星子窸窸窣窣的挂在天边,时不时的闪一闪,安稳而静谧。

    走廊里的下人低头站着,连白色陶瓷盆里的小花也一动不动的立着,像是睡着了。

    关月秀却精神的很。

    她掩上门,蹑手蹑脚的缩在门口,透过小小的门缝朝钦国侯房里瞧。

    房里很静,烛火昏沉。

    一点儿动静也不见,真让关月秀心急。

    一个端参汤的婆子举着茶盘迈着碎步上前来,见关月秀探头撅屁股的趴在门口,便也探头撅屁股的趴在门口。

    关月秀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夫人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夫人在找什么吗?我帮夫人找。”婆子一脸殷勤。

    “这里没你什么事,赶紧走开。”

    “夫人,参汤已经熬好了,夫人要不要现在喝?”一碗浅褐色的参汤立于雕花茶盘之上。香气很浓,参汤混着老母鸡炖,味道是极好的。

    每晚喝一次参汤,是关月秀的习惯。

    如今哪还有喝参汤的心情呢。她摆摆手,示意婆子走远些,婆子走远些了,她又摆摆手,让婆子再走远些,婆子走到树荫下,不料又被关月秀叫过来:“把参汤给我吧。”

    关月秀见钦国侯房中虽烛火昏沉,却一直亮着灯,又隐隐约约见钦国侯躺那儿跟烙煎饼一样,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就是不睡觉,她觉得钦国侯八成是有心事,她便端着参汤敲敲门:“侯爷。”

    钦国侯还是左一下右一下在床上翻腾。

    “侯爷。”

    没反应。

    “侯爷啊。”

    “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是侯爷……这参汤再不喝,一会儿会凉的。”

    “别在我房门口鬼鬼祟祟的了,夜黑风高,门口一直有个黑影,看着怪瘆人的。”

    如此,关月秀只得懊恼的离去。

    她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心里一直想着钦国侯的反常举动,平日里钦国侯对她甚是亲昵,今日这吹的是哪阵妖风,从宫里回来以后,瞧着钦国侯好像跟原来不一样了呢?

    他心里在想什么?关月秀想不明白。

    钦国侯自己都不明白。不过是在路上偶遇的一个女子,不过是有些面熟,怎么偏对她牵肠挂肚起来,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以前也是有的,比如当初迷恋关月秀的时候,简直是被关月秀弄的五迷三道,喝粥的时候,粥里是关月秀,洗脸的时候,盆里是关月秀,上朝的时候,好像朝堂上那位穿龙袍的不是皇上,而是关月秀一样。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对这陌生而熟悉的姑娘,钦国侯虽不迷恋,但却牵挂她,真让人难以捉摸。

    他努力想回忆那姑娘的模样,却又想不明白,越想,好像那姑娘的脸就越模糊一样。

    这让他懊恼不已。

    昏黄的烛火下,夜更静了。

    全京城的人一多半都在打呼噜了。

    钦国侯的眼睛却睁的大大的。

    他枕着双手,轻轻咬着嘴唇,想了想长街之上发生的事,那位路见不平出面护着他的姑娘。

    许久没有人这样护着他了,他心里感动又温暖,又遗憾没留下姑娘的地址。

    也难怪,在古代,连个电话号码也留不成。

    他正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突然想到那姑娘看苏畅的眼色不一样,钦国侯一拍大腿坐了起来:“对了,那姑娘看苏畅的眼神,恩,好像认识苏畅一样。难道他是苏畅的小情人?不对不对,苏畅自诩是正人君子,再说苏畅那位夫人可是个凶悍的角色,有她在,苏畅的十个小情人也被灭完了,看那姑娘倒是个正经人,或许跟苏畅是朋友。这事八成有眉目了。”

    想到从苏畅哪里可能会得到姑娘的联络方式,钦国侯激动的又睡不着了。

    直到烛泪落到小几上,化成一滩白色的水。

    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窗子前有朦朦胧胧的光。

    养心殿之上,钦国侯一直打瞌睡。嘴里的呵欠就没有停过。

    皇上说什么,他便打个呵欠。

    皇上再说什么,他又打个呵欠。

    惹的大臣又要参奏他:“皇上,钦国侯一直打呵欠,简直是藐视皇上,藐视朝堂,理当问罪。”

    若在往常,对于参奏他的大臣,钦国侯都要回敬其一个白眼,这一次,他却对着参奏他的大臣笑了,还露出他特有的标准的大板牙,看的那大臣直冒冷汗,心里刹那间毛毛的,犹如一百只毛毛虫同时爬过。

    下朝时,苏畅刚走出养心殿便被钦国侯给叫住了。

    “苏畅,对不起啦。”钦国侯主动给苏畅道歉,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之前你救了我,我不应该说那些话,对不起啦,谢谢你救我。”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苏畅心里也毛毛的。

    “苏畅?”

