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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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过几日,且回家去吧。”

    灾民们缓过神来,见皇帝受了伤还和颜悦色与他们讲话,纷纷开始给穆琛磕头,道:“皇上仁慈,天佑大梁。”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穆琛虽然受了伤,但是今天要打到的效果却预计的更好,所以他脸色还算平静,他正想低头与沈奚靖说几句话,却发现沈奚靖脸色比他还难看。

    面对刺客的时候穆琛都不紧张,可看到沈奚靖灰白的脸,穆琛紧张起来,赶紧问:“怎么了奚靖?”

    沈奚靖摇摇头,正想拉着穆琛赶紧回到马车上处理伤口,谁知道腹中一阵难受,沈奚靖惊慌起来,他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

    这次换穆琛脸色灰白了,他不顾手上的伤口,一把抱起沈奚靖,往马车跑去:“李明,李明快滚过来!”

    87

    当穆琛把沈奚靖抱回马车的时候,沈奚靖一张脸都憋红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么难受了,精神放松下来,才发现他被穆琛打横抱着,一路跑回了马车。

    这么多大臣禁军和百姓们看着,沈奚靖越想越纠结。

    真是……太丢人了。

    沈奚靖红着脸,拍了拍脸色惨白的穆琛,道:“皇上,我没事了,不用担心,赶紧把你伤口包上要紧。”

    穆琛脸色还是不好,根本不管沈奚靖的话,只吩咐紧赶慢赶跑过来的李明:“快过来请脉。”

    李明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过来给沈奚靖把脉,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他让先看沈奚靖,那就得先看沈奚靖,这事没得商量。

    这次李明号的时间有些长,好一会儿才松开手,顾不上擦额头的汗,对穆琛道:“皇上放心,嘉侍君无碍,刚才许是吓着了,为防万一,晚上吃些温补的药膳,早些休息即可。”

    穆琛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苦笑着对沈奚靖说:“这些年来,这还是朕头一次吓着,你看看,朕手都凉了。”

    他说着,用没受伤那只手握住了沈奚靖的,沈奚靖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直接吩咐站在一旁忐忑不安的李明:“李太医正,给皇上看看伤口。”

    李明这才敢上前剪开穆琛已经划了口子的衣袖,不得不说,曹易泽的反应真的十分迅速,眨眼功夫就打得那把长剑偏离原本位置,只在胳膊上留了一个浅浅的血口,只不过刚才穆琛一阵剧烈运动,伤口的血流得有点多,看起来半个衣袖都染红了。

    李明处理这样简单的小伤可麻利的多,只见他迅速把穆琛伤口处理干净,敷上他祖传的外伤药,然后用早就备在马车上的干净布条绑住伤口,这才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嘉侍君且安心,皇上受伤不深,没有伤到筋骨,将养几日便能合上伤口,月余就能好了,这几日切忌注意不要沾水,微臣待会儿会嘱咐杜管事。”

    他说完这话,沈奚靖和穆琛才算松了口气,穆琛挥了挥手,叫他出去:“告诉曹易泽,把人好生看着,回府吧。”

    李明口里答:“诺。”退出了马车。

    下一刻,马车稳稳行驶起来。

    穆琛打小在清心所里拄着,后来又经历景泰之乱,他不是没有受过伤,也没有那种什么‘朕是真龙天子谁都伤不得’的奇怪思维,所以这点小伤并不往心里去。

    只不过沈奚靖虽然没有动了胎气,但脸上的红晕退下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讲话。

    两个人沉默地回到怀荣伯府,穆琛下了马车,就拉着沈奚靖一路回到卧室。

    等到两个人都稳稳坐到床上,穆琛才道:“奚靖,怎么了?”

    沈奚靖抬起头看他一眼,他眼里有很多化不开的情绪,穆琛看不透,也看不懂。

    只听沈奚靖哑着声音道:“皇上,我小时候,见过很多人在我面前死去。”

    穆琛心里一紧,他环住沈奚靖的腰,没有说话。

    “我家里人是怎么死的,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也知道他们是在菜市口被斩首示众,回到帝京十年,我从没有机会去菜市口看上一眼,不过听好多人说,菜市口那片地上的血怎么都清不干净,在那里淤积十年,已经变成深深的黑色。”

