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天晴光着脚跑了出来,她该有多冷呢。如今,一切只有靠葫芦了。”芙蓉叹气:“希望我交待他的事,他能做好,这样,天晴才会有救,不然,天晴落在关月秀手里,一定会凶多吉少。”

    天晴带回去以后,被更加严密的看管了起来,一日三餐都要在房里进行。

    用钦国侯的话说:“这样一个女儿,简直是不孝,竟然冒着大雪跑到别人府上求救,置我这个亲生父亲于何地,侯府的面脸都被她丢尽了。”

    守在门口的婢女,也多了两个,四个婢女守着天晴一个小孩子,任天晴长一双翅膀,也飞不出她们的手掌心去。

    如此,天晴只得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除了抹眼泪,没了别的办法。

    雪开始化的时候,长街很湿润。

    躲避风雪的马车跟行人开始络绎不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突然就充满了京城。像雨后春笋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运河码头,停泊着几艘黑色的大船,漆黑的船头,竖着红色的旗帜,每艘大船之上,或是装着满满的大米,或是装着一篓一篓的鲜鱼,或是装着大袋的海带。

    运河宽广,在京城里蜿蜒而过,刚化了冻,码头便热闹起来了,大船停稳之后,上百个挑夫挑着担子,来往于这些船只中间,不停的把船上的货物担到岸上。

    岸边的货物堆积如山,一股股海鲜跟河水的味道充斥其中。

    不远处一个靠近码头的酒馆里,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背后挂着拂尘,一看就是出家人。

    另一个穿鹅黄色小衫,灰青色织锦长袍。

    另一个矮小些,穿柠檬黄的盘扣褂子。

    小二上了一壶热热的酒,又上了一盘子牛肉,一盘子鸡丝,一盘子芥蓝,还有一盘子油炸花生米,另有几样别的小菜,将一张桌子摆的满满的。

    穿柠檬黄盘扣褂子的男子约有十几岁,一脸的青涩,他靠在窗边像外瞧瞧,只见挑夫们冒着寒风不停的来来往往,宽敞的运河之上,又汇集了几条木船。

    卖茶叶蛋的,卖果子的,夹杂在这些挑夫中间,叫卖的声音,直传到二楼来。

    天冷,酒是热的。

    穿鹅黄小衫的男子是钦国侯,他笑着道:“葫芦,今日你这柠檬黄盘扣褂子真是……骚气十足。哈哈哈……”

    葫芦咧嘴一笑:“侯爷,你这鹅黄色小衫也不落后啊。哈哈哈……”

    两个人尴尬的笑起来。

    以前两个人倒还算是朋友。一块喝酒一块吃肉倒也坦然。

    只是大夫人的事之后,钦国侯看到葫芦,便想到芙蓉,心里便毛毛的。

    葫芦亲见天晴那可怜样,对钦国侯便也提不起好感。

    只是如今坐在一张桌上,葫芦还是得装模做样。他遥望着运河的长船跟缓缓的运河水,咽了口茶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春花秋月何时了……锄禾日当午。”

    钦国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道士也没了主意。

    “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钦国侯愣住了:“葫芦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更不会拽什么诗词歌赋……你有什么话就直话,怎么还……文绉绉起来,我倒不懂了。”

    “那我可就直说了。”葫芦笑。

    “说吧。“钦国侯夹了块牛肉吃了,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摆手:”往日里都是我请你吃饭,一到付银子的时候你站起来就跑,今日你竟然请我吃饭,定然是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吧。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先说好,不准提天晴的事,提了我也不会应允的,天晴是我的女儿,她必须得住在我们府上,别人若……“

    “侯爷,你怎么变的跟我姐一样神神叨叨的?”葫芦给他倒了一杯酒:“我姐天天惦记着天晴脑子都快得病了。如今你又三句话不离天晴,还让不让人好好喝酒了。”

    “好,好,是我的错,你说吧,为何叫我出来喝酒?”