    “额?啊。不用谢。”苏畅回过神来,虽不待见钦国侯,可他既然都这样说了,都道歉了,自己堂堂一男子汉,也没有必要抓着不放,便大度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没别的事,我先回了。”

    钦国侯揪住了苏畅的衣袖。

    苏畅直接被揪了回来。

    “苏畅啊,忠烈侯啊,我找你……还真有点别的事。”

    “那你说。”

    “你看这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这空气甚好,这红墙绿瓦的,宫中的风景就是好,早朝时皇上的心情好像也不错哈。”

    苏畅觉得心里更毛了:“钦国侯,我正觉得纳闷呢,早朝时有人参奏你,放在往日,下了朝以后你不按着人家揍一顿解气?然后自己气的七窍冒烟?怎么今儿你这么高兴呢,还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你都会看天相了?你想说什么?”

    “哈哈,苏畅你是聪明人,那个,你夫人白芙蓉还好啊?前些天她去我们府上了,你夫人那簪子真是好看,一看就贵重的很,你夫人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也极会打扮的,真是又贵气又耐看。”

    苏畅心里也有毛毛虫爬过了,而且是成群接队的毛毛虫,这个钦国侯一会儿聊皇上,一会儿又聊上自己家的白芙蓉了,难道钦国侯都开始打白芙蓉的主意了?苏畅打了个哆嗦:“侯爷,你到底还有别的什么事,没事我可走了。”

    “别走,有事。”

    “不准提我夫人的事,不准打我夫人的主意。”

    “我……哪敢啊。”钦国侯咧嘴一笑,左右看看,见别的大臣下了朝都渐次而去,宫门守卫也站的远远的,三两个路过的小太监也很快不见了,这里人少,正是说话的时候,便凑在苏畅耳朵边小声道:“那个,我是想找姑娘……”

    “侯爷想找姑娘,那便去青楼啊,出了皇宫直走左拐第三条街。”

    “我是想问你……”

    “侯爷想找姑娘那得问**,我又不是**。”

    “哎呀。”钦国侯急的脸又红又大,断断续续的说出关于那日的事:“我瞧着那姑娘定然认识你,你俩,不是相好吧?”

    “侯爷再这样说,我便走了。”

    钦国侯笑起来:“你俩不是相好那便好了,你介绍我俩认识吧,我想跟她相好。”

    “你——”苏畅说不出话来。

    难怪钦国侯贼眉鼠眼的,往日说话大嗓门儿,十里八乡二都的见。如今却鬼鬼祟祟的,说话都要离这么近,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苏畅直接给回绝了:“人家姑娘是正经姑娘,侯爷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没胡思乱想,我是认真想过的,我想了一整夜呢。”钦国侯猴急猴急的:“我是真心的,我……”

    “侯爷娶了那么几房姨太太用的过来吗?如今还要耗上人家姑娘?这事,我帮不了你。”苏畅扭头便走。

    钦国侯像是失恋了一般。

    即使他连王紫秀长什么样也记不清了。可他还是惦记着。

    或许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回府以后,他生了一场病,整个人也蔫吧起来,有种卧床不起的架势,说话的声音也小小的,像是蚊子哼哼,还是入了秋的没了精神的蚊子在哼哼。

    关月秀伺候他起居,见他没精打彩的,不免要唠叨:“侯爷这是怎么了?不是说最近皇上对你好了不少吗?大夫也给看了,说身体好着呢并没有什么毛病,怎么还躺着起不来了?”

    “哎,有一件事,我做的不对啊。”钦国侯十分懊恼。

    “侯爷哪件事做的不对了?”

    “我不应该娶那么些姨太太啊,耽误了她们,也影响了我,在别人眼中,我娶了几房姨太太,好像就是贪恋美色之人。每每想到此,我都夜不能寐,恨不能解散了她们,可转念一想,若把她们撵出去,不是断了她们的活路?只好我吃些亏吧。”

    这话让关月秀十分感动。这钦国侯是要做五好丈夫了么?

    关月秀一直对其它几房姨太太看不顺眼,如今钦国侯这样说,她正好落井下石:“侯爷既然不喜欢她们,不如放她们归去,她们也能找个好人家,何必在这里耗着?大不了给她们些银子谋生罢了,反正钦国侯府银子也多。这样以来,皇上还会夸赞你呢,京城哪个不对你竖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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