    沈奚靖说着,又道:“我就记得那年我们好多小伙伴一起去上虞,伙伴里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我们走的时候是夏天,那时候天气热,穿的衣服都很单薄,但孩童年纪小,很多人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苦,何况每日走几个时辰的路,于是渐渐地,有些人就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等我们到了上虞之后,都已经是冬天了,您没去过上虞,那里冬天最难熬,冷冽的风总是能穿透我们住的茅草屋,上虞食物稀缺,虽然那时候我们已经不是罪臣之后,也要靠繁重的劳作换取一点食物,后来,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好不容易熬到上虞的小伙伴们,一个一个闭上眼睛,开始了另一段长眠。”

    他说的很慢,很平静,却比他今日在茶馆说的要多得多。

    从他的字里行间,能隐约窥见景泰元年那一年,沈奚靖如何从八岁艰难活到九岁。

    穆琛不是特容易感动的人,但他听沈奚靖这样淡淡说着,都忍不住想流出眼泪。

    沈奚靖突然抬起头,他认真盯着穆琛看了好半天,才开口:“皇上,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你知道当你身上的血溅到我衣服上时,我有多害怕吗?”

    穆琛终于忍不住,把他抱进怀里,他们两个身上都很温热,这样靠在一起,温暖着彼此的身体。

    “皇上,再也不要这样不管不顾挡在我前面了,我真的害怕了。”沈奚靖伸手环住他,低声道。

    这一刻,穆琛甚至都要感谢苍天。

    这一趟南行,真真正正没有白费,就算刚才受更重的伤,穆琛也觉得值了。

    这是沈奚靖第一次跟他讲这么多话,他能为他受伤而害怕,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了穆琛的位置,只要能走进沈奚靖的内心,其他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奚靖,你会为我担心害怕,是不是就说明,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穆琛贴在沈奚靖的耳边,呢喃道。

    他说的这样直白,沈奚靖却没有脸红,他迟疑片刻,终于想要正视自己的内心:“是,皇上,我是喜欢你,你对我这样好,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意,只是以前我总是害怕许多东西,不敢真正敞开心扉,但现在,在你挡在我身前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投入到我们这段感情之中,皇上,希望我这个决定,不会令我将来后悔。”

    穆琛松开手臂,坐直了身体,目光与沈奚靖的对视,他盯着他看,片刻之后,又倾身向前,与沈奚靖唇齿纠缠起来。

    今天的这一个吻,与平时的没一个都不太一样。

    沈奚靖说不上来,只觉得那滋味妙极。

    两个人亲了好一会儿,穆琛才放开沈奚靖,哑着嗓子道:“奚靖,我以我爹的名义发誓,此生定只与你携手共度,不会再有旁人。”

    沈奚靖点点头,道:“好。”

    两个人这样严肃说了一通话,终于憋不住,沈奚靖突然笑出声,拍了拍他还没多少肉的肚子:“皇上,你说不会再有旁人,咱们儿子怎么办?”

    穆琛这会儿倒表现得有些羞涩,大抵是因他说了情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胡闹什么,你刚才才不好受,别拍了。”

    沈奚靖的心情别提有多畅快,脸上也一直挂着笑,穆琛突然整个人压向他,故意蹭了蹭,道:“奚靖,算算日子,眼下也快三月了,你可别惹我。”

    这事沈奚靖可不怕他,刚李明还说今天要好好休息,穆琛对他的身体比他自己还紧张,这话也不过是在吓唬他。

    “好啊,光天化日,别有一番情趣。”

    穆琛被他这样一番言辞吓到,没想到放开后的沈奚靖其实个性也和他差不多,他突然有些怀念以前那个一被他逗弄就脸红的沈奚靖了。

    不过,这样的沈奚靖倒是更有活力,他还是喜欢看他挂满笑容的样子。

    晚上两个人和和睦睦吃过饭,穆琛吩咐张一哲陪着沈奚靖去花园里散步,独自回到卧室洗澡,他今天出了一天的汗,又不想让沈奚靖看到他伤口心里难受,只得吩咐杜多福帮他洗头。

    虽然怀荣伯府没有浴池,但这新作的浴桶倒也不小,穆琛把受伤的左手搭在浴桶边上,舒舒服服泡着热水澡,最近天热,他与沈奚靖又不能行房,便让太医加了些消暑的草药,闻着倒是清爽。

    穆琛眯着眼睛,听到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以为杜多福进来帮他洗头,便说:“多打些热水,今日出了汗。”

