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尽山河 作者:蒟蒻蒟蒻

    分卷阅读92

    望尽山河 作者:蒟蒻蒟蒻

    为王府公子,将来想要继任王位,成为穆王么?”

    “不错,这个问题我先问过三公子杨i,他当时断然道,若是不能成为穆王,便没有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了。”

    杨琰平静地道:“三哥向来心大,这是他会说的话。”

    “可最让我吃惊的,却是公子你的回答。”韩平微闭双眼,脑海中又浮现起当年那个苍白瘦弱的孩子,那个看似怯懦,目不能视的小公子。

    “我反问先生,身为无涯宰相的弟子,将来想成为第二个无涯宰相么?”杨琰微笑,说出了曾经的那句话。

    韩平猛然睁开眼睛,他目光发亮:“听到这句话时,我就明白了,公子便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他按住棋盘,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你那时便已看穿,我不愿一生都被人称作是无涯宰相的弟子,不甘心永远活在老师的光芒之下,我可以超过他,做一番连他也做不到的事业。而公子也是一样,你不会只甘愿继承区区穆王之位,如同玉山方才所说,你是立于山巅之人,俯身远望,当见天下。”

    “从那时起,我便打定主意,一心辅佐公子,哪怕这条路再漫长崎岖,也绝不回头。我原以为或许要等上十年、二十年,可我没想到不过七年时光,公子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便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只剩一步了么?”杨琰低声问。

    韩平沉沉点头,他指向棋枰:“正如这局棋,殿下执黑,而对面的白子三路受困,气数已尽,除了投子,别无他法。”

    “愿闻其详。”

    韩平重整衣襟,恭敬地长拜,所行的已是君臣之礼:“殿下自告病以来,朝政频露弊端,皇帝接连提拔的杨临,高禄等人皆不胜其任,司职有亏,甚至中饱私囊。大昭国策本是要以光明治天下,而如今朝中却是浑浑噩噩,污浊不堪。各部官员感念殿下恩德,不愿受无能之辈驱使,对诏令大多阳奉阴违,搪塞其事。这半年因殿下不肯归朝,几乎到了上令无法下达的地步。就连原先与殿下有嫌隙的世族们,也常有感慨,说朝中已是‘无穆王不成事’。如今,朝中臣子不肯依附殿下的大约十之三四,其中趋炎附势、畏惧强权之人又占一半。这样算来,将来政局变幻,绝不肯向殿下低头的人,只有十之一二。”他笑了笑,将几枚被围的白子拣了出来,“这些人作为弃子,将来势必是要除掉的,也并不足惜。”

    “至于武将就更不必说了,兵部现已受东胡贵族掌管,而殿下又是东胡之主,须臾间便可调遣边陲数十万大军,而今甚至连都城中精锐的左右骁卫也握在殿下手中,还有禁军中的卫将军……”

    杨琰听到这里,忽然伸手止住了韩平的话,他摇头道:“韩先生,卫长轩从不在这棋局中。”

    韩平蓦地一怔,他见杨琰的神色是少有的严峻,心下已是了然,点头道:“也罢,禁军孱弱,如同摆设,此局本也与他们无关。”他用指节轻叩棋盘,沉下声音,“满朝文武皆在掌控之中,可殿下若想权掌国祚,还有最关键的一步。”

    “是何物?”

    “民心。”韩平缓慢吐出这两个字,“不得民心,便是以强硬手段夺得帝位,也势必会留下谋逆的罪名。朝堂中不肯俯首的臣子可杀,天下攸攸之口却是杀不尽的。”

    “韩先生有什么良策么?”

    “其实先前赈灾之事已为殿下博得了民心,只是还不够。如今大昭政局安稳,永安帝虽无能,却也没有非退位不可的理由。”韩平静了静,“殿下,我们所需要的是一场乱局,一场比越州大旱更残酷十倍的灾祸。只有在这样的乱世中,天下子民才会明白,帝位上容不得无用之辈,而唯有殿下方能解救苍生于危难。到那时,殿下便是民心所向,是百姓们公认的明主,而杨解只得迫于无奈退位禅让。待殿下继位,我们便可以在这腐朽的废墟上建立一个新的大昭,从而开辟一个新的时代。”

    他盯着杨琰的眼睛,低声道:“这一切,公子心中也筹谋许久了吧?”

    杨琰默然良久,他的胸口似乎有什么在急剧翻滚,连捏着棋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可终究,他将那枚棋子向棋枰中重重按了下去:“那便落子吧。”

    永安十年,三月初九。

    西坊,临风阁。

    茶邸主人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窗外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清风过时,树叶随风轻振,绵软地飘进了茶邸。主人手执烟杆,击节而歌:闲庭放歌晚,遥望楚天长,鸿飞杳无信,流水去茫茫。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怀化将军卫长轩,这些时日卫长轩常来茶邸中闲坐,与主人闲聊。这位茶邸主人好像通晓天下之事,言谈又风趣,两人不知不觉便相交甚笃。

    此刻卫长轩正低头品着杯中茶汤,他听出主人歌声中隐有悲意,以为他有什么心事。可一眼看去,却见主人的脸上神色平静,正斜斜仰望着窗外,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卫长轩心生好奇,也向天上看去,只见半空中掠过几点深褐色的影子,很快便盘旋而过。

    “吴先生喜欢大雁么?”

