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说那套衣物是为我预备的,自然早知道。”此刻这清冷凉薄的嗓音怎么就听起来这么……这么……犯……抽……
    最后一人一狐还是泡了个痛快,温泉果然不同于普通沐浴,泡后四肢百骸都舒展松快了不少。待得狐月白用法术将身子烘干,沈暮然换上来时的衣袍,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头。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想,可当真看到狐月白长发披散仅着内衫地站在包裹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里面衣料时,沈暮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果然,狐仙大人还真的不会更衣。不用说,原来那身衣服八成也是法术变的。沈暮然轻叹了口气挠了挠头,“呃,我来帮你。”硬生生吞下后面半句“第一次给人更衣,穿得不好请多见谅。”沈暮然拿着衣袍替狐月白穿戴好,还真是前所未有地认真穿衣啊,不过是替别人穿,精准地说,是替狐穿。不过狐仙也是人形,那也算人吧。有的没的一通天马行空,沈暮然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的劳动成功,嗯,还算不错。狐月白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戴齐整的月白色衣袍,虽然料子确实不能和自己惯常穿的衣服比,不过也过得去,尤其是这织锦暗纹月光之下隐隐泛着流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眼前这人类对自己倒是很重视,狐仙大人思及此,相当满意。于是当沈暮然大逆不道地问及他的真身是什么模样时,狐月白也很大度地没有直接不搭理,而是回了一句“我要是化成狐狸,一会儿你还得再替我穿戴一遍。”
    这个狐月白在人间千年仅过一次的新年,给他留下了一个怪癖:每逢人间新年总盘算着让它师父给它备一身新衣,顺便替他穿戴。当然至于它师父青和上神搭不搭理它这只狐,那就另说了。
    正月,狐月白穿着那身新衣隐在一旁看着沈暮然跟着沈父祭祖,走亲访友,给伙计们发红包,转眼已是元宵。跟着沈暮然从街头逛到街尾,听着他前言不着后语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看着烟花绚烂倒映在那双月牙般的细长眼眸中,狐月白觉得这时候说离别实在太煞风景,待回到沈宅,一人一狐立在熟悉的庭院中,狐月白想了想,牵起沈暮然的手返回厢房,趁着眼前人类一脸雷劈到的表情地盯着彼此交握的手时,开口道:“我明日离去。”顿了顿又加了句,“你无需牵挂。”月牙般的长眸眨了眨,仿佛没有听懂,但是手里那只原本僵硬的手此刻却微微地颤抖着,狐月白知道沈暮然听到了。
    当晚沈暮然死命瞪着那双月牙长眸盯着眼前的清雅出尘天下无双的狐仙大人,想着能看一时是一时,能看一眼是一眼。不想狐仙大人被瞪烦了,一拂袖沈暮然两眼一闭两腿一蹬,睡了过去。
    月牙长眸闭上了,只不过眉心却皱着。狐月白看着被自己施法睡去的沈暮然,清冷明丽的眸子依旧是一贯的无波无澜,良久,一道如月华的银光笼罩着沈暮然的睡榻,银光转弱消散后一只全身雪白泛着银光的狐狸窝在了沈暮然枕边。泛着银光的雪白狐毛与散落枕畔的人类青丝缠绕着,许久,狐狸动了动,一簇微小的银蓝光晕里,一根雪白与一根青丝渐渐融合,光晕散去,青丝依旧,狐毛似雪,仿若一切都未发生。
    第10章 天各一方 该干嘛干嘛
    沈暮然醒来,果然,狐月白不在了,果然,昨晚不是梦,果然,要不是给那只狐的衣物外面的那块包裹用的布,自己都要觉得遇到狐月白的一切才是梦。这厮,居然连根狐毛都不留下就走了。不过人家是狐仙是要成仙的,自己区区一介凡人如蝼蚁一般,什么叫云泥之别?这就是云泥之别!沈暮然忍不住撇了撇嘴,太阳照样升起,他沈暮然也得该干嘛干嘛,只不过那方包裹布被叠着整整齐齐珍而重之地收在了书橱的暗格里,本来想放在衣柜,可是沈母和胡姨要是收拾自己衣物时看到指不定就顺手当个零布头收了,还是放暗格里保险。不过说来自己送给狐月白的那套衣服倒是不见了,看来狐仙大人还是挺满意这新年新衣的。只是不知道那衣服能穿多久,算了,自己想那么多干嘛,等那衣服旧了狐月白也早忘了自己这号凡人,说不定衣服还没旧就连衣带人都抛诸脑后了,毕竟是修仙得道的仙狐嘛。自嘲地摇摇头,仿佛是要甩去一切杂乱纷扰的神游,沈暮然深吸口气,打开房门,嗯。年彻底过完了,铺子的生意又要开始忙碌了……