    屏风外面传来一个模糊的应答声,穆琛没有在意,闭上眼睛等着宫人伺候他。

    不多时,一双手托住他的头,温热的水流慢慢润湿着他的头发。

    头发润湿之后,又开始往头发上抹薇露香胰,那手很有劲,但却又很小心不弄伤他的头发,在花香里,穆琛几乎想要沉入梦乡。

    “皇上,这么舒服吗?”一把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穆琛猛地睁开眼,想要回头,却被沈奚靖抓住了头发。

    “你不好好散步,跑进来干这活计做什么?”穆琛道。

    沈奚靖笑笑,仍旧轻柔帮他搓着头发,道:“在安延殿那次,我不是说要帮你洗头发?今日正好方便,你看我洗的多好。”

    穆琛听他说这个,心里畅快起来,全身又放松下来,只管让沈奚靖随便弄他头发。

    沈奚靖洗头的手艺还不错,虽然许多年没帮人洗了,但到底知道轻着用力,好半天,他才把穆琛那头长发洗干净,用棉布擦干后帮他盘在头顶:“皇上,好了,你继续洗吧。”

    他说完,站起身来洗手,穆琛扭头看他修长的身影,眼睛里满是笑意。

    沈奚靖回头,见他正傻愣愣看着自己,便弯下腰在他耳边说:“皇上,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忘。”

    他说完,径直出了卧室,留穆琛一个人咧着嘴,胡乱地洗完了澡。

    天启十年七月二十九,睿帝与嘉侍君微服出行,特地往岭南城外看望灾民,不料有人行刺于架前,嘉侍君沈奚靖为救驾受伤,帝感念侍君忠心仁厚,特封沈奚靖为从一品侍人,赐号嘉。

    天启十年八月初一,离乡灾民陆续返乡。

    天启十年八月初二,帝下旨定八月初四返京。

    睿帝穆琛天启十年的南行,终于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画上终点。

    88

    在天启十年八月初四这一天之前,沈奚靖一直以为,他们会坐来时的那辆马车回去。

    可是,当天他迟迟醒来,却发现那辆马车早就消失在怀荣伯府里。

    张一哲和杜多福也已经随着马车走了,只剩下蒋行水、曹易泽和李明还留在府里,似乎要跟他们两个走另一条路。

    用早膳的时候,沈奚靖终于忍不住问:“皇上,我们怎么回京?”

    穆琛慢悠悠喝着豆浆,道:“不急,午后会有漠城大营的精兵过来,我们绕一下淮安与衢州。过几日衢州有今年的新夏大集,想不想过去看看?”

    他这么说,沈奚靖听了觉得分外诧异,按理说,即使他们今天跟着马车一路回京,最快也要八月二十多才到,那会儿已经临近八月三十,穆琛要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他现在还想去逛大集,实在令人费解。

    沈奚靖想了想,问:“皇上是担心路上安全?”

    走淮安与衢州和走岭西与凉川的路线是差不离的,但淮安那边稍微远一些,所以他们来时没有取道这里。

    经过那天刺客一事,沈奚靖也只能想着穆琛改道是为安全而想,但穆琛却笑笑,只说:“有精兵在,不用担心。日子还长,不急。”

    好吧,既然皇上都不着急,沈奚靖也没什么好着急的了。因定下午起程,所以上午沈奚靖用过早膳,还是坐卧室里看书。

    今日穆琛很闲,也没其他事做,就留在屋里陪他。

    自前些天两人说开话,关系就比以往要亲近一些,主要是沈奚靖,脸上总是带笑,话也说得多,相处一起自然和睦。

    沈奚靖看了会儿书,就忍不住问穆琛:“那日那人,审得如何?”

    他说的含糊,但穆琛完全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几日他总是很忙,就是在忙这个事,沈奚靖一直没有问,原来等在今天了。

    穆琛表情倒是没有变化,淡淡道:“你看曹易泽老实忠厚的样子,这几年禁军抓了多少人,一半都被他撬开了嘴,这一个,就只花了他两天功夫。”

    他说完,见沈奚靖脸上明显挂着“废话太多赶紧进正题”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那你猜是谁的人?”