    吴宁青轻笑着点头:“雁是灵物啊,这些大雁是要北飞了。”他面上浮现出几分感慨之色,“记得年幼时,我曾问父亲,大雁为何迁徙。父亲说大雁畏寒,秋冬便要飞到南方来过冬,春时才回北国去。我更是不解,若是大雁畏寒,何不一直待在南方,岂不是省了跋涉之苦。”

    他在手边磕了磕烟袋,又摇头道:“父亲说,大雁的家在北方,它们即使飞到南方过冬,却也终究是要回去的,这便是信义。”

    卫长轩似懂非懂地点头。

    “说来军中将士跟这大雁又何其相似,”主人吸着烟,微笑道,“无战事时,便闲散在都城休养,可一旦边关开战,他们便又要踏上征程,前往戍守,甚至马革裹尸还,这便是为将者的信义了。”

    “这么说来,确实有几分相似。”卫长轩笑了笑,“不过眼下倒还有安稳日子可以过。”

    主人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摇头道:“未必见得。”

    卫长轩有些疑惑:“难不成又有外族动兵的消息?”

    “外族的消息还没有,不过我近日听说了一件事,甚为奇怪。”

    “何事?”

    “河西与安阳的守军皆被调度,已陆续调离了盘门关与云峡关。”

    卫长轩一惊:“他们是受何人调度?”

    主人低低苦笑:“卫将军觉得,还有谁能调度得动这两路东胡大军?”

    第85章

    “吴先生,”卫长轩低头端起茶盅,缓缓道,“你既然只是开个茶邸的商人,为何连边陲调度军队这样绝密的事都能探听得到?”

    主人微微一怔,而后只见卫长轩猛然抬起眼睛,目光中锋芒摄人:“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目的?”

    主人的脸色变了变,苦笑着叹息道:“卫将军,杀意凛冽啊。”

    他笑容虽苦,却很有几分从容之意,并不像是心虚的模样。卫长轩和他对视片刻,默默松开桌下捏紧的手,低声道:“恕我失礼。”

    “卫将军的疑惑其实不无道理,我只是区区一介布衣,按理说,是无门打探这些军国大事的。”

    卫长轩摇头道:“吴先生与陈大将军是故交,见解又十分高超,想来不止是布衣那么简单,只是这调离戍军的事我们在军中都无半点消息,先生又是从何得知?”

    吴宁青又是苦笑:“卫将军别看我现在只是个在市井闲散度日的俗人,年轻的时候我也曾满怀抱负,游走四方。我曾拜入名师门下,那时聪颖好学,跟着老师去了很多地方。我学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心里却越来越空,无所依傍。因为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读不懂这天下。”他向自己的杯中斟了茶,却不饮,只是盯着琥珀色的茶汤出神,“我的老师,还有我的同窗们穷尽一生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我分明看出,他们所要建立的世界,与现在并无不同,甚至更加残酷。我终是心灰意冷,与老师告别,回到了建安,开了这间茶邸。我不想再去追逐那些虚妄,在得失中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心。不如坐在这小楼里,饮一盏清茶,看窗外的梧桐,等梧桐的叶子从树梢落到地上,也就是一生了。”

    卫长轩听他说话时,莫名觉得悲伤,他迟疑了一会,低声问道:“吴先生的老师是无涯宰相么?”

    “正是。”吴宁青缓了缓,“我虽淡泊市井,却与从前的同窗们也有书信往来,此番兵马调动的消息便是他们传信告知的。”

    “原来如此,那这消息想必可信。”卫长轩顿了顿,迟疑地想要为此事找些缘由,“不过,若只是寻常军队间轮换戍守,也并不奇怪。”

    他仰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先生知道那些被调走的军队都去往何处了么?”

    吴宁青缓缓点头,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案上徐徐绘图,赫然便是西北的山形地图。

    午后,穆王府。

    独孤宏一手推开墨雪阁的大门,向屋内大声道:“舅父,我回来了。”

    杨琰正坐在宽大的木梯上,用手指摸索一纸信笺,听到他的声音并未显出意料之外的喜悦,只扬了扬眉毛:“越州的事都处理妥了?”

    “都按照舅父的手令处理妥了,越州春时连下了几场雨,如今地里禾苗青翠,今年想必是个丰年。”

    杨琰低笑:“原先卫长轩笑我说话不离种地,是个老农,现今看来你也是个小农了。”

    独孤宏哀叫了一声:“舅父,我这大半年整天在越州乡下的泥地里滚来滚去,早就跟农夫没有两样了。方才进门的时候方管事还问我是谁呢,说是半点都认不出来了。”

    杨琰好笑地从木梯上走了下来,伸手去摸外甥的胸膛,这才惊觉那原本年轻强壮的身体消瘦了许多,竟能摸到肋骨嶙嶙。这才敛了笑,安抚般拍了拍他:“让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东西,将养些日子吧。”

    独孤宏却没有这么轻易被打发,嘟嘟囔囔地道:“舅父你是看不见,我去了越州这趟,晒得像锅底一样,夜里照镜子简直都找不到自己在哪,还有我胳膊上……”

    他攒了一肚子的委屈正要诉苦,却听屋门“咣”地一声被推开,动静极大,惊得他立刻便转过头去,正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道:“卫将军,你怎么……”

    “阿尔泰,”卫长轩与他许久未见,却并没有寒暄,只是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同你舅父说。”

    他声音冰冷而陌生,让独孤宏有些不知所措,他仔细看向卫长轩,却见他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已经沉到了极点。独孤宏莫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危险,不由想要侧身挡在他和杨琰之间,可杨琰却从背后拨开他,声音低而冷静:“阿尔泰,你先出去。”

    等少年惶惑地离去之后,大门又轻轻合上了,屋内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样,静得怕人,还是杨琰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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