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苏砌恒垂头,吶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熙?」

    孩子生性敏感,苏沐熙对唐湘昔的排斥,有部分原因来自于他,可另一部分,则是唐湘昔本身对孩子不假辞色。个人观感的事,他无法勉强,只是难免遗憾。

    「又在瞎想什么?」唐湘昔敲他脑袋,「家人间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没听过家庭是非自愿团体?」

    苏砌恒点点点。「我们又不算家人……」

    「敢情我今天是给你白睡了?哼!」唐湘昔一口气噎着,继而吐出,给青年安抚。「放心吧,我会对那小鬼好的。」

    男人一言九鼎,一旦两情相悦,他的强势便成美德。苏砌恒喜欢他这样直接,认准了,就捞进保护伞下,谁都别想欺负。

    但他还是怕男人累,就像过去,束缚太多,精神那样摇摇欲坠,却始终硬撑不语。「……等房东他们环游世界结束后,我们就一起住吧。」房东他们只是回来过节,还有几处预定好了得去完。

    这事唐湘昔早有揣想,甚至琢磨要如何把人骗……不是,哄来,未想主动提议的居然是兔子。他登时傻了,「什么?」

    苏砌恒饱了,把碗同汤匙搁到一边。「你这个人啊……什么都憋着,以为撑得牢,殊不知旁人看了多难过。我不认为改变你的性格是一蹴可几的事,但潜移默化总行吧?不止你,我也有需要修正的地方……」自己的缺点自己看得明白,苏砌恒希望自己能更自信强悍一点,而男人正是最好的学习对象。

    苏砌恒:「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咱们三个人,总能摸索出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方式吧?」

    而且……男人不仅是头狮子,还是一只不要命的野马。忖及fb那一年来的抛命之举,苏砌恒不由惴惴:唐湘昔丝毫不看重自己及身周的人作何感想,他决定怎样都得把人看住了并拴牢,不再犯蠢。

    反正当是教育另一个孩子了,好在这部分他擅长。

    他握住男人手,道:「我们三个人得好好在一起才行,一个都不能少。」

    这辈子没人对他说过这么软的话,唐湘昔难以反应,独独心定,不过其中一句,他倒是在乎得很。

    「什么三个人?」

    「小熙啊。」苏砌恒一副理所当然,对他来讲孩子永远排第一,其余第二。「我姊姊生前一直强调『三个人一个家』,后来她走了,无论我如何催眠自己,不在就是不在了……」

    他忧伤地深吸口气,这件事掩埋在他心底已久,其实抹灭得差不多,可他想给男人知道。「曾经我想,如果唐家比我更合适扶养小熙,我就把小熙给你们,然后找个地方,孤独消耗到死……」

    他不会自杀,但也没有活意,父亲就是这样走的,精神一垮,身体自然好不了,迟早的事。

    唐湘昔一凛,那些从前不受他关注青睐的记忆回来──孙文初曾提青年没有生存意志;崔贺忱则论他所唱的东西太黑暗负面……他一概听过就算,没料苏砌恒居然真的持过这般念想。

    好险当初他没用强硬手段,夺走孩子,那可是青年唯一生盼。

    「当然,现在不会了。」他们挨得极近,近得苏砌恒能听见男人因紧张加遽的心跳。他转头亲了亲他的嘴,说:「是你改造我的,你让我相信自己,相信人生里会有许多美好,相信……我是一个值得存在的人。花若盛开,蝴蝶自来,是你引导我、教会我这一切……」

    「有吗?」唐湘昔压根儿没记忆,他那时把青年当商品,给他的教育完全是市场模式那一套。

    苏砌恒笑而不答,男人在他无意间栽下种子,如今那颗种子发芽茁壮,花朵盛放,美不胜收,所以无论如何,看着那朵花,总归难以恨他到底。

    这是一个因果循环,有生之年狭路相逢难以幸免,无意中就这么缠绕在一起。他其实挺好奇:「你喜欢我哪里?」

    苏砌恒性子弱归弱,但也不是小姑娘,这种羞臊的话,他能很坦率问出口。

    「这……」唐湘昔一时哽住,苏砌恒故意逗他:「吃不到的最香?那你现在吃到,可以甩我了。」

    「别闹。」唐湘昔简直想巴他兔脑,索性手指伸进去,逗弄他舌头。「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要我老实回答你屁股干起来忒香,你肯定要挠死我。」

    「……」岂止挠死你啊,他都想把嘴里手指直接咬断了。

    「我此生在意事情不多,家算一桩吧,这部分你跟我一样。」重视家人,甚至可以为其牺牲。

    「听你刚才的意思,我没误会的话,你打算给我一个家……哼?」第四种哼,过去苏砌恒没分析出来,现在隐隐有了头绪:应该是惯他、宠他的哼。

    「是,我想给你、给我自己一个家。」苏砌恒一笑,「在这家里,我想教会你生命的重量,我失去过两度,经不起再来一次,三个人一个家,刚好有个空位,我希望……邀你进驻。」然后,再不离开。

    孩子总会长大、总会有属于他的绚烂花圃,也会有属于他的蝴蝶,但羁绊是一辈子的,割离不开。

    至于他和男人,则是另一种形式的「一辈子」。

    「好吗?」他手慢慢与唐湘昔十指交扣,总算说完心里话,苏砌恒舒坦许多,他希望男人明白自己重视他,如同他重视自己。「别再独自撑着了,我看着疼。」

    心疼、头疼,哪里都疼。

    他从前不懂,近来慢慢领会男人多要强,再联想对方过去表现,用狂妄装饰懦弱,他不可能全无心疼,但仅止于此。双方都曾为此相互伤害,他只盼未来莫再重蹈覆辙。

    唐湘昔没说话,他以行为替代语言,仅仅抱住青年,不言不语。

    苏砌恒在他怀里感受他拙劣掩藏的细微颤抖,听他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抱歉」,而后端碗,起身离开──他还是不习惯在人面前展露软弱情绪,苏砌恒叹:慢慢来吧。

    他们之间最后那轨道总算接上,行星连成一线,一切阴霾散去,该是相爱相惜时候。唐湘昔洗好碗回来,眼眶微红,苏砌恒抚着他的头,称赞了句:「你好棒。」

    唐湘昔闷闷的。「别拿我当孩子。」

    苏砌恒不觉笑出声。「小熙现在也常讲这句话。」

    唐湘昔:「……」

    苏砌恒亲吻他。「我喜欢你。」

    「……嗯。」狮子总算有精神,苏砌恒并不想磨灭他身上原本的气势,那样狮子就不再是狮子,而是猫……熊熊想起从前陆律师调侃,唐湘昔现今在他面前表现的确像只猫,偶尔撒撒爪,但不会吃人,是否代表他把自己真正当成了「家人」?

    不过,他们是自愿的,而且心甘情愿。

    此番想象令他心胀满,很满足,三个人一个家,姊姊已逝,而现在,历经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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