    其实,沈暮然还真冤枉了狐月白,人家还真给他留了根狐毛,只不过他不知道也没察觉而已。等他知道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不过狐月白确实带着他送的那套月白织锦衣袍,只不过不是穿着,倒不是嫌弃,而是当他重化为人时,发觉这凡人衣服还真是不怎么容易穿戴,看了眼身上不怎么齐整的穿戴,狐月白还是重新化出原来的那身穿戴,至于这套衣服,自然是用个小法术收起带走。昨晚给沈暮然留了根自己的毛发混入他的气血中,这样万一那个人类遇到妖异危险,自己还是多少能察觉到。好歹自己也将成狐帝,让下属照看个凡人不是什么大事吧。已至青丘境内等着现任狐帝召见的狐月白散漫无纪地脑内神游打发时间。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就是那根狐毛惹出了之后的种种。
    寒来暑往,沈暮然照样忙着家里的生意,闲时看看书和那群朋友喝酒赏美人,只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位沈少爷对美人的要求越发挑剔也越发没兴趣了。以前还会品评几句,现在基本就干巴巴的一句“还好”,遇到个不如眼的更是四个字打发“不过如此”。倒是对山山水水四时景色的兴趣浓厚了许多。那些生意上的在铺子里寻不着他,心里都会暗道这沈少爷八成又去郊外看青山绿水花花草草了。一转眼又到了年关,沈父沈母看着自己儿子年纪渐长,寻思着让他成家,沈暮然想了想也应了,只是对未来妻子提了个要求“性子温良少言”,知子莫若母,可沈暮然这要求倒是让沈母微微诧异,自己儿子打小就喜欢好看的美人美物,瞧他平日里往来亲近的个个容貌都不错,这娶妻居然唯一的要求却不是容貌,看来儿子果然还是长大了。沈母内心欣慰,她哪里知道自见了狐月白之后,沈暮然看旁人哪还可能惊艳,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大概如此。只是沈父沈母包括见过狐月白的一干人等,除了沈暮然,个个都跟失忆了似的,仿佛狐仙大人压根没出现过,不消说,这肯定是狐仙大人的杰作。其实狐月白本来也想着删了沈暮然的记忆,不过犹豫了片刻等最后临走就那么“疏漏”了。
    大年夜沈暮然听着窗外的爆竹声声踱步至院中,静立片刻,返回厢房时在书架旁拿出那块包裹布瞅了半晌,收起时随手取了本志怪小说窝进了一旁的软塌。狐月白在时,这几乎成了他的专用宝座。想起那个容貌媚丽无比性子淡漠无双的狐仙大人,浅淡端正的唇弯了弯,眉眼宛如天上的新月。一年终又过去。
    而对于此刻刚见着狐帝的狐月白而言,不过是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狐月白对着狐帝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青丘狐帝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叫着自己“父上”的新晋狐仙,转身淡漠却带着丝尊长者端严地开口道“跟我来罢”说着便走在前侧,不再回顾狐月白。狐月白跟着狐帝不徐不疾地行进在青丘深处直至一个仙雾缭绕的清幽府邸,但见周边碧草绒绒,绿树鲜花错落有致,清风夹着一丝令闻者心旷神怡的花木香徐徐扑面。狐月白内心蓦然一动:眼前的一切自己分明从未见过,却莫名觉得可亲,那异香不禁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狐帝在府门前稍作停留,便径自推门而入。狐月白亦步亦趋却愈加迷茫:为什么内心压抑不住地忐忑却又不是不安?他不禁想起了初见沈暮然拜见沈母的模样。可自己见自己父上狐帝时却完全没有这般情景。这宅邸中的仙君究竟是什么来头?前方的狐帝突然停下脚步,带着与老友闲谈的口气对着一扇精美的纸格栅门内说道:“宝贝徒弟修习圆满,这下你可放心了?”