    “我瞧着侯爷你最近一直跟这位道长在一块,想必……仙丹又炼出来不少吧?”

    “这……”钦国侯望望那道士,咧嘴就笑了:“多亏了道长指导,我们倒也炼出来几十颗了,虽然不多,但也够我吃上几个月的了,不瞒你说,这次炼的,可都是好东西。”

    “不信。上次侯爷给我那一颗,我舔了舔,有点苦呢。”

    “上次的是有点苦,这次不是改进了吗?”钦国侯炫耀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红色的小盒子,小盒子底部,印着“钦国侯”三个字,打开来,盒子里放着一颗黑色的丹药,这丹药漆黑漆黑的,黑的发光,有点像大号的羊粪蛋。

    这就是钦国侯嘴里的仙丹了。

    放在以前,葫芦自然觉得这是好东西,恨不得抢过来咽进肚子里去,自从芙蓉给他上了关于丹药的课,再见到这玩意,葫芦竟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好像这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仙丹,而是要命的毒药,什么鹤顶红,什么砒霜,不过如此。

    不过,这所谓的丹药,确实也是毒物。

    葫芦越看越怕。

    钦国侯见葫芦眼神直勾勾的,只当他想要,便赶紧收起来藏进袖里:“葫芦,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你吃不起。再则,有钱也没处买去,这是道长跟我一块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才成的,里头有金,有银,有汞,有……反正就是很贵重,主要是吃了能长生不老的。”

    “长生不老”四个字让葫芦有点想笑。

    记得芙蓉曾跟葫芦说过,若钦国侯一直吃这种东西,保证能提前上西天。

    葫芦如今虽不甚喜欢钦国侯了,可还是忍不住道:“侯爷,这东西吃多了,真会长生不老吗?反正从古到今,怎么没说谁活那么久呢?”

    道士脸色一白。

    钦国侯哈哈笑道:“从古自今是没谁活那么久过,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怎么炼好仙丹,我这仙丹,他们可没吃过。”

    “说……”葫芦想起芙蓉交待的任务,故作随意的道:“说……”

    “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说,每一代的皇上,都希望自己能长生不老呢。至于咱们的皇上是怎么想的,我倒没有研究过。不过,我次欢阿哥说,咱们皇上并没有服用过什么仙丹。侯爷,我觉得,这倒是个大好的机会呀。若有谁能让咱们皇上长生不老,皇上一高兴,那荣华富贵……”

    “侯爷,此事不妥。”那道士或许深知这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并不敢进献给皇上吃,毕竟,若把皇上吃死了,他一家三代都不够杀的:“侯爷,仙丹一事,还是谨慎些好,若京城大人们都知道咱们有仙丹,都上门来求,咱们怎么炼的过来?不是得罪人吗?再则,若把仙丹进献皇上,万一皇上有个好歹,咱们不是死路一条吗?还是不要冒那种风险了。”

    “道长这话就不对了。所谓富贵显中求,太过保守,哪会有什么富贵。”钦国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最近在朝中,总有人弹劾我,我的地位不如以前哪。你们也知道,最近那个白芙蓉,三天两头的到我府上折腾,这分明是不把我这钦国侯放在眼中,若我地位稳固,她敢如此?她也太放肆了。”

    葫芦忙道:“侯爷,即使酒后吐真言,我还在这儿坐着呢,你怎么骂起我大姐来了?”

    “葫芦,我是实话实说。还是言归正传吧,你刚才的提议很好,自古皇上都喜欢长生不老,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机会呢。”钦国侯一脸的笑。

    葫芦知道钦国侯上钩了,却装出难为情的样子:“侯爷,你可别这样说,我可没提议,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喝了几杯酒,葫芦推说头疼,赶紧闪人了。

    钦国侯喝的面红耳赤,身上燥热,跟那位道士一块到码头上站了站。

    道士依然不放心:“侯爷,此事一定要三思啊,万一把东西献上去,皇上他吃了……”

    “道长,你怎么妇人之见起来?瞻前顾后的,能成什么大事,这仙丹你也说了,百年难遇,况且我也吃了几个月了,只觉得身强力壮,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吃死人?要是吃死人,我早死了,你说是不是?”

