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姑娘为此有点泛酸,她定了年底的婚期出嫁,如今正备嫁妆,按例公中是拨五千两银子,除此而外,就是指望着长辈们手松些贴补了。关于这个她自家的房头是没戏,就不说她同她父亲娶的继室很处不来,小后娘不可能帮着她了;就算肯帮,安二姑娘自家知自家事,她父亲是个白身,多年就靠公中领月例过日子,她亲娘倒留下些嫁妆,然而她亲娘只是普通官宦家出身,那点嫁妆怎好给她装点出公府小姐的派头?

    种种情由下,安二姑娘只有指望安老太太,然而她过去不懂事,不知道要迎奉,只由着性子来,现在开了窍再想去抱佛脚哪里来得及。

    努力了几番都碰得个灰头土脸,这回见着安老太太把两个没成人的团子当成宝,心下不平,自家里没人可派遣,就跑去和嫂子安大奶奶抱怨:“老太太不知想什么,孩子再可爱,又不是咱们家的人,这么看重,连大哥哥都靠后了。”

    安大奶奶比她年长着十来岁了,这么粗浅的挑拨哪有看不出来的?一边欣赏着自己头上的一根金灯笼步摇,一边随意“嗯”了两声。

    安二姑娘得不到有效回应,不甘心又说下去,说安老太太一高兴,不知要赏出多少宝贝去,安大爷作为长孙吃亏了云云。

    安大奶奶听她说完,自然地把话题绕开到别的上去说了一会,就称有事要忙,和气地把她送了出去。回来继续往妆台前一坐,又取了对累丝镶宝石耳坠带上,专心地对着铜镜左右欣赏着——这套首饰是她才从安老太太那里得的,因她没口子地夸了双胞胎几句,安老太太一高兴,当即就让人寻出来赏了她。

    攻克安老太太的正确方式,安大奶奶很久以前就领会到了,奉承安老太太本人是没有什么用的,奉承安氏才是王道,只要她对姑母那一房恭敬,安老太太看她就顺眼,手头就大方。

    安大奶奶有点奇怪的是,安二姑娘自己领会不到就罢了,有她这个做嫂子的在前面示范了好些年了,怎么安二姑娘还不开窍呢?当然她是没有明说,可安二姑娘不过是隔房的小姑子而已,又不是她亲妹子,难道她还得一字一句地跟她讲分明了不成?

    她不懂就不懂罢,人蠢是没药医的,且正如她自己如说,她要是也得着了,安大奶奶这一房岂不就吃亏了?还是由她糊涂着的好。

    不提这段小插曲,霜娘住了两天之后,安老太太就很舍不得地放人了,孩子太小了,不用别人来劝,她自个也不放心把人久留下来。

    正好逢着周连营休假,飞马来接,领着媳妇儿女和安老太太送的一个小木匣回家。

    马蹄声不疾不徐地敲在路面上。

    有过初次时收的见面礼打底之后,霜娘对于安老太太出手的豪阔是有准备的,但一开木匣,她仍是吓了一大跳。

    她怀里正抱着茉姐儿,双胞胎出靖国公府前都刚喂了次奶,这马车布置得再周全也难免要有一点摇晃,茉姐儿被晃了一会,晃吐奶了。霜娘忙把她竖起来,结果顾此失彼,乳汁洒了一串进匣子里,她一惊,忙把匣子举高了些,结果茉姐儿不舒服,小手臂胡乱一挥,挥翻了匣子,里面的银票飞得到处都是。

    怕冻着了孩子,车帘都拉得严严密密的,霜娘倒也不怕银票落到外面去,她只是有点眼晕地望着对面:“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这些银票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但看这飞舞的劲头,粗略一算,八成是上万了。

    周连营抱着宁哥儿,也微微诧异,但片刻之后就镇静下来,拿手背蹭了蹭宁哥儿的嫩脸,道:“没事,收着吧,外祖母的心思我明白,她老人家的私房除了二舅舅那一房会给些,别人都是不想留的。”

    这个想法霜娘也很能理解,一家子隔了肚皮的庶子,安老太太更愿意贴补亲女很正常。

    回到侯府,见过安氏,奉上木匣。安氏两天没见着双胞胎,想得不行,一见他们回来,满心满眼都贴上去了,对木匣看都没看一眼,只听说里面是银票,就应了一声,道:“给你们就收着吧,这是老太太给两个重孙辈的,不用入公帐,更不用给我。”

    于是,两个牙都没长一颗的小东西逛一圈就变成家财万贯的大富翁了。

    安氏留了孩子亲热,霜娘抱着匣子和周连营回院子里收拾一二,金盏替她解下外面的灰鼠披风时,她突发奇想,和周连营玩笑道:“一个孩子五千两,这要是做买卖,可再没有比这更暴利的了。”

    周连营扫一眼金盏,金盏会意地搁下衣服退了出去,霜娘背对着他,还没察觉有危机,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正笑着,忽然整个人腾空而起。

    她吓得忙扭头搂住他的脖子,结巴道:“你、你做什么?”

    周连营把她放到床上,表情很正经地回答她:“赚钱。”

    第127章

    皇帝要抬举齐王的心十分火热,因开了个不错的头,几个月后陕西又起乱事的时候,就又把齐王派出去了。这回同去的是五军营的中军和前军,皇帝想了个好听的说法,说是京师驻军久不经战事,恐怕懈怠,有此机会,正当轮流跟着齐王出去历练一二——中军没有轮换,因中军负有保护主将之责,不论兵员装备都是五军里的第一等,这是齐王的保命符,换了皇帝可不放心。

    周连平若还在后军的话,这回他是不用去的,然而不幸他上回为逃战去抱了齐王的大腿,被齐王调到中军来了,那时候得意,万万没想到现世报这么快:他想跟着齐王混没错,可不表示他想一直跟着上战场啊!中军不出战可是要出京,一路吃不好睡不好,马上颠得昏天暗地,想一想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腿敲断了好逃过去,比划了几回,到底下不了这狠手,只得哭哭啼啼地跟着去了。

    真去了又高兴起来,因为齐王很肯抬举他,又把传令的差事给他了。周连平十分得意,动辄去弟弟面前显摆一二——周连营这回手里有兵,他传令的对象当然也包括了周连营领的那一队兵。

    对他话语里的挑衅,周连营从不生气,只是一再严肃地告诫他:“四哥,你需心里有数,太子殿下出宫习政,地位日益稳固,储位是不可能再有变动的。如果你想上进,回京后我可以为你引见殿下,齐王那边,你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他越这么说,周连平越觉得被弟弟教训,越是不忿,他不是个能藏心事的人,气冲上了头直接对着齐王说出去了,齐王认真听罢,很是勉励了他。

    周连平受此鼓励,找到了向齐王表忠心的好方法,横竖不费一点劲,周连营再和他说什么有关于此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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