    只听对方似带着一丝笑意回应:“你这可是五十步笑百步?”嗓音清雅悦耳,如清润美玉。狐月白听了却如同被天劫电闪劈中,瞬间呆了。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一个周身罩着莹润仙光的浅青身影慢慢走近,舒眉浅笑却丝毫无损其端重尊贵,竟是天界众仙诸神之首的青和上君!
    第11章 前尘往事
    狐月白怔在原地,脑海里似乎有什么迅速地飘过,却又隔着浓雾般看不真切。自己的儿子这幅模样青丘狐帝却一点也不担心震惊依然老神在在地倚在门旁。倒是青和上君见狐月白这幅模样轻叹了口气,径自牵了狐月白到矮床旁坐下,伸手触着狐月白的额,一双万古无波的深邃明眸注视眼前此刻透着一丝迷惘的秀丽狐眼:“想起来罢”,随着这声似叹息一般地温和低语,自己额前那只分明透着凉意却硬是让他觉得灵魂都被温暖的手仿佛解开了尘封已久的回忆,狐月白恍惚间觉得所谓醍醐灌顶大抵不过如此,只是一念闪过便给纷涌而来的前尘往事引去了全副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狐月白才回过神来,稳了稳心神,对着端坐在自己面前噙着一丝淡笑的青和上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师父”。原先倚在门边的青丘狐帝早已在桌旁边自斟自饮着青和上君泡在茶壶里的仙草茶,边状似不经意地眼角余光扫着自家儿子,见狐月白如梦方醒对着青和上君纳头就拜,一脸的温良恭顺,不禁忍不住吃味般地打趣道:“凡人总说女生外向,我若月生的明明是个小子却也是师父比亲爹重要,啧啧~”
    温良恭顺的徒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要不是略显僵硬的脊背狐帝都要怀疑这小子压根没听到自己的打趣。无趣地撇撇嘴,又端了杯茶刚要入口,青和上仙清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你在凡间的一千年虽不比往日在我身边的时光漫长,却也不算短,你在人间的时日你父君没少为你担忧操心。这两日你便随若月好生歇几日,你父君作为青丘帝君日常不苟言笑久了难能放松,这几日里没有父君,只有父亲与儿子,好好享享天伦之乐罢。至于重返天庭谒见天帝诸事由为师安排,你毋需操心。”
    “鸠占鹊巢这么久了,你总算是打算回你的仙府老巢了。”不理会青和上仙话语里细微的一丝促狭之意,狐帝若月挑了挑眉,那双媚煞天界的媚丽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风流睥睨。只可惜魅力撑不过三秒。
    “非也非也,此间乐,不思蜀。虽然不能永远逗留,不过再流连七八日倒是无妨,正好可以看看青丘狐帝父子陌陌温情的天伦之乐。”仙音清润绕梁不徐不疾,让听着有种青和上君在说道论法的错觉。
    狐月白温顺地应了青和上君,眼角扫过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正在桌边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的父君,内心不禁微微叹息。千年过去,青丘狐帝遇上青和上君依然还是捞不到半点便宜只能吃瘪的份,真是一张狐脸都丢尽了。