    沈奚靖想都不想,立马说:“还能有谁?宫里那位吧。”

    穆琛这个皇帝虽然当年仓促即位,但他谦逊有礼,敏而好学,大臣们对他印象多半不错,他的两位皇叔一位代天镇守漠河,一位坐镇帝京,虽说漠河那位与他并不亲厚,但却对帝位没有兴趣,而帝京这位则对他一直关照有加,这两位一直是很坚定的皇派,更不用说护国将军、骠骑将军与护国将军之列重臣武将,也早就被穆琛拉拢到身边。

    他们中有好多人在景泰年前都是默默无名得小武将,这么多年,借着颜至清的眼睛和身份,提拔了不少人,也都是沈奚靖早就知道的。

    穆琛对这个从不隐瞒,他身边有什么势力,有什么得力大臣,甚至太医院哪位太医更忠心,在平日生活的点点滴滴里,都慢慢渗透给沈奚靖,他不告诉他谁谁更可信,只说什么情况下,该用谁。

    这些人,是不可能会派人刺杀皇帝的,剩下的,沈奚靖怎么想,还只有一个太帝君。

    但是沈奚靖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柳华然挑在这个时候动手,而那个刺客,也显然水准太差了一些,只有一个人,只有一柄剑,如果是他,肯定会埋伏一帮人,在剑上淬最毒的毒药,一招毙命,永绝后患。

    关键是,他找不到柳华然这样做的理由。

    既然穆琛都已经把手帕还给他,也就说明不会抓着这个把柄不放,如果这个时候穆琛死了,他又从那里找来更小的皇族子弟继承大统?

    难道找个柳家的孩子吗?就算大臣们答应,握帝京防卫营五万精兵的康亲王会不会答应?握兵三十万驻扎漠城大营的的凛亲王会不会生气?

    柳华然就算狗急跳墙,也不是傻子。

    沈奚靖这边胡思乱想,穆琛见他脸上表情变来变去,觉得甚是有趣,高高兴兴看了一会儿,才说:“是也不是。”

    果然,他一这么答,沈奚靖的思维就被引了过来,道:“这话怎么讲?”

    穆琛笑笑,走到窗边站定,回头看着沈奚靖。

    阳光下,青年英俊的脸庞显露无疑,他低头冲着沈奚靖笑,脸上满是柔和。

    这个表情,沈奚靖从来没见过他对别人有过。

    作为少年天子,穆琛并不需要这样柔软的表情,他需要的表情永远是冷淡的、高贵的或者偶尔仁慈的。

    所以,每每穆琛这样温存地看着他的时候,沈奚靖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

    两个人对视良久,穆琛再度开口:“这事,确实是柳华然做的,但他并不想杀我,当初我还给他手帕,就是要告诉他,我不会抓着他对把柄不放,一旦亲政,就对他家族赶尽杀绝,我想,这一点他应该很明白。”

    说完这一句,穆琛不等沈奚靖继续发问,主动道:“你看他找的刺客,身手还不如禁军,而且他就找了一个人,躲在棚屋里好几日,为了不让人看出异状,肯定吃不饱睡不好更不用说咱们到底去不去看望灾民还不一定,况且,如果真要弑君,他那柄长剑怎么也得弄点见血封侯之类的,就算他拿不出手,柳家总不会拿不出来吧?不过,那刺客到底有点职业道德,头一天死活不肯说是谁找的他,第二天实在扛不住,才说是有人出了钱,叫他等在棚屋,如果有人穿深色衣服去看望灾民,无论是不是皇帝,直接上前刺杀。他家里正缺钱,于是接了钱,断了自己一条生路。”

    沈奚靖听完穆琛这么长的一段话,登时目瞪口呆。

    这……实在是,太儿戏了,这是弑君呢?这是上赶着来送死啊!

    这事情简直匪夷所思,沈奚靖实在是好奇得很,问穆琛:“柳……到底是什么意图,皇上怎么知道这事是他?”

    穆琛笑笑,道:“你看,这人不想让我死,但又想吓唬我,事先埋一个人在这里,如果我去了,吓唬一下就完了,如果我不去也无所谓,对不对?”

    沈奚靖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但是,就为了吓唬皇帝找人弑君,这理由也太奇葩了。

    沈奚靖想的什么完完全全摆在脸上,穆琛觉得甚是逗趣,便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说,我们认识的人里,想法这么扭曲,又这么恨我的人,还剩下谁?”

    这倒是,沈奚靖有点点头,柳华然不仅仅扭曲,他简直就是有病!

