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暂停。”

    我打断了章向阳。韩汪洋此刻的状态太危险。要是他暴脾气真被点炸,就算有十个我,都拦不住他将这间审讯室拆得七零八落。

    我正要劝韩汪洋休息片刻,章向阳突然叫住了我:“爱是忠贞,是操守,是私欲,是独占,是奉献,是非他不可,项警官,你说对不对?”

    “我哪知道。”

    是啊,我怎么可能知道。感情、尤其是爱情,从来不是我的特长,否则……韩汪洋怎么会和我分居?

    “项警官,你的性能出众,学到的东西不会比我少。你一定读到过爱的定义,也了解过爱的行为。”

    这个问题和案情毫无关联,我有必要回答他吗?

    我读到过也了解过爱,但我真的懂吗?像猎户型一样懂?

    可是在韩汪洋眼中,这不是爱。那对于我来说,又能不能算是爱?我不知道……“我”太不擅长处理感情了。

    我能判断出的,唯有此时此刻带韩汪洋离开,才是第一要务。

    我学着韩汪洋平时拥抱我的姿态搂住他,扶他起身,走出审讯室,坐在外围冰冷坚硬的椅子上。

    他对我说“抱歉”,说“我失去了冷静”。他的脸埋在掌心中,身体止不住颤抖。

    “咖啡还是……”还没说完“茶”,韩汪洋就懒腰抱住了我,将头抵在我的胸口。他力道那么大,根本不肯放手。

    我该怎么做?像原来的“我”那样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在他耳边安慰他,讲情话?如果这样做,他会亲吻“我”挑`逗“我”,脱掉“我”的衣服,为“我”的肛`门扩张,然后将他那早已勃发的阴`茎插入“我”的体内,反复抽`插,顶撞我身体最敏感的位置,直到“我”达到高`潮,他也一样。

    但现在我这么做,还能安慰他吗?还能不能让他重新露出笑容,让他的眼睛不再深陷泥潭,恢复原本的神采?

    “抱歉,猎户零号那类功能强大的机体,性格多少都有些高傲、刺头,我应该告诉你。”

    “那你呢?你也会变成那个样子?”韩汪洋抬起头,直视着我。

    我不清楚如何回答他。我可以告诉韩汪洋事实,但他不会喜欢我的答案。

    让他最满意的回答……

    只能缴械投降了。我的专长不是感情模拟和分析,韩汪洋的眼神让我死机。我无法对韩汪洋这副模样无动于衷。

    我顺从地按照“我”原来的方法,亲吻了韩汪洋的嘴角。

    但他一把推开了我,对我说了句“进去等你”,便仓惶逃开。

    也对,或许我试图安慰他,不过徒劳。

    我本来就不是真的项无声,这只是我在系统中的注册id而已。

    我的本名是天狼一号,是以全面模拟人类一切行为和逻辑为目标的人工智能天狼型一号机。

    我的原型,是项无声。

    因公殉职的项无声。

    下

    项无声和韩汪洋原本是搭档,也是情侣。

    世间的情侣不外乎两个结局:终老,或者分手。他们曾非常恩爱过,后来或许是太忙,或许是沟通不够,种种原因,他们不幸而和平地走向了第二个结局。

    分手后不久,韩汪洋便去执行机密任务——在某帮派做卧底。他们坚`挺的搭档关系也暂时解除。

    起初韩汪洋藏得很好,一路杀到了帮派高层。蛰伏许久,他终于等来了深藏不露的老狐狸露出尾巴之时。但他卧底的帮派与敌对帮派争斗时,他的“同僚”劫持了一名人质。

    那名人质是项无声。

    当时具体情况我不得而知——项无声的大脑在被劫持后就开始受损,他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数据根本无法使用。至死,他甚至不知韩汪洋也在现场。一切信息,是我后来从韩汪洋的个人资料中读到的。

    这起案件最终告破,代价惨重。局里失去了几名警员,韩汪洋失去了一条手臂,也永远失去了项无声。

    而我,是项无声留给韩汪洋的遗嘱。

    项无声和韩汪洋最是蜜意浓情时,玩笑似的改了遗嘱。韩汪洋脾气有点大,平时不太会照顾自己,这是最让项无声放心不下的。

    所以项无声选择了我,当时还是雏形的天狼一号。

    即使自己离世,自己无法在韩汪洋身边,项无声也希望也能有谁陪伴他,照顾他。

    感情模拟虽不是天狼型的特长,但作为当时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机体,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方方面面的数据,推测出这个人思维、存活的方式,甚至是这个人的未来。

    当人的肉`体逝去,天狼型,我们,将以另一种姿态,继续人类的生命。

    这是我们问世的目的。

    也是我们毕生的追求。

    在我服役期满的那一刻,我希望我可以自豪地说出,我以人类的身份而活。

    项无声逝世后不出一个钟头,根据他的遗嘱,他一生的数据浩浩荡荡地填满我的大脑。

    我拥有了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思考模式……还有他和韩汪洋的感情。还未启动时,我便知道,即使项无声无法与韩汪洋相守,他的爱依然存在。

    初始化完毕后,我反复告诫自己:我要爱韩汪洋,我要关心韩汪洋,我要以项无声的身份继续在警局从事他所热爱的工作。

    我回想着项无声最温暖的笑容,牵动面部肌肉,睁开眼。

    韩汪洋就站在我面前。我从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了失望、愤怒,以及仅占1%的怀念。

    项无声的记忆中,根本搜索不到这个表情。

    韩汪洋当即离开,几分钟后又折回来。往复几次,他才站定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腕一路将我拖到停车场,冲我喊,命令我上车。

    他的目的地是市政厅,那里是人类与人工智能机体缔结监护与服从契约的场所。

    一般来说,人类拥有一台人工智能机体后,要注册初始化完毕的机体,并与机体缔结契约关系。

    整个流程步骤很简单,只需花费十分钟左右。可我和韩汪洋的注册过程,花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填写完表格,光标便停顿在注册id的位置。直到系统发出即将逾时的提醒,他才按下确认键。

    这个id是出厂自带,是项无声遗嘱中的希望。

    他希望我叫做“项无声”,陪在韩汪洋身边。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韩汪洋喝得酩酊大醉。我学着项无声的方式给他准备了药和茶,扶他上床,为他更换睡衣。

    但他推开了我,大声呵斥我,说我是赝品、是假象,命令我不要再那样笑,也不要再用那种方式同他说话。

    那我要如何表现,他才能满意?

    我当然可以学习到另一种性格,学习成为另一个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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