    当下,青和上君嘱咐了狐月白一些修习的心法要诀,便让他随狐帝若月回去了。跟在自己父君身后,听着狐帝愤愤不平地嘟囔着青和上君白吃白和白住了近千年青丘却一点也没有客人自觉鸠占鹊巢占着自己是天界高位的上神就霸着自己最喜爱的宅院云云。狐月白不禁觉得好笑:自己父亲似乎忘了方才下肚的仙草茶和院外那些仙界里都算难得的奇花异草,全都拜他口里白吃白喝白住的青和上君所赐。不过这些他也就心念转过便罢,想当年自己还是一只初诞下刚满百岁的天狐,就因为天真无邪童言无忌地问了自己父君“明明是父君得上君的馈赠更多,为什么父君却总嚷着自己吃亏?”,结果自己父君非但没给自己答疑解惑,反而拿着这话唏嘘感叹自己生了一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也不管自己才是只刚过百岁生日的小奶狐,竟就这么扔给了刚刚在生日宴上允诺收自己为徒的青和上君抚养……往事不堪回首。虽然后来青和上君身边的童子们告诉自己其实狐帝这是为他这个宝贝儿子捞了个大便宜,而在上君身边的漫长岁月中月白也时不时就能目睹一遍天界诸仙不厌其烦个个削尖脑袋想往青和上君府邸塞徒弟侍从甚至还有想送仙姬作女侍的,最出类拔萃的就算是天帝的那个名义上的伴侣——帝姬。天帝与帝姬这一对可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天帝只是把帝姬当成工作上的搭档,毕竟天界掌管着各界的平衡与万物诸事,天帝虽说是统领天下诸事,可这涉及女子诸事譬如生育之类的,还是由女仙管理更为便达,所以帝姬就是这么一个副手一般的存在,用太上老君的话说就是阴阳协调共济。就这么共济协调地过了万儿八千年,许是时日久了每日相处渐生亲昵之意,许是天帝容貌太过英俊加之上位者的威严,让帝姬那颗修仙已久的尘封之心铁树开花,结果全天界的仙僚连那些坐骑仙兽都知道帝姬钦慕天帝。可惜天帝哪是你想亲近就能亲近的,几万年下来,天帝对帝姬的态度一如初始,于是全天界的仙僚连那些坐骑仙兽都知道了天帝对帝姬无意,尤其是近几千年自帝姬的两万岁生日宴上,一贯极其爱惜自己仙家美貌的天帝居然破天荒一副中年大叔的形容留着一绺黑漆漆的山羊胡子还美其名曰:增添威仪。帝姬这万年铁树好不容易开花的心就这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为了挽回面子,自那次生日宴后,帝姬待天帝的态度也恢复到了初始,只不过少了初始的敬畏,多了一丝怨怼和跋扈。于是天帝郁闷了,好不容易想着可以恢复以往作个美貌青年,可是帝姬这样又让他多少有些顾虑,于是只能在几个亲近仙友间臭臭美发发牢骚,青和上君就是一个。
    这天天帝又带着一坛子据说是西方净土的珍稀仙酿到了青和上君的府邸,照例是一口仙酿一句苦水的哭诉节奏,喝到微醺困乏,天帝顶着那张近几千年已难见得的美貌青年脸庞哭丧地对着面前不徐不疾小口品着仙酿的青和上君道:“青和,要不你就替我管个一千年吧,这天帝当得连我用张自己喜欢的脸都得小心翼翼,实在憋屈啊,就我这张脸近五千年来统共我自己见到的次数都不足千次……”这倒也不是天帝喝大了胡言乱语。其实论资排辈青和上君本是天帝首选,他本就司万物生机,加之上神灵气孕就,实在是天界上位首座。整个仙界称帝君元君老君星君的都不稀奇,但称上君的却只有青和上君一位,足见其在仙界举足轻重。只不过青和上君万古无波只爱静修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这大大小小诸事必问的天帝。于是青和上君便和一干仙友推举了现在的天帝。天帝也确实不负仙望,这几万年来别的不说,就敬业而言确实是效率和效果并举。眼看这么一个爱岗敬业的大好仙僚被一个女神仙打击了工作的积极性,青和上君觉得事情确实有点严重,于是思索了一番,便给天帝出了个主意。天帝一听,困乏全消精神抖擞喜笑颜开地回自己的仙殿去了。第二天,天帝便以与时俱进改进工作方式为由,将原先每日在天帝宫中召开的仙务议事,改为每日各殿各司在各自所中议事,每七日聚于天帝宫中汇报,紧急事务由专司消息递送的千里眼顺风耳带领仙界信使负责传达。美其名曰提高工作效率减少每日往来路途损耗。诸仙听了莫不拍手称快,这日日带着一干侍从往返于仙邸与天帝宫,耗时又劳顿,委实繁琐。虽有几个老古板觉得几万年下来的约定俗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有些可惜,但是想想每日的烦劳,也就没了意见。只不过坐在天帝身侧殿椅上的帝姬难得沉默无语面上喜怒难辨。
