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是开玩笑的吧?”

    “朕今天让你打砸,你不打砸,若让朕知道以后你再带人来打砸,那朕……”皇上也一声冷笑:“朕一向是好男不跟女斗,如果让朕知道……朕不跟你计算,朕只找钦国侯算帐。”

    “是,是。”关月秀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败下阵来,皇上说什么,她心里虽不服,却也不敢争辩,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没地方,她一脚踩到了地上的衣裳,那是皇上的衣裳。

    关月秀吓的不轻,赶紧捡起来,好好的拍了拍,然后郑重的递到王紫秀怀里:“不耽误你做针线活了……”

    “关月秀。”芙蓉拦在她面前:“如今你明明白白看到了吧?皇上的口谕不假吧?紫秀姑娘最近都要忙宫里的活计,所以你的衣裳,暂时无法做。”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你们忙。”关月秀像过街老鼠一样,转身就跑,似乎也忘了自己有孕在身了,爬上马车就催促车夫赶紧走。

    离破庙很远了,关月秀才让车夫停下来,她伸手抚抚胸口,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真是晦气,怎么皇上到那么破的地方去了?这一定又是白芙蓉搞的鬼,知道我要去打砸,所以她跟皇上事先便埋伏在那里。”

    婢女却是半信半疑的:“若说苏夫人知道姨太太去打砸,事先埋伏在哪里,好像不大对。”

    “怎么不对?”

    “姨太太要去打砸,想把王紫秀她们赶出京城去,不过是姨太太的主意,也就我们几个姨太太身边的人知道,苏夫人怎么会知道呢。又怎么会提前去埋伏呢?何况还带着皇上。”

    “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关月秀冷盯着婢女:“说,是不是你走漏了消息?”

    “奴婢冤枉。”婢女吓的脸色苍白:“奴婢一直跟在四姨太太身边,是四姨太太的贴身婢女,又怎么会背叛姨太太呢,奴婢想着,或许……或许……或许皇上去破庙是有原因的,紫秀姑娘还算美貌。又年轻的很。还有好嗓子,皇上又是风流年少,或许……皇上看上了她也不一定。姨太太也看见了,紫秀姑娘在帮皇上补衣裳呢,皇上跟王老爹,还有说有笑的。”

    婢女的话让关月秀陷入了沉思。

    她抚抚平坦的小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她有些不甘心:“就凭她?皇上能喜欢她?若皇上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出现在那么破旧的一个地方呢?皇上的心思,谁又猜的准呢。”

    “若皇上喜欢上紫秀姑娘,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还用你说。”关月秀“啪”的一声放下车帘,揉着生疼的太阳穴:“今日出门必是忘记看黄历了。诸事不顺,回去。”

    ∪前发生的一切,让王紫秀跟她爹入坠雾里。

    一时反应过来。二人皆跪在地上,王紫秀双手捧着皇上的衣裳。动也不敢动。

    “老头,刚才你不是用棍子打朕吗,这会儿规规矩矩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皇上,刚才……老汉不知是皇上,多有得罪,还请皇上原谅。”王老爹哪里敢起来。

    “紫秀姑娘,你起来吧,你还要帮皇上补衣裳呢。”芙蓉扶王紫秀起来,却发现皇上明黄色的袍子上沾了血,她吓了一大跳:“完了,关月秀小产了。”

    她以为,刚才关月秀拉扯了衣裳,如今衣裳上沾了血,定然是关月秀小产,可转念一想,关月秀离开的时候,身轻如燕,简直是飞奔而出,哪像是小产的模样。…

    王紫秀小心把手藏到了衣裳下。

    “紫秀,你的手——”芙蓉扒开衣裳,发现王紫秀的手已流出了血,她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她的脸都疼白了。

    “我差一点儿忘了,紫秀姑娘你的手受了伤,大夫说要你好生养着……如今你怎么能做针线活呢?都是我疏忽了,还拿了衣裳来让你修补,你的手一定很疼吧?刚才你一定是忍着剧痛在做活吧?”芙蓉心疼的拿了热毛巾给王紫秀敷手,王紫秀的手已高高的肿了起来。

    刚才做活时,她确实在咬牙坚持。

    皇上也看不下去了,他抢过衣裳,也不管上头有几个洞了,直接穿在了身上:“好了,朕这件衣裳,今日怕是补不好了,紫秀姑娘的手……貌似不能做活,还是不要勉强了,大不了一会儿回宫,让太妃说朕一通,也没什么了不起。”

    “皇上……”王紫秀跪了下来:“皇上还是把衣裳脱下来吧,这衣裳,我能补好了,皇上只需等一小会儿。我手上的伤,没事。”

