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尽是沉默,过了好半天,陈正则突然说:“你这个人看起来很精明,可芯子里怎么就装满了傻劲儿呢?”
    梁砚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又过了一会儿,陈正则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屋子里又沉默了半天,梁砚终于开口说:“没有。”
    陈正则投降了,他不再说话,而是搂着梁砚倒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太阳西斜,原本装在屋子里的阳光都消失了,但屋内高温度的供暖还是让陈正则忍不住松了松毛衣里面衬衫的扣子。
    那几年的记忆一起涌来,陈正则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不说他又觉得不舒服,于是沉默了半天之后,他又说:“怪不得我一看见可乐就觉得亲,果然是父子之间有心灵感召。”
    他说完之后,出乎意料的,梁砚居然开口说话了:“那我呢?”
    “什么?”陈正则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两秒之后,他反应过来了,有些忍不住想笑——梁砚这个喜欢和可乐比地位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梁砚说完之后耳朵有些发红,陈正则偷偷转头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那红红的耳朵之后就立马转了回来。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呀,”陈正则说,“那次签售会要不是你走得急,我肯定立马就过去和你要电话号——”
    陈正则顿住了,他猛地覆到梁砚身上,盯着梁砚的眼睛,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堂妹呢?”
    陈正则话音刚落,梁砚整个人刷的一下从头顶红到了脚底,他想从陈正则身下起来,可陈正则不让,他又不想用力伤到他,只好继续被压着。
    陈正则也知道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人还是在梁砚身上趴着不肯下来。
    沈玉茹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李雅淳有些好奇地向她哥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小声问:“妈,我嘚他们但什么呢?”
    沈玉茹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她不仅没有回答小胖子的问,还给了小胖子一个脑瓜崩儿,说:“你作业写完了吗?还不赶紧去写作业。”
    李雅淳:“······”我要是考不上大学,绝对是被你们给弹傻了。
    直到沈玉茹做好了饭,让李雅淳去陈正则门口敲门让他们出来吃饭,陈正则和梁砚这才从房间里出来。两个人的脸都有些红,衣服也有些乱。
    沈玉茹看到之后悄悄把陈正则拉到一边,低声说:“知道你们俩心情激动,可这是在家里,又是白天,再说了你妹妹还在家呢,你和梁砚也得注意点。”
    陈正则被他妈说得整个人都变红了,他低着头,不:“妈你想什么呢,我和梁砚就是一起睡了个午觉,没定闹钟起来晚了。我们,我们没······”
    沈玉茹一听自己误会了,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随手在陈正则的胳膊上拧了一下,说:“还不赶紧洗手吃饭!”
    陈正则:“······”
    这顿晚饭对于陈正则来说意义有些不同,就像是对他的一次欢迎仪式。他给分别他妈,他李叔,还有他妹各自敬了一杯酒,这些年他们为了他都操尽了心,他却没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最后陈正则也给梁砚敬了一杯酒,在杯碰到梁砚的杯子时,他在心里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矫情的话——
    梁砚,余生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
    第54章 第章
    吃过晚饭之后,陈正则和梁砚没有留下来住,而是回了自己的家。
    离开家不过两天,但再次进门的时候,陈正则的心情复杂极了。记忆融合之后,他总觉得自己像是活了两辈子似的,在这两辈子里梁砚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难以忽视。
    大猫还在肖钰家没有接回来,家里突然没了他的声音,陈正则还有些不习惯。梁砚依旧沉默,陈正则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他记起了以前的事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在梁砚的脸上,他看不出梁砚高兴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地一前一后分别洗了澡,最后回了床上。
    屋子里关了灯,外面的灯光从窗户透过窗帘,隐隐照进了屋里。陈正则和梁砚并肩躺在床上,他知道梁砚没有睡着,想和他说说话,但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手腕上的那条从西藏求来的护身符,几个月之前的那次“意外烫伤”,四楼从不间断的歌声,还是说直接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陈正则知道,以梁砚的性格,以及他对自己的感情,那次车祸他宁愿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他,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枷锁,让他日夜煎熬。
    五年,一千八百多天,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陈正则有些不敢想,前两年看着他死一般的躺在床上,曾经鲜活的恋人突然变成了一个活死人;后几年他醒了,可在他眼里他却变成了一个记忆里从来不存在的陌生人,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花前月下都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记忆。
    遗忘或许对于梁砚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陈正则难以想象,梁砚在听说他醒了以后是怀着怎样惊喜的心情来到医院的,在听说他没了大学的记忆之后,又是以怎样的情绪离开医院的。
    亲人不亲,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可以靠着肩膀流眼泪的人,可这个人却不记得他了。
    陈正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他使劲眨巴着眼睛,想把眼泪忍回去,可最后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哭是掩饰不住的,哪怕是无声的哭,但人的生理反应也会把这件事暴露出来。
    梁砚知道陈正则哭了,他打开床头的灯,从桌上的纸抽里抽出几张纸巾,转回身来给陈正则擦眼泪。
    人在哭的时候有人安慰,往往会哭得更厉害。陈正则看梁砚发现自己之后,哭得更厉害了,他觉得心里像是装了一个切开的柠檬,酸得让他哭得停不下来。
    “不哭了,乖,不哭了。”梁砚把陈正则搂到了怀里,不停地给他擦眼泪。
    这是陈正则长大之后第一次哭得这么厉害,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忍不住说梁砚:“你是傻子吗?我不记得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我吗?你都不怕一路坐车去西藏给我求护身符,就不能勇敢点来找我吗?”
    陈正则委屈,替梁砚委屈,也替自己委屈,因为这场车祸他和梁砚平白的错过了五年,要不是他意外的和家里出了柜,或许梁砚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我要是不说自己喜欢男人,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我了?五年啊,你对自己真狠,你说,人生能有几个五年?你就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帮着我把那些记忆找回来吗?还是说你就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了?”
    梁砚一直在帮陈正则擦眼泪,但对于陈正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却一直保持沉默。
    不过陈正则也没指望梁砚会回答他,他知道梁砚,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当初那个对着他哭鼻子的男生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会哭鼻子的男生,胆子那么小,喜欢他都不敢表白,就在心里忍着,直到他先表了白,才得偿所愿。
    陈正则哭累了,桌上那一个新打开的纸抽也用没了。情绪发泄之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用那双哭得肿成了一眯眯的眼睛看着梁砚,说:“关灯。”
    梁砚低低笑了一声,却没有听陈正则的话关了灯,而是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回来,扶着陈正则喝了,才上了床,把陈正则搂到怀里,吻了一下陈正则肿肿的眼睛,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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