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了算,这几天就是先生说的日子,便找了山公子,借了这艘船。”

    “今日已是最后一日,等到了夜半,你果然来了。”

    姜汐此时才明白,原来师尊在推演星盘之时,便已知晓一切,百般思虑,将身后一切都考虑在内,不禁眼眶微润。

    山秀啧啧道:“谈玄月不愧是一代大师,只可惜你们这些后人,都没学到他的七成。”

    薛简与姜汐同时瞪了他一眼,山秀顿时不言。

    之后,他望着姜汐,正色道:“怎么忽然就要去江北。”

    姜汐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沉默,身旁的姐姐却忽然敏锐道:“是不是因为那小鬼。”

    姜汐一怔,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姜泓,也许在她的印象中,姜泓还一直是那个幼时便前往封地的少年。

    不待她答话,姐姐便淡淡道:“我就知道,他对你……以前我在时写了那么多信来,一封比一封……啧啧,看着烦,都让我烧了。”

    山秀托腮听了半晌,也没听出所以然来,好奇道:“你说的是……”

    姐姐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与你何干?”

    山秀无奈,只得转而向着姜汐道:“那如今你有何打算。”

    姜汐沉默了片刻道:“我想去洛阳。”

    姐姐望着她道:“你想去找他?”

    姜汐轻声道:“我想去看看,如今的洛阳,与当初有何不同。”

    姐姐叹了口气道:“我陪你一起。”

    山秀闻言,即刻道:“我也去。”

    姐姐皱眉道:“你去做什么。”

    山秀有些可怜兮兮道:“带我一起去吧,你瞧这船还是我的。”

    见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姐姐无奈道:“也罢。”

    此时晨光熹微,金乌从漫天云霞之中露出一点颜色,落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之上,尽显波光粼粼。

    这艘巨船,是山秀在宁州之时,特意命人机关师设计,又专门请了能工巧匠,不惜物力打造而成,内部有精妙的机关,行在大江之上,也如平地一般。此时缓缓扬起风帆,便迎着那金光破浪去了。

    沿着长江一路到阳陵,有二十天的水路。虽在战时,然而因洛阳失陷,原本占据南郡的孟云即刻回撤,匆匆回去收拾残局,原本封锁的江路已然疏通,即便如此,山秀依旧十分谨慎,将三面帆都升起,鼓得足足的开足马力向阳陵而去。

    姜汐在船头迎风而立,江风拂面,带着清新的水汽,只觉得心胸无比开阔。这一路上重峦叠嶂,既有平江漫漫,又有激流险滩,时而开阔,时而险峻,两岸悬崖峭壁高耸,猿声幽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若是见过这般壮丽的景象,便再没有什么人间之景能入眼。

    山秀拎着一壶酒走到甲板之上放置的几案之前,将上面的杯盏都满上,端起一杯一一递出,姜汐接过那酒饮尽,醇厚甘冽,是在风榭中饮到的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微微侧目,见坐在甲板之上的姐姐端着酒盏迟疑,似是从未喝过这个。想来她一直被禁锢在宫中,自然是无缘尝这人生百味,心中一涩。姜汐正欲上前,却见山秀已经走到姐姐身前,而也就在那时,一只鸽子忽然从天空盘旋而下,落在山秀肩上。

    山秀眉峰微蹙,捉住那鸽子,从它脚上取下那个竹筒,捏出里面的字条读了,忽然面色苍白。

    那鸽子从北方而来,那字条上又隐隐带着血污,似是从战场而来。姜汐心中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不由想起许久她曾做过的那个梦来。

    梦里,桓冲乌发散乱,鲜血顺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下。

    第98章 三分而立·不是终局的终点

    姜汐起身,几步便走到山秀身前。山秀抬眸望着她道:“我们大约去不了洛阳了。”

    姜汐心中一凛,伸手去抽那鸽信,山秀却将它在手中牢牢握住,沉声道:“议和途中洛阳失陷,元毓大怒,虽已仓皇逃往长安,却命孟云折返洛阳,大约是要输死一搏,只怕危险。”

    姜汐见他不愿自己看那鸽信,知道他必然是避重就轻,挑不要紧地说了,情况必然比他所说要危急万分。

    想到此处,她望着山秀正色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了吧。”

    山秀见被她窥破,犹豫了片刻道:“还有一件事便是桓冲与孟云在临川遭遇,遇伏,目前生死不明。”

    姜汐自知战场变化万千,在心中已做了千百种建设,真的听山秀说了出来,心中却猛然一沉。

    山秀望着她的表情道:“也不必如此忧心……什么风浪都过来了,也不至于就……”

    然而他未说到后半句,自己的声音便低了下来。

    姜汐望着他,郑重道:“我不去洛阳,我要去临川。”

    山秀深深望了她一眼,姜汐原以为他不会答应,然而他最终却点了点头,命船工改变航向,向着最近的渡口前行。若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临川,便要下船改走陆路。

    在船上的最后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她坐在巨船宽大的甲板之上,仰望着漫天繁星。物华流转,万物枯荣,然而亘古不变的似乎只有这星辰,照亮这万古孤寂长夜。

    北方有流星,划破漆黑的夜幕坠落,似是不祥之兆。姜汐遥望临川方向,天边隐隐一片血红,忽然想起师尊曾说过,世间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这星辰变化之中,然而窥天机容易,逆天命却难。

    身后有轻微声响,姜汐回望,却是姐姐。

    姐姐坐在她身旁,与她一同望着这星空。姜汐轻声道:“天命曾言将有女主,当日若不是为了救我,也许现在便真应了那天命,难道你没有后悔过?”

    姐姐似是知她所想,望着她微笑道:“以前我也信那些,但如今却明白,所谓天命,不过人言,自己的命运却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有些懒洋洋地抱臂后躺道:“如今这般自由肆意,却比顺应天命更合我意。”

    此时又有流星划过,她望着姜汐眉间的忧色道:“听山秀言,此去临川,陆路不过五天,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果然如山秀所言,他们弃船登岸,好不容易弄到了几匹马,一路上捡着郊外长草中的小道走,终于在第五日晨光熹微之时到达临川三十里外。而沿途一路之上残戈断戟,伏尸满地,一片激战之后的惨况,远比战报中更令人触目。

    薛简采了些防止瘟疫的草药碾碎,用布巾包了,让他们捂着口鼻。山秀拈起那药包闻了闻,一脸嫌弃的样子,薛简瞥了他一眼,将那药包收走。山秀望了望道旁的发胀的伏尸,还是默默从他手中将那药包又拿了回来,捂在自己脸上。

    姜汐面上平静,然而越是接近临川心中越是忐忑,路上听闻孟云集结主力部队聚于城下攻城,所以当他们遇到那伙溃退的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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