    第12章 天狐和九尾狐不得不说的差别待遇
    自天帝推行七日一会之后又过了三百年,青丘狐帝喜得天狐幼崽,待青和上君前往探视时,见着自己熟识的万年冰山老狐狸居然怀抱着一个小白毛团那双平日里清冷犀利的狐媚眼怎么也抑不住地流淌着欢喜与慈爱的神色,着实是吃了一惊:“幸好是本仙来青丘探望,若你这样子上殿估摸着那班仙僚都要怀疑小天狐其实是你若月私下诞下的小九尾。”
    “哼!”美丽的狐狸眼翻了个不怎么优雅的白眼,狐帝若月柔情满怀地抚了抚怀里心肝宝贝,“若是生就能生得天狐那我若月也不用清修孤苦,直接纳百八十只母狐狸又享温存又得天狐一举两得。”
    “若真那么便宜,你还会这般宝贝?”青和上君依旧不徐不疾地调侃着自己的老友。也难怪这老狐狸这般欢喜,作为一只修仙得道的九尾狐,平日里除了管理大大小小的狐狸狐妖狐精的一摊子糟心事,也就是清修和为数不多的仙僚好友偶尔拜访算是消遣。难得清修了八千年才终于盼来了青丘一脉灵气与自己仙气育出的天狐,怎么能不欢喜。仙家典籍的上古历史中记载:天狐,乃仙灵之气所孕,性冷多智,曾与神龙、玄鸟、朱雀、玄武跟随伏羲大帝平定三界混战,后伏羲大帝神元分入九州大地,天狐隐于青丘,神龙没于天海,玄鸟朱雀玄武亦将仙元藏于各自镇守的疆界,上古诸神与神兽便消隐于天地,仙灵气韵却孕育出后辈诸仙……几万年过去了,玄鸟复生,朱雀与玄武也同为仙僚,就连天海里那只沉没的神龙都成了颗灵气缭绕的神蛋,被天帝特意关照由龙族的几位仙君无微不至地照看着,只等时日到了小神龙破壳而出。为此,天帝还和青和上君说待神龙成年,自己就可以把天帝的担子卸下也过万儿八千年的逍遥神仙日子,不过被青和上君一句“古籍里记载:神龙性情刚直暴烈”给戳破了美梦。
    上古神兽算算基本都重新化形出现,偏偏天狐却仿佛只存在于传说般无半分动静。从还是只九尾狐修炼仙道时,狐帝若月便蹲守青丘,直到自己成了仙后又过了五千年,期间还从青和上君那讨了不少的仙草奇珍滋养青丘仙脉,千年间青丘除了多了几缕仙气灵气啥动静也没有。狐帝内心的苦闷也只能借着每日修习之后对着被仙草覆盖仙气缭绕的山石叹几口气抒发抒发。眼瞅着又过了两千年,掐指算算,自己都已经是只快八千岁的老狐了,要不是自己修炼不辍,青和上君又常给自己一些养仙元的宝贝药草,自己再过不久也该下界投胎历劫重生了。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天狐诞于青丘……一边想着一边对着自己修炼的这个洞府长吁短叹,想当初自己还是只小九尾狐时便寻得了此地,还是当时一个水草丰美的天然洞穴,数千年里,自己有意无意地种着仙草,修整着四壁,这里也已成为如仙邸一般的世外之地。想着想着,狐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己作为天生的九尾狐也算百年难得一遇,是以自己当初诞生,天界也是相当重视,还派了太上老儿座下最得意的白鹤仙君来督促指导自己修炼,只不过九尾狐不同于天狐生来就有仙根,就算若月再怎么有灵气未修成仙元前还是只妖,是妖就少不了带着本体天生的习性,尤其在幼狐期狐狸狡黠顽劣的性子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要不是年岁尚小,估计白鹤仙君的翅膀都要秃了。饶是如此,白鹤仙君在短短的两百年间掉毛无数,眼瞅着脑壳就要像他师父太上老君那样明晃照仙。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如此憔悴,太上老君不禁心疼地和天帝说要不还是另派贤良去做若月的师父。