    “怎么没事,大夫说,骨头都折了呢。”芙蓉不愿意她冒风险。

    王紫秀却坚持要为皇上补衣裳。

    她跪在地上,水蓝色的袍子像一朵睡莲一样恬静的散开,将她瘦弱的身子包围在其中,她发髻间那朵粉嫩的花静静的无声的绽放,她的请求是静静的,她的神情是恬淡的,她消瘦的肩膀,她窄窄的唇,她长长的睫毛都在做无声的抗争,她要坚持把活做完。

    皇上低头望着她,突然一阵心疼。

    他看到她又红又肿的手,他见她努力握着针,却几乎握不稳,银针轻轻的颤抖,发出微弱的白光,王紫秀的呼吸也是微弱的,却又透着无比的坚毅:“皇上……民女并不是因为你是皇上,所以才要帮你补好衣裳,苏夫人带你来此,你一定是苏夫人的朋友了。苏夫人是我们的大恩人,她的朋友,一定错不了,这件衣裳,我一定要帮你补好,也算谢谢苏夫人,不然,我心不安。还请皇上成全。”

    王紫秀眼神里全是期待,她手里的针像折翼的蝴蝶,扑闪扑闪,蠢蠢欲动。

    皇上不忍拒绝,他脱下袍子,蹲下来递给王紫秀。以前都是别人伺候他脱衣裳,甚至,他的手从来不用挨到衣裳,如今,他却温柔的把衣裳递给她,这种温柔,他很久没有过了。

    王紫秀颤抖着手把衣裳搂在怀中,又开始一丝不苟的缝缝补补。

    这衣裳衣料金贵,花色精细,还好王紫秀有好手艺,但做起活来,她的一双手还是不太使唤,不一会儿,她额头又有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

    芙蓉有些不忍,却又帮不上忙。

    皇上更是不忍,他悄悄打量着王紫秀消瘦的脸庞,一瞬间他看呆了,甚至忘了回宫的事。

    衣裳终于补好了,果真像王紫秀说的,不仔细看,是瞧不出端倪的。只是上头沾了一点儿血迹,明黄色的衣裳沾了血迹,很明显。

    王紫秀跪地道:“皇上……都是民女不小心。”

    皇上伸出手来,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的扶她起来,然后去腰间摸了摸,才想起来自己的钱袋被小偷给偷走了。本想给王紫秀拿点银两,如今却尴尬着。

    “我不要皇上的银子,我做这些不是为了银子。”王紫秀低头道。

    皇上没有说话,抱着衣裳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叫芙蓉:“你过来。跟朕走。”…

    芙蓉小心翼翼的跟在皇上身后:“皇上,是不是没带银子?要不要我借给你几两?”

    “朕怎么能借你一个妇道人家的银子,那多没诚意,再说,紫秀姑娘也不会收的。”

    皇上站在梧桐树下,身穿白色夹衣,一手拿着补好的袍子,一手扶着树,仰头看树,又好像在仰头看天,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子落在他脸上,他摇摇头把叶子晃下来,依然是仰头看天的模样。

    他保持这个姿态好久,一动不动。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回宫吗?”芙蓉催促他:“不是说太妃还有娘娘们还在宫里等你吗?”

    “不急。”

    “皇上仰头看天……天上有什么?”芙蓉抬头,也看看天,天空澄净,像一面蓝色的镜子,有什么可看的呢,连一只路过的飞鸟也没有,皇上却似乎看的有滋有味,眼睛久久也不眨一下。

    “皇上……衣裳补好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怎么看起来,一副惆怅的样子?”

    “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得了多少?”

    “皇上……再不回去,城门都要关了,皇上还是穿好衣裳回吧。”

    “朕不穿衣裳。”

    “啊?”

    皇上叹了口气,抱着衣裳坐上马车:“这件衣裳……朕想好生保存着。”

    “啊……”

    “白芙蓉,朕要回宫去了,你帮朕传个话。”

    “是。”

    “你告诉紫秀姑娘,如果有人再敢欺负她们,让她尽管告诉朕,别人不让她们过初一,朕便不让别人过十五,就冲这件衣裳,朕说到做到。”

    “皇上英明。”芙蓉笑。

    “什么时候你也成马屁精了。”皇上笑。

    马车走出很远,直到“啪嗒啪嗒”的车轮声远的不见了,王老爹才敢拄着棍子走到门口,竖着耳朵细了一回,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佛主保佑,皇上仁慈,没要了我的老命。”

    “王老爹,皇上又不是暴君,他要你的命做什么?”

    “苏夫人,你也真是的,带皇上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你瞧,我又没见过皇上,也不知道今天来的就是皇上,不然,我也不会那么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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