    看看他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除了迫不得已推举穆琛做皇上,其他的都很让人不能理解,就算他政务上处理的非常好,也掩盖不了他内心里本质的阴暗。

    而且,这十年来大梁繁荣安昌,靠的也不光是他,靠的多半是左右相与六部尚书,还有其他世家的共同努力,就算是柳华然的父亲柳长存,也比他这个儿子强千百倍。

    但沈奚靖还是有点怀疑,他问:“难道他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你……?

    他这么说着,都觉得自己……病的不轻,何况是真的这样做了的柳华然。

    穆琛冷笑一声,道:“我甚至能猜到,他这样做到底为何?

    “为何?”

    “因为我用那条手帕威胁他十年,他心里怨恨我拿他最心爱的人压制他许多年,他想让我死,但是他仅剩的理智却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而且他也成功不了,如果他真的认真,那就不光是他一个人死,他一家都要跟着陪葬,这个时候,他又有些胆怯,所以,只能这样不伦不类吓唬我一下,不过,能得你那天那几句真心话,这吓唬得当真值了。”

    沈奚靖翻了个白眼,道:“好什么,那天真是吓死我了。”

    穆琛哈哈笑起来,一把搂住沈奚靖,道:“这真不是我的错啊,回头咱们回宫了,我替你出气。”

    沈奚靖听他说得这么不着调,想伸手推他起来,但手伸出来,却没舍得用力,他总念着他胳膊上那道伤,他知道穆琛年少习武,虽然武艺不是顶尖,但也不会这样站着叫人刺中胳膊,他是为了保护他。

    他胳膊上那道伤,即使好了,也会留在沈奚靖心里,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大梁最至高无上的主人,曾经为了他,敢于豁出性命。

    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死,这得多么深厚的感情。

    沈奚靖承情,终于走出心里的枷锁,答应与他倾注感情,答应与他共度晨昏,就绝对不会后悔。

    这几天里,沈奚靖与穆琛私下相处,已经在时时刻刻告诉他,他是真的要跟他好好过。

    穆琛甚至想着,等不到他们的大皇子出生,沈奚靖就能爱上他,说不定,沈奚靖早就爱上了他,只不过他以前太过压抑,如今慢慢释放出来,用不了多久,那澎湃的感情,就能溢满他的心房。

    他们两个心都不大,只能容下一个人,那就足够了。

    两个人静静抱了好一会儿,虽然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得出来的最终结果是一样的。

    沈奚靖突然问穆琛:“皇上,我记得你说过手里另有把柄,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个,穆琛脸色一凛,低声道:“这事,到衢州,你自然会知道。”

    沈奚靖这下心里才安定,原来,穆琛绕道衢州,不是光为了游玩,这就对了。

    他们二人这边和和睦睦说这话,门外曹易泽的声音响起:“皇上,漠城精兵到了。”

    来得可真够及时的,穆琛道:“带他们去准备吧,午后出发。”

    89

    八月初四这一日的午后,阳光极好,金灿灿地洒在这座美丽的临水之城,百姓们刚用过午膳,许多人都躺在自家不大的院子里,避暑午歇。

    就在这个安静的午后,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从怀荣伯府的后门驶出。

    前面开道的是三个穿着粗布短打衣裳的年轻人,后面跟出来的几个也不例外,他们表情都有些严肃,身上的肃杀劲还是很惹眼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穆琛透过车窗看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冷冽,不由叹口气,叫跟在他们车边的曹易泽。

    “阿泽,跟兄弟们说一声,开心点,绷着个脸一看就是硬茬,咱们现在是普通老百姓。”

    曹易泽诺一声,自去吩咐去了。

    这次他特地临出京前给他漠城的凛王叔去了一封密旨,跟他借了十名前锋营的兵士,他王叔也不含糊,把最精锐的一队给派来了,穆琛见他们一眼,就知道这十人是绝对靠得住的。

    他们今日出发,速度跟来时差不多,大约四日可到淮安,在淮安逗留几日之后,再另行前往衢州,这些话是上了马车,穆琛跟沈奚靖讲的。

    沈奚靖还是很费解:“不是说要去衢州逛大集?在淮安逗留几日作甚?”

