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凌霄……”聂长生抬起眼帘,清澈的瞳眸里带着一丝恳求,“死者为大。”卞教授离世已经大半年了,再有什么旧隙也都随着逝者湮灭在尘土里了,庄凌霄又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不知为什么总是跨不过与卞教授这道坎。
    “死者为大?很好!”庄凌霄冷冷的笑道,“好,你要去拜祭他,也不是不可以的……”刻意拉长了的沉郁声线里藏匿了飓风来临前的怒号,“你得先请好了明天的假,否则,休想让我答应你去祭拜他。”
    聂长生睁大了眼睛瞪着他,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拿这样的事情威逼他呢!
    “你不要太过份了!”聂长生低声怒斥。
    “是啊,我就是这么过分的,现在是不是很后悔没让那个海盗杀了我?”庄凌霄至今还耿耿以怀聂长生对他的欺瞒,他家的师哥,果然不能放在外边太久的,女的就不伦了,怎么连男的也会被吸引过来?
    提及麦伦,聂长生是有愧疚的,当初确实是自己的欺瞒,才致使那段公案的发生,不过,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把那个房间弄得跟囚禁室一样,何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那条手链一早被人道毁灭了,他也不会束缚了庄凌霄的自由,害得他在海盗的跟前没有一丁点的招架之力……
    当然了,现在的那条手链,已经躺在冰冷的海水里,那是聂长生亲自驱车三个多小时去了一处隐秘的海岸边,狠狠地将它掷入海中,成为海底的收藏品。
    少年听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不耻下问:“聂叔叔为什么要请假啊?”
    “因为你的大叔忘记了谁才是一家之主,我得用一整天的时间告诉他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庄凌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沉着脸的枕边人。
    聂长生垂下了头,庄凌霄故意强调了“一整天”的时间,光是想着晚上会遭受到怎样的惨重恶果,手心便不可抑制地渗出了热汗,全身也细细的发着颤。
    贺鸿梧继续搭话道:“一家之主?哦,你说的是户主吗?”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扒过身子,问道,“聂叔叔,上一回庄叔叔替我们办的户口迁移什么的……咱们是不是迁了户口到庄叔这边来啊?”
    难堪爬上了脸颊,面对贺鸿梧的询问,聂长生不知作何回复。
    “不好吗?”庄凌霄反问道,瞥见聂长生羞愤交集的脸色,心情顿时好转,再次发动引擎。
    “不会!不会!”少年由衷地点头,住在庄凌霄的别墅里,有最新款的游戏可以玩到通宵,哪像以前要跟同学借他们玩腻了的旧款游戏,回到家里还得偷偷玩才成,以前学校组织的春游秋游等活动,聂长生给他的零用钱刚好够用,他存不了多少私房钱给喜欢的手游充值,现在只要跟庄凌霄一提起,零花钱就会大把大把的塞过来,偶尔有长途的远游,庄凌霄还会叫人把日常用品早早准备妥当,似乎恨不得将他送出去一辈子不要再回来妨碍着他俩才好……
    当然了,如果寒假不用请家政老师为他辅导功课那就更完美了!
    聂长生对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置若罔闻,清明出来祭拜贺兰山用了什么代价他不想回顾,既然贺兰山都一起来拜祭了,去给卞教授扫扫墓也不算什么吧?只是想起庄凌霄对卞教授的恨意由来已久,按庄凌霄强硬的脾性,不可避免的,一场浩劫正等着他去渡……
    从N市赶回到H市已经是午后了,聂长生原本想让贺鸿梧先回去的,毕竟他跟卞教授没什么关联,而且雨一直下个不停,他不愿少年沾多了水雾,要是寒流侵体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别想他会乖乖的听课学习。
    然而贺鸿梧却坚持要去祭拜一下卞教授,毕竟聂叔叔是他的严师慈父,这个人又是他聂叔叔的恩师,算起来,勉强还是自己的“师公”呢。
    一行三人又去了西郊的墓地,只是庄凌霄没有下车,就候在主驾驶上等着他们。
    从公墓下来,傍晚已经不动声色的降临,雨势渐渐减弱,雨丝如烟如雾又悄无声息地飘洒在绿意盎然的草丛里,纠缠上了林间树梢嫩叶中,再悄然笼罩在人类文明的汽车上,远远看去,倒像是氤氲的仙境。
    庄凌霄依靠在车旁,也不打伞,就站在那里抽着闷烟,一闪一烁的红点衬着高大身影更加的孤独,更加的静默。
    聂长生心里一紧,快步上前,把伞移到了他的头顶上,另一手拂去他脸上的水珠儿
    如果不是知道庄凌霄足够的坚毅刚强,聂长生会以为那是他的眼泪。
    回程时,是聂长生开的车,公路上只有不多的出行较迟的车辆返归,法定假期碰上了恶劣的天气,下班高峰期倒不怎么显得拥堵。
    回到家中,小女娃踩着光脚丫飞奔过来,想要扑在聂长生的身上,聂长生地抓住她的两肩,制止了她沾染湿气的鲁莽,请来的家政厨娘早就做好了饭菜,只等三人洗完澡出来就可以吃晚餐了。