    道士只得点头。虽对自己的丹药没信心,可钦国侯深信不疑,他还能说什么呢?

    葫芦向芙蓉报信,只说钦国侯那边,他已经说好了。

    芙蓉倚在小亭台里,呵了呵手:“这事你办的不错,皇上那里,我也说过了,就等钦国侯进献丹药了。”

    钦国侯想着进献丹药的事,几乎是彻夜难眠。

    以前早朝时,鸡叫了,他还睡的死死的。

    如今四更天不到,他便披衣起来,不停的在房里踱步。

    四更天要起来早朝,虽雪已化的差不多了,但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还是冻的人直哆嗦。

    关月秀扛着大肚子倚在床头,淡淡的红色的烛火扑闪扑闪的映衬着她圆圆的脸蛋,她打了个呵欠:“皇上也真是的,天这么冷,还要人四更天就起,人都要冻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那么一点儿。府上不济,白芙蓉都敢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秀儿。”钦国侯腻腻歪歪道:“咱们就快发迹了。”

    “发迹?”关月秀眼睛一亮:“侯爷不是说最近朝廷里有人总跟你过不去吗?咱们还有发迹的机会地?”

    “那是当然。”钦国侯小心翼翼的把丹药从衣袖里掏出来给关月秀看了一眼,又赶紧放回去:“咱们发迹的机会就要靠它了。秀儿,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就准备领皇上的赏赐吧。”

    关月秀喜上眉梢。

    这日钦国侯上朝走了以后,她赶紧吩咐下人们把她最漂亮的衣裳拿出来,又对着铜镜梳了最新的发髻,戴上她最喜欢的首饰,描眉画眼,一直忙活了半个多时辰。

    伺候她的婢女问道:“太太,平时太太怀着孩子总觉得身子慵懒,怎么今儿起的这样早,又这样的打扮起来?是要见客吗?”

    “倒不是见客。”关月秀笑着拢了拢乌黑的头发:“今儿咱们府上要有大喜事了,说不准,皇上的圣旨一会儿就到了呢,咱们府上,要领赏赐了,你们且准备好吧。”

    此话,婢女们也欢喜起来,一时间奔走相告。府里的下人差不多都惊动了。

    就连守在天晴门口的婢女也跃跃欲试起来:“说皇上要赏咱们了,四姨太太都装扮好了,就等着领赏呢。”

    端茶水经过的婢女讽刺道:“哪有你们的份儿?”

    “为什么没我们的份儿?”

    “难道你们不知道,就是下人也分三六九等的。上次四姨太太让你们看紧天晴小姐,你们害的天晴小姐跑掉,四姨太太生气,说了罚你们半年的工钱,就是府上有赏赐,也没你们的份儿,这么快你们就忘了?还想着皇上的赏赐呢,真是做梦。”

    端茶水的婢女扭着杨柳细腰乐滋滋的去了。

    二门口的几个婢女火冒三丈。

    “凭她一个端茶倒水的,也配嘲笑咱们?以前咱们得脸的时候,她还没机会上前伺候呢。”

    “唉,人家毕竟伺候着四姨太太,咱们哪,被发配来看护大小姐,哪能有人家金贵?”

    “都是大小姐,平时太过贪玩调皮,惹的四姨太太不高兴,现下好了,连累的咱们也不能领赏,真是倒霉。”

    几个人埋怨着。

    端了洗脸水前来的婢女此话,推开天晴的房门,她本应伺候天晴洗脸的,见天晴还躺在那儿睡觉,上前去拉下她的棉被把瘦弱的天晴给揪了下来,也不管天冷不冷,天晴穿的单薄不单薄,按着她的头把她按到脸盘里,直呛的天晴咳嗽起来,婢女才松了手:“哪有大小姐这么懒的,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都是我们伺候的太好了,把你给惯出来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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