天帝考虑着未来狐帝的师父最好还是一脉相承就没应允,不过看着座下温良恭顺端方持重却憔悴不堪的白鹤仙君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便让他去找青和上君讨几样固本培元的仙草修养修养仙体。青和上君见着白鹤仙君这幅可怜模样,也忍不住内心暗暗唏嘘一番,倒也好奇能把自己师父折腾至这般光景的九尾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要知道这仙界仙术仙法太上老君也算是首屈一指,作为老君最得意的弟子白鹤仙君也算出类拔萃,怎么连个未成仙的小毛团都制不住?于是在三天后白鹤仙君又要去青丘指导九尾狐修仙时,青和上君陪同一道,美其名曰“关心白鹤仙君仙体”白鹤仙君那叫一个受宠若惊感激涕零,要不是青和上君催促上路,便要倒头一拜上君。
    待见着当年还是只雪白毛团的若月蜷在蒲团上打瞌睡,九只狐狸尾毛茸茸蓬松松地或蜷着或当被或压身下还有一条尾尖来回轻扫着蒲面,青和上君忍不住伸手想揉。白鹤仙君见自己那个顽劣的狐狸徒弟眯着眼装睡不禁好气又好笑:果然还是一只顽劣的小畜生。刚想命他起身,就见一旁的青和上君浅青色衣袖微抬竟是要去抚玩狐狸毛,赶忙唤了声:“上君小心!”语音毕,浅青色的衣袖已经盖在了狐狸的尾巴上。原先假寐的狐狸立刻睁开精光四溢的媚眼站了起来,回首瞪着居然敢捋自己尾巴毛的仙: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哪个敢捋自己的尾巴。当然就算敢也没能捋着,偏偏今天让这个看似温柔清和的青衣仙给捋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九尾狐便暗念着学过的仙诀想着趁惑眼术绕开这个不知死活的仙给他两爪子再抽他两尾巴以雪前耻。哪知道,这看起来温和无害仙威尚不及自己那仙鹤师父的上君居然衣角也未让它碰着半分,依旧一派温和清雅不为所动地撸着自己尾巴毛,末了,还趁自己惊讶走神之际撸了把自己的脑袋最后轻轻搔了搔自己的下巴,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道:“若月这个名字还是天帝与老君和本仙君商讨一番后给你起的,可见待你重视不同一般,你可要好好修习仙法炼成仙元,才不负天界诸仙所托。”顿了顿,见小狐狸支着耳朵听得还算认真,又抬袖向它示意端立一旁的白鹤仙君:“白鹤仙君是太上老君这数万年间最得意看重的弟子,作为教习你的师父可一点也不委屈了你。若不是白鹤仙君仙品端正自持为师之道,视你为弟子方如此宽厚,你这幼狐把戏又岂能戏耍得了他。师父待弟子如此,弟子又该如何待师父呢?你一只山野灵兽,若连这点都不知晓,还如何修仙得道,统帅狐族一脉?”青和上君虽说着教训的言语,依然语气温和,声如珠玉,站在这狐狸修炼用的洞府里也不显一丝局促,仙姿潇洒。这日起,原先顽劣的九尾狐收了顽劣性子,至少在白鹤仙君面前不再顽劣嬉闹,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作弟子。直到待他修习圆满立于天帝大殿中时,才知道当年让自己吃瘪被撸毛还一本正经教训自己一顿的仙君乃是天庭诸仙中不亚于天帝与太上老君尊贵的青和上君。而所谓商讨一番其实也就是这三位饮酒闲谈时喝一杯仙酿的功夫,待他对已成仙僚的青和上君言及此,这位上君却感叹道:“哎,当初其实本仙还想撸你肚子毛的,但想想好歹你也是只将来有望成为狐帝的灵兽,不能太过戏耍,现在想来还是颇觉遗憾。”新晋狐帝听完气得连青和上君亲制的仙酿也不喝了一拂袖便回青丘去足足一百年都不再搭理青和上君。所以后来天狐诞生后,狐帝若月便自己抢先给天狐起了名字“月白”,还待着丝报复心的奏请天帝让青和上君作小天狐的师父,结果青和上君应允了,本来想看上君虐幼狐的狐帝却在几次探望后咬碎了一口狐牙:这青和上君对天狐和对当年的自己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第13章 得罪帝姬的后果
