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圈,焦誓终于开口了,他说:“何春生,我的同事小曹说,想为你介绍对象。”
    何春生看着焦誓,天黑了,他的表情看不清。焦誓斟酌着字句,说:“我不能这样耽误你。”
    “和你没有关系。”何春生扭头看着跑道,“我本来打算一个人过的。”
    焦誓想想自己一团糟的婚姻,说:“一个人过很好,无牵无挂,无忧无虑。”说完之后,他看着何春生,说:“不用负担什么,非常好。”
    何春生好像在黑暗中笑了笑,说:“对,死的时候说不定一个人在屋子里躺了三天才有人收尸,不过反正都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焦誓心里难受起来,可却不知该说什么。
    何春生继续说:“我现在不想一个人过了。”
    焦誓咽了咽口水,说:“那你可以找一个合适的人……没那么大负担的,和你一起过……”
    “焦誓,除了你,我不会觉得任何人合适。”何春生打断他的话尾,“不是你的话,我只想一个人过。”
    焦誓在黑夜中站立,他告诉何春生:“可我并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何春生听见不远处焦春水的笑闹声,黑夜里,孩子的笑声响亮而温暖。
    “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你十九年没见我了。”焦誓低下头,“十九年前,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你不了解我。”
    “你是怎么样的,我的想象就是怎么样。”何春生拉起焦誓的手,焦誓想挣开,却最终只是动了动手指。
    “我对你没有任何期望,只要你在那儿,我就满意了。”何春生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侧耳倾听风的声音,春天的风温柔地拂过耳际,“我不敢去找你,害怕打扰你的生活。十几年来,我只要站在城市的街头,就左右寻找你的身影。我告诉自己,我不想负担谁的生活,可是那只是托辞。
    “焦誓,我想见你。我想你。”何春生的声音暗哑,“除了你,谁都不行。只要是你,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焦誓的手不再动了。
    “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慢慢来,给我机会,给我时间。”何春生的手温暖而有力。
    “可是这不公平。”焦誓的声音里全是低落。
    “你答应我,就公平了。”
    第39章
    当天夜里, 焦春水打算睡觉时, 已经九点半了。焦誓和她讲过故事,离开房间,洗了个澡, 穿上衣服, 对杨柳交代了, 让她晚上和春水一起睡一间,如果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 他去楼下何春生家里坐一坐。
    杨柳对焦誓说:“会不会太麻烦何春生了?他每天帮我们做那么多事。”
    “嗯, 我找机会谢谢他。”焦誓说完之后,脸有点发烫。
    焦誓走下楼梯,屋子建筑年龄大了, 物业管理比较差,声控灯不听使唤,焦誓关门之后,灯没有亮起。焦誓摸黑下了楼,最后一级高度不同,他一脚踩空, 摔在了地上。
    膝盖着地, 并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了一下, 疼痛可以忍受,他站了起来, 感觉伤得应该不太重。
    大概是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何春生打开门查看, 一楼时亮时不亮的声控灯忽然亮了,他看见焦誓半站在楼梯口,那个姿势就像伤到了哪里,正在忍受疼痛。
    何春生走出来,问他:“摔了吗?”
    “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皮外伤。”焦誓看见膝盖上的裤子已经破了个洞,右侧的膝盖隐约可见血珠渗出。
    何春生搀扶焦誓,焦誓拒绝了他,笑着说:“哪有那么娇气。”
    “我是怕你转回去,不来我家了。”何春生说。
    正有此意的焦誓面上有些尴尬,何春生接着说:“我家有药箱,进来消个毒。”
    焦誓来之前,特意穿了一套比较正式的、材料较硬、不方便脱、而且裤腿不太宽阔的裤子,他也说不清什么心理。焦誓在何春生家沙发上坐下,看着何春生去拿出了药箱,又拉上了阳台的帘子。在焦誓没办法避开伤口把裤子卷上膝盖时,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决策错误。
    何春生观察了一会儿,对焦誓说:“裤子脱了,不然没法上药。”
    “我自己来就行了。”焦誓伸手去拿何春生手上的酒精和纱布。何春生却把手移开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焦誓:“我帮你脱?”
    “不必了。”焦誓强自镇定,解开扣子,拉开拉链,把裤子脱下了。
    他的腿修长而笔直,肌肉匀称而结实。内/裤是平角的,有些紧了。何春生注意到焦誓把脱下的长裤盖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低下了头。
    伤口只是擦伤,面积不大。这个伤口没由来地让何春生想起十四岁的焦誓手上那个伤口。何春生默默地用酒精消毒了伤口,因为疼痛,焦誓的肌肉绷紧了,直到纱布覆盖上之后,才放松了一些。
    “你的裤子太紧了,不能再穿了。”何春生把酒精放回药箱时对发愣的焦誓这么说。
    “哦。”焦誓应了一声,无意识地去看阳台—那是外界可能窥见这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的唯一途径,而现在已经被窗帘所隔绝。
    何春生把药箱往旁边一放,问焦誓:“你下来找我有事?”
    “没什么。”焦誓终于抬头看何春生了。何春生走到他面前,焦誓就那样看着他。
    何春生没有再说话,他伸出手,摘下焦誓的眼镜,把它放在一边。没有了镜片阻隔的眼睛很好看,眼角和颊边略略泛红了。
    何春生居高临下地看着焦誓,焦誓仰着头也看着他。何春生拨弄着焦誓的头发,俯下身在焦誓耳边问:“今晚想和我一起睡吗?”
    “嗯。”
    何春生的吻轻柔地压在了焦誓的嘴唇上,宽大的沙发一时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何春生的吻终于离开了焦誓的嘴唇,有些急迫地咬上了他的耳垂。焦誓低声叫着:“何春生……”
    “嗯?”
    焦誓没有再出声,何春生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
    当天晚上,焦誓没有回二楼。他与何春生同床共枕,好像多年的伴侣那样,头靠着头,身体交叠,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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