    难得的是庄凌霄的心情似乎阴转晴了,居然没有挑剔晚餐的味道,这让提心吊胆了半天的厨娘终于松了一口气,麻利的收拾妥当后便告别了雇主,赶忙往家里赶了。
    静谧的客厅里,庄凌霄十指灵动地敲着笔记本,他手指节的二度折伤已经好了,恢复了曾经的灵敏,“嗒嗒”的键盘声很微弱,丝毫干扰不了一旁的少年与小女娃在聂长生的监督下认真安份的写作业,小女娃上的是幼儿园的大班,就像抄写阿拉伯字,她写得很认真,事实上,她虽然刚开始学写字,可是字迹快赶得上贺鸿梧了。
    贺鸿梧的字从来都是马马虎虎,不管被聂长生纠正多少次,他都很难改掉一手的烂字,而且他的功课也不怎么好,最近虽然有所进步了,可总是三心两意的集中不了精神,每一科的作业几乎每回都能遇上一个拦路虎,要不是在学校有龚少卿罩着,在家里有聂长生辅导着,光是糟糕的作业,就会被班主任与科任老师要求见家长的次数肯定呈倍数增长。
    毫无疑问的,今晚的几何作业也遇到了拦路虎,贺鸿梧撒了个小娇,央求聂长生再详细讲解一下几何公式,聂长生并非每次都如他所愿的替他分忧的,于是少年缠得更紧了,每每这个时候,庄凌霄只要咳嗽一声,少年就会像被贴了镇邪符一样安静下来,不再作妖作怪的了。
    H市四月初的天气还很湿冷,聂长生握着杯子的手却很暖,他凝视着杯中的咖啡微微有些出神,如此温馨而融洽的共处模式,曾经不敢奢求,如今倍受上苍的眷顾,聂长生不得不承认,这些可望而不可求的幸福都是庄凌霄一步步一点点攥在手心里,再亲自奉送与他。
    当庄凌霄合上家办笔记本,便宣示了他明天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了。
    彼时聂长生刚从小女娃的房间出来,五六岁的小孩,白天陪着胖胖上蹿下跳的,九点不到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被聂长生抱着放在床上也没有醒来。
    “小鬼,作业不必做了,回房睡觉去!”庄凌霄看了一眼聂长生,转头对贺鸿梧下达了指令。
    “喂!”聂长生低声呵斥道,“他还没做完作业呢!”
    贺鸿梧也看看墙壁上的钟表,九点还不到呢,于是说道:“我不累。”其实是他等的电视剧还没开始,那是一部集了各大市场流量的偶像明星校园连续剧,很受时下中小学生的热捧,贺鸿梧在楚颖颖的带动下也跟着看了,一看不打紧,还真的被剧情吸引住了,陪着楚颖颖沉迷进去了。
    “不累也得去休息!”庄凌霄冰冷的声音不容抗拒,“记住,别想偷偷起来玩网络游戏,如果被抓了,就没收房间的电脑!”
    贺鸿梧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收到了他眼里的纵容,于是眉眼弯弯,点头说道:“我记住了!绝对不会偷玩网络游戏的!”比起偶像剧,他还是更喜欢玩网游,于是很配合地打了个呵欠,一边收拾书本,一边对聂长生说道,“聂叔叔,我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可累死了,想早点休息,行吗?明天才能早起到学校去呢。”
    “刚才的那道题,你解出来了?”聂长生皱着眉问,贺鸿梧转变得太快,他隐约猜到了一定是庄凌霄捣的鬼。
    “早就解答了!”贺鸿梧撒了个谎,那道题那么的难,他还是回校之后管楚颖颖或者龚少卿演习一遍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回房间上网玩游戏!
    聂长生点点头,居然没有提出要检查他作业的要求。
    贺鸿梧跟他道完了晚安之后,便“噔噔噔”飞也似的奔回房里,一点也看不出“累了,困了”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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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长生抖着身躯,没有血色的指甲划落在男人的臂膀上,寻求这种持衡的方式。
    就算长了记性,这个男人总会还有别的法子令自己中套了吧……
    翌日一大早。
    起床的少年打着哈欠出了房间,睡眼朦胧的见到了聂长生跟庄凌霄正在喝汤,他嗅了嗅空气里透着香气的味道,嚷着不悦的嗓音道:“聂叔叔,你们喝什么啊?我也要来一碗!”探头看过去,汤汁居然泛着怪异而可疑的颜色,怎么一点都不像平时喝的汤的?
    庄凌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哂笑道:“小屁孩的毛还没长齐呢,喝什么喝!”
    少年把嘴一撇,不敢跟新户主计较,水灵灵的眼睛投在聂长生的身上。
    “鸿梧,你昨晚没有喝热牛奶就睡了吧?”聂长生蹙着眉看着他。
    “啊!”贺鸿梧爬了爬头发,“我忘记了啊……”
    “前天早上根本没有吃早餐,你也是忘记吗?”
    “啊!”早知道会被问这些,贺鸿梧打死也不会撒娇要喝那些怪异的东西,不过聪明的少年只把眼珠儿一溜,便可怜兮兮的说,“那个阿姨做的早餐实在太难吃了,聂叔叔,你很久没有给我做早餐了……”自从聘请了这个家政保姆帮忙带小女娃并且兼顾三餐之后,聂长生确实很少下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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