    本来天狐拜青和上君为师也不算高攀,虽然月白除了上古天狐遗留的仙元外就是只新诞生的小天狐,但古时的天狐初诞不久即被女娲上神的收为徒弟,后又追随伏羲大帝与神龙比肩。天帝和诸仙僚都觉得天狐诞生,又拜青和上君为师,实在是好上加好。可是偏偏大殿上的帝姬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想当初诸仙各脉都想拜入青和上君仙邸而不得,如今看来原来是上君只青睐天狐这般上古神兽的转生。”好家伙,一句话就让诸仙都与青和上君有了芥蒂。
    “帝姬真是玩笑,本仙收月白为徒倒还真不是因为上古神兽的缘故。不然本仙此前该是日日流连天海,只盼收了转身神龙为徒。”
    “嗯?这么说上君是偏好狐族一脉了。”这帝姬忒讨厌了点,难怪天帝避之不及。
    “为仙者,大爱忘情,自是无偏好一说。只不过……”青和上君那双深邃明澈的双眸缓缓扫视了大殿上一众仙僚,最后扫过抱着天狐的狐帝若月,方莞尔继续道,“数千年前与一幼年九尾狐颇有些渊源,本仙如今这般也算补偿。”一席话听得大殿上诸仙都不禁暗自揣度这“渊源”,狐帝被一干仙僚不明意味的眼波扫了几个来回,硬是绷紧面皮继续保持着欺霜傲雪的狐帝风范,内心却暗暗磨牙:这青和上君真是比狐狸还狐狸,什么渊源,不就是占着自己仙法修为欺负一只幼年九尾狐,以撸毛为乐吗?!不过这话狐帝若月纵使散魂也万万不会说出口。避开那个狡诈上君略带促狭的视线,狐帝状似关怀地低头瞧了眼窝在自己胸前的小天狐,原本眯着打盹的狐狸眼这下正好奇地瞅着自己,好嘛,这才是“大眼瞪小眼”,不对应该“小眼瞪大眼”……
    “帝姬,今日庆祝天狐重生,加之拜青和上君为师,实在是近百年间难得喜事,说些打趣的话也无妨,只是莫要玩笑过头,倒让在座诸仙笑话。”天帝这次相当及时地阻止了帝姬继续无谓地挑衅,自己近百余年久违的自在全靠青和上君的一个主意,这要是惹得青和不快,以后别想他再给自己支招。自己这个天帝也就老君和上君两位能和自己无甚拘束当自己是仙友,老君那个和稀泥的,真要有什么烦心的私事也就只有青和上君能给自己支招出主意。
    也是这个原因,这七日一会的新政让帝姬暗暗咬牙,加上之前屡屡想拉拢青和上君都吃了闭门羹,这梁子也算结了个结实。不过青和上君压根就没把这个帝姬放在眼里,倒不是青和上君觉得帝姬每一万八千年就得下界历劫重塑仙身仙元不净,就她之前这么倒腾下界几回居然都还没断了对天帝的念想,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叹为观止了。只是为仙者讲究端方持重,这帝姬面上一派端正祥和,可是女性的那种小心思私下里却变本加厉,就连自恋的天帝宁可损害美貌当众无形拒绝她毫不顾忌仙僚之宜损她颜面那次,说到底也是她的小心思使然。庆祝诞辰那次,帝姬居然想着让太上老君和月老还有几位老头子仙僚趁机进言促成此事,饶是和稀泥的太上老君也惊得拿拂尘的左手抖了两抖,偷偷让青和上君去提醒了蒙在股里的天帝。天帝可怜一众老头子这般为难,思想斗争了足足一晚上才决定牺牲小我保全大我,那副委屈得几乎要流泪的模样让被他央求着出主意的青和上君鄙视地翻了两次白眼,最后丢下还在万般纠结的天帝径自回了自己仙邸。至于帝姬张罗着送仙娥仙童自己赤鸟一族后辈给青和上君当侍女当侍童当徒弟借以拉拢上君,结果反而起了反效果。青和上君闲散自在惯了,最是讨厌呱噪,赤鸟性喜热闹,帝姬送来的自然都是她自己顺眼的,结果青和上君眼一瞟个个都是灵动的却有余就算个别面上一派乖巧安静那双不安分的眼眸却把主人的性子泄露无疑,这性子倒不是不好,只是实在不适合自己的仙性,除了拒绝还是拒绝。