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原来姑奶奶的房子,松儿,你带这位少爷到你房间去。”沉璧又谢过那老婆婆。童子之母要带子蓠到房间去,子蓠却只看着沉璧,并不跟那妇人走。妇人不知她有心病,只道她是嫌弃自己粗鄙不愿靠近,脸上有些不高兴。沉璧本就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但碍于主人安排不好违拗才答应,此时见子蓠眼含委屈,更加不忍,上前好言宽慰道:“今晚你且好好歇息,明日咱们便去找孙先生给你治病,跟着这位嫂子过去不必害怕,她是好人。”两妇人见他对子蓠说话如呵哄小孩一般,便知子蓠心神有病,均暗自叹惋。那妇人知她并非轻视自己,心下一宽,轻声对她道,“娘子,请随我来吧。”子蓠方才下车时见天地清明,心中闪过一念灵光,这会已比先前明白了好些,听了沉璧的话后,竟自转身随那妇人过去了。

    这户人家庭院不大,几间房子都离得很近。松儿母亲给她安排好住的地方后,又给她拿了晚饭来。子蓠虽心中存有一念灵光,但仍是不对人说话,松儿母亲给拿来饭她便吃,也不说谢。那妇人见她生得如此美丽却心智糊涂,暗自感叹,同情之心泛滥。两个女儿听闻来了个仙人般的客人,都趴在窗户边戳破窗户纸观看,以为神来。

    沉璧随这一家用过晚饭,农家人心善,听闻他是来求医的,便询问起病情来。沉璧只说妻子受过大惊吓后就成了这样,好似不记得前事却又有时记得,但是总不说话。松儿父亲道:“这里孙先生是最有能耐的,尤其是些奇病怪病。上个月有个人好像也是和尊夫人一样的情况,孙先生也给治好了。明早让松儿领你们过去,肯定好的。”沉璧承蒙他们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又听他们如此宽慰,便起身团团一揖,诸人亦起身还礼不迭。

    当晚沉璧不敢熟睡,只怕子蓠有事叫唤,隔一会儿便到窗户前看看她房间的动静。子蓠一夜睡得安好,沉璧却因白日赶车晚上没睡好,正困倦得厉害。吃过早饭,松儿便领着他们去找那位孙先生。

    从松儿家到那孙先生的住宅,全是鱼肠小路,岔路口甚多,如若不是有人带领,单凭两句话指引还真难找到。起初几段小路两边还没甚杂草遮掩,路上可见来往农人荷锄担担,约行了一里路后,小路越来越窄,两边尽是杂草野花。沉璧举目看去,只见眼前红绿相衬,并不见甚么人家,心中奇怪,问松儿道:“还有多久的路程?”松儿指着不远处姹紫嫣红一片地方说道:“就在那里。”

    子蓠望见那里红红绿绿,心中欢喜,不待松儿带路,自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松儿笑道:“这位娘娘也爱花儿!”他总把子蓠当做花仙,因此打笑称她作娘娘。子蓠望着那团锦簇赶去,等靠近时才发现那姹紫嫣红原在一个莲花池中,松儿赶上来,把手向东一指,道,“桥在那边。”子蓠又往东面疾走,果见一座木桥跨过莲花池,连接着池中小洲。沉璧这才看见在团团花丛下掩映着一个小院,木桥直通柴门。子蓠看着桥下一片翠绿荷叶,喜得微笑起来,沉璧正要赶上时,她又跑到柴门边了。沉璧正欲叫她时,听见不远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童子歌声,只听那童子唱道,“野树杂花花乱发,山中老朽七旬。牵牛多嘴绕蓬门……”

    松儿接着和道:“两只鹅乱叫,三个鸭狂奔!”两童子唱罢哈哈大笑起来,沉璧听这歌词虽然粗鄙,但调却是《临江仙》的调。松儿道:“这是孙先生做的歌,我们都会唱的。”沉璧心想,这位孙先生明明懂得《临江仙》的调子,却故意填这样的词,想必是高人隐士,不愿泄露罢。他如此一想,松儿已经在柴门那里向他招手,沉璧赶上去,子蓠已进了人家院子。

    沉璧进了院子,不觉大吃一惊。只见满院的家禽家畜,岂止是两只鹅三个鸭。左手边的葡萄架下,一字摆放着四个鸡窝,四只母鸡正在窝上卧着,互相叮啄。两只猫一黑一白神情悠然从他们面前走过,大摆主人架子。右手边两只毛蓬蓬的黄狗正在争着给一只猫抓虱子,全然不理会陌生人。东边十几株木槿花,西边一团炮仗红。

    沉璧虽料到农家院里会养些家禽,却没想到满院皆是禽畜行走,主人的影子反而看不见。松儿见他呆住,笑道:“快走啊!孙先生现在肯定在里边呢。”沉璧这才回过神来,向前走出两步,却不小心踢着一只经过的鸭。那鸭被踢一脚,突然嘎嘎大叫起来,引得院里其他禽畜一起发作。窝里的母鸡扯着脖子咯咯乱叫,猫儿蹿上了树,狗也大声吠起来,三只黑鹅拉长脖子就要来啄他们。沉璧暗叫,“糟了,这人好古怪,我踢了他的鸭,不知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正这么想着,屋里果传来一个声音,“谁惹了我的猫儿狗儿!”沉璧急道:“小辈从徐家寨赶来求医,冒昧冲撞了。”松儿紧接着高声道:“孙爷爷,他真是来看病的!”沉璧又想到子蓠这时不知钻到那团花下,万一不慎惹得主人不高兴怎么办,不由得焦急起来。松儿见状,小声道:“我去找花娘娘。”说罢便往院里乱走起来,好似到了自己的家一般。沉璧暗自着急时,屋内走出一人来。

    只见那人鹤发童颜,身材极高,双目炯炯,穿一件白色长衫。沉璧忙上前一揖到底道:“晚辈沉璧拜见孙前辈。”那孙先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有甚么病?”沉璧不想他问得如此直接,脸上一窘,答道:“是内室身上不好。”那孙先生道:“那尊夫人何在?”

    沉璧正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松儿从一丛花后面牵了子蓠的手出来,叫道:“娘娘在这里!”沉璧忙走过去,孙先生看了子蓠一眼,请他们在一棵核桃树下坐下。核桃树下有三个木椅两个宽大的石凳,孙先生松儿各坐一个木椅,沉璧心想那石凳寒凉,便让子蓠坐了木椅,自己往一石凳上坐下。那孙老者见沉璧要坐石凳,忽道:“不可坐!”

    沉璧一惊,忙站起身来,回视石凳,却不像有甚机关的样子。孙氏道:“那是母鸡要下蛋的地方。”沉璧脸上一红,松儿已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边将自己的椅子让给沉璧,说道:“我要去放牛啦,你们自己回去吧。”说罢拍了拍屁股,一溜烟跑出了柴门。

    沉璧暗想,这石凳平滑滑的,哪有母鸡愿意到上面下蛋。一念未绝,东边慢悠悠走来一只芦花母鸡,忽一振翅,飞上石凳来,稳稳蹲在上面。沉璧不禁瞠目结舌,又见那一黑一白猫一起跳上第二个石凳,懒懒地趴在上面,眯起眼睛来。子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却不在看花儿草儿,若有所思。孙老者问:“尊夫人哪里不舒服?”

    沉璧只说是受过一场大惊吓后就把往事忘了,也不爱说话,并不细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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