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此时为什么要这样急于辩解,他原本巴不得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的,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觉得心中亏欠了洪临川那个孩子……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回避面前的洪临峰这个孩子对于他心中满满的猜疑和憎恨,他忽然意识到:

    这一次的这个黑锅——无论他是想背也好、不想背也好,他都是铁定要背定了的。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好吧,姑且当做与你无关好了……”洪大公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信不信又有什么意思呢?根本就没有区别。

    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变化而产生任何改变。

    况且太宰洪府原本就得罪过太多人、做错过一些事情,因此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回避掉别人对于他们洪府的憎恨。

    罢了、罢了,现在他不想追究事情的起因,只是想着如何承担这个结果。

    “只要得以保全我洪府上下的家人平安,其他的事情,就全都冲着我来好了。”洪临峰看着铁窗外透进来的一抹阳光,脸上平静淡然的表情和此刻内心的坚定刚毅似乎很是不搭。

    哼!

    还是这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蠢样子——

    唐慎之心中冷冷地嘲讽道。

    洪临峰啊洪临峰,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活得诚恳一点儿呢?!

    他的眼睛轻轻扫过洪大公子身穿牢服显得略略单薄的身躯,刻意忽略掉忍住不去看那货被冻得皮肤皲裂的双手和嘴唇。

    究竟为什么呢?

    洪临峰明明就是娇生惯养长到这么大的,他从来连一星半点儿的苦头都没有吃到过。

    如今遭受到如此重大的挫折,他原本应该要被压垮了的。即便不被彻底压垮,至少也应该要做出一个像样的受到重大打击的痛苦不堪的样子来吧?!然而——究竟为什么?

    他是如此平静安宁,平静安宁的,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金鳞才子”唐慎之一向自诩是一个处变不惊的潇洒风流人物。

    然而倘若今日易地而处,连他自己都不肯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到如同洪临峰这孩子现在一般的平静安宁。

    就像是在安心等待,不由得自己把握的任何结果一样。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地步的……

    唐慎之心中十分不愿意承认,但是似乎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孩子,或许……他真的比自己强吗?

    不是经过旁人开解之后的强大,而是在面对突发事件的一瞬间、一刹那,就能够自动过滤掉所有原本看上去算是寻常的情绪反应,恢复到最本真、最平静安宁的状态之中来。

    难怪了,难怪师父会更看重那个孩子。

    唐大公子走出大牢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或者——他这一生都无法真正做到赢过洪临峰,因为在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的肆意风流、他的故作洒脱,都是样子罢了。

    而洪临峰那个孩子,他的平静安宁,却是骨子里头透出来的。

    甚至于连他自己或许都并不知道……那个孩子,他到底有多么强大。

    无论面对任何处境、无论遭受到多么大的打击跟挫折,总是可以做到:把所有的压力,全抗在肩上;将所有的风雪,都踩在脚下。

    ……娘亲,莫非是我错了吗?

    这个孩子,他真的——比我更强吗?!

    是我唐慎之,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吗?

    所以才会一直以来都妄图彻底击溃他、彻底碾压他。

    生平头一次,“金鳞才子”唐慎之竟会如此不坚定地怀疑了自己。

    唐慎之非常惊恐地想着:“我恨了他那么久的时间,到底是为了洪府亏欠我唐家,还是因为嫉妒他比我更坚强、更无所畏惧呢?……”

    第一次,唐大公子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迷茫。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杀伯仁,伯仁因我死

    苏文翡在家中,日日夜夜坐立不安。

    她感觉得到,这一次的事情,好像不会那么简单就可以了结的。

    但是很显然,壅族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是她所能够做到的,就是跟唐慎之好好谈一谈。

    于是她约了唐慎之见面。

    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唐大公子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这里,上一次待洪临峰走出茶楼去好远之后,唐慎之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轻不可闻地叹息,道:“文翠,文翠,你看,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居然还是放不下……文翠啊文翠,倘若你尚在人间,若你亲眼见到这样的我,可会失望?可会心寒?”

    但我宁愿你失望心寒,宁愿你不再恋着我,我只愿你……还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个世间。

    我怀着这样不堪的恶意,狠狠地伤害着你的孪生姐姐,也狠狠地伤害着……你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

    唐慎之看着不远之外那有些湿潮的草地,忽然感觉到,那一年那个扎着羊角小辫儿、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似乎就是昨天与他相遇的一般。

    文翠啊——文翠,

    若是你在我身边,你会感受到一丝丝的安慰吗?或者——你会恨着我……

    昔日的那个才情高绝的“金鳞才子”,如今可还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风采吗?

    实在……可惜、可叹。

    可悲,又可怜……

    苏文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正是一脸留恋却非常落寞的“金鳞才子”唐慎之。

    “唐大人。”

    苏文翡向着唐慎之行了一记已婚妇人向外人行的礼节,不卑不亢地唤了他一声。她想要问一问他,究竟自己的丈夫犯了什么罪过?居然要被无缘无故地投进大牢中去?

    而洪临川那个混账小子,这几年之中一直跟着他唐大公子混迹在嵦岭县中,这些年又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为什么他如今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而且还会拖累家族的事情出来?!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难以理解的。

    唐慎之被迫收回放飞的思绪,回过神儿来,静静地看着这位“洪少夫人”。不久之前,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无限崇拜、甚至是有所迷恋的呢;然而如今看起来,她却已经认真地全心全意地爱慕上了洪临峰那个孩子呢……否则是绝对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的。

    那么哀伤、那么挂怀、那么隐约而担忧。

    这并不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能够为不爱慕的男子所流露出的神色。

    真是,让人非常地好奇啊。

    像是洪临峰那么样的一个既木讷而且又没有吸引力、不懂得如何讨好女孩子们欢心的男人,那究竟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居然可以将一个本来一心一意爱慕着他“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公子的女子,给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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