偏偏帝姬又执拗锲而不舍一而再再而三,最后青和上君烦了,直接声明自己仙龄老迈所习仙法过于深奥难懂不适合仙家入门修习,加之仙法越至高深越是讲究清净自炼,不宜有随侍以免阻碍仙法进阶。帝姬自以为的好意又被拒绝得彻底,心里芥蒂自然就生根发芽。这次青和上君居然破例收了个天狐做徒弟,早已生根发芽的芥蒂在帝姬心里也茁壮成长。在她又一次要下界重塑仙身时爆发了。直到现在天帝也好老君也罢就连青和上君也不明白这帝姬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自己下界历劫重修仙身,非要拉着天狐做甚?!难道是预知自己这次下去未必如以往那般顺利归天?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命运术,就是天命殿里那个天命池里的预知也未必皆准。
    其实青和上君当初拒绝帝姬时说的并非完全托词,月白自满百岁后被狐帝狠心地扔给了青和上君,而青和上君考虑到天狐初诞于青丘还是让月白又在青丘狐帝修炼之地待了百余年以稳固仙元和仙灵,直到月白三百岁后才接他至自己的仙邸。月白在青丘稳固仙根的两百年间,青和上君自是常来探望,只不过月白入门的那些修仙和术法还是由狐帝亲自教授,用青和上君的话就是都是狐族一脉教授起来也更为合适,而自己那些更适合有根基者的进修。不过青和上君也没闲着,总次到青丘总带着对月白修习有益的仙露,顺带捎给狐帝几株奇珍药草。
    三百年对于仙君们不过须臾工夫,天狐月白终于被狐帝如愿以偿地彻底甩手给了青和上君,随着青和上君到了在诸仙口中极少有仙僚可以踏足的上君府。其实除了结界多了点,一般仙僚难进了点,其实整个上君邸虽然算得广阔,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实在是简朴非常:整个仙邸其实就是座仙气充沛的山林,山林前有潭水,潭水与山林之间伫立着一座竹木造的府邸,山腰处仙泉潺潺建着一个视野极好估摸是观赏用的小阁楼,山顶有一块可供三五人或躺或坐的天然石台,台子上放着张矮桌。除此之外全是仙草仙花还有一些不高的仙木,仙气缭绕水雾氤氲,山顶不时有风吹拂而过,草木发出的轻响更显得整个上君府僻静异常。上月白不禁想象了下自己接下来孤寂清修的千年,虽然天狐天性冷傲,在青丘时也多是独处修炼,但这上君府已经超越了清净完全就是孤寂。月白跟着上君逛了一圈,最后走进山林前的府邸,里面的家具陈设果然极其简单。虽然做工精良却没有什么纹饰,连软塌上的云被也没有任何暗纹锦绣。青和上君领着自己的天狐徒儿进了一间窗外景色清幽还能撇见潭水一角的屋子,开口道:“这间是为师给你预备的住处,你若喜欢自己选这宅里的屋子尽可挑选。”月白呆了呆,对这位上君师父,自己本能地敬畏,却没想到竟这般随和:“就听凭师父的,这间极好。”青和上君听了内心相当欣慰:自己这天狐徒弟果然有眼力,整个宅子最好的一间给了他也算没白瞎,状似随意了拂了拂衣袖,道:“你这两天先熟悉下环境,这山林各处皆是清修胜地,你随意挑了先巩固一下之前所学,过两日为师再教授你新法。”待月白恭送上君离开后,转回自己的住处,这才发现自己的用具寝具尤其是那松暖轻柔的云被,都多了萌萌哒小狐狸纹饰。当日月白盖着绣满小狐狸织锦的云被,枕着绣着小狐狸织锦的云枕,内心相当复杂:自己师父这个老神仙果然比狐狸还像狐狸,难怪自己那个狐帝父君都会吃瘪。至于自己当初觉得会孤寂的清修生活,从来就不曾存在。
    第14章 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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