    穆琛神秘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奚靖发现,最近穆琛学坏了,以前还算问什么答什么,最近就很喜欢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或者“你猜猜看”之类的话,沈奚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后来发现穆琛这样说的目的实在可恶,不过是为了看他表情变化,便懒得理他了。

    他们现在坐的这辆马车虽然没有来时候的的御驾更大更豪华,但倒也很平稳,四日之后,八月初九,他们到达淮安。

    淮安离沙罗河最远,并不算是沿河郡府,所以整个淮安府看起来,比温婉的岭南硬朗得多,城里花虽然也不少,但树木更多一些,显得绿意盎然。

    他们到达淮安郡府淮安府的时候,已经有先行的前锋营兵士过来打理好住处,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到来。

    淮安以淮安缎闻名,但淮安缎只做御供,街市上是从来见不着的。除此之外,梁染与雪纱则是富贵人家买得到的名贵布匹,所以世人说起淮安,讲得多半的是梁染与雪纱。

    马车从淮安中心市集穿过,沈奚靖透过纱窗,看到外面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布庄绣坊,百姓们穿着也鲜艳整洁,这座以布而闻名天下的郡府,每一日都把产出的华丽布匹卖到大梁各地,甚至卖到溯澈与陈。

    “这里倒是特色十足。”沈奚靖笑着对也在看窗外的穆琛说。

    可不是嘛,淮安卖的就是布,店家招牌多半用幡帐,每一家都不一样,颜色多样,绣工顶尖,这一整条街,看起来像一条五彩斑斓的悠长画卷。

    因着路上有人,他们马车速度并不是太快,似乎过了很久之后,才来到这条主街的末端,那里有一栋三层楼高的客栈,名叫悦安。

    那是淮安最豪华的客栈,在精致宽敞的正门旁边,还有一个侧门,沈奚靖远远看去,那里似乎是车马肆,专门给客人停靠马车的。

    沈奚靖以为他们会在客栈门口下车,没想到,马车却从车马肆的入口直直驶入,向客栈的后院行去。

    在成排的高大的杨树后面,几栋精致的小院呈现在他们眼前,早就来做打理的兵士直接把他们带到一个有三间正房的小院门口,客栈老板早就等候在这里了。

    他们现在都是普通人的打扮,穆琛也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转身把沈奚靖扶下来,笑着走到客栈老板面前。

    那客栈老板能经营这里最大的客栈,眼睛尖得很,这两位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忙上前道:“两位老爷来得可真凑巧,我们悦安的独院刚刚空出来,就剩最后这一个院子,两位真是好福气。”

    穆琛笑道:“老板真会做生意,合淮安就你这一家客栈不错,这几日我与我夫君可要好好逛逛淮安。”

    那老板马上说:“老爷可是来对了地方,淮安有许多地方可玩,我已经吩咐了我们客栈最机灵的小二过来伺候几位,有什么事情吩咐他便可。

    穆琛点点头,那老板才走了,沈奚靖和穆琛走进小院,他们租住的这个院有三间正房,一间偏房,有厨房有茅房,倒也方便。

    今日已经有些晚了,李明和蒋行水赶紧做了晚膳,他们用过之后,便早早歇下了。

    他们这趟单独出来,沈奚靖才知道为何要带着李明,他不管是太医院里穆琛最信得过的太医,就连做御膳的手艺也绝对不亚于御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奚靖一边吃一边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二日,穆琛倒似乎是不着急,只说要在淮安城里好好逛逛。

    淮安因为织染手艺高超,百姓多半以此为生,生活也很富足,最出名的要数两家,做淮安缎的宋家与做梁然与雪纱的褚家。

    宋家以织布手艺为优,而褚家则以染布技艺闻名,这两家的手艺都是百年传承,每一代都只有继承家业的族长知道,这么多年来,仍然是整个行业的翘楚。

    他们第一日,主要逛了宋家与褚家的布庄,这边的布琳琅满目,种类繁多,就连逛过西市的沈奚靖和穆琛,也没想到淮安的布这样出色。

    晚上回客栈的时候,他们在大堂用膳。

    悦安虽然是淮安最贵的客栈,但淮安有钱布商非常多,来这里吃个一两顿饭还真不算什么。

    他们吃着饭,就听旁边有人道:“听说了么,褚老爷子已经决定让大徒弟继承手艺了。”

    另一个人道:“也早该如此了,人家这么多年在他家忙前忙后,如今溯澈的商路听说也是他跑出来的,他们家的大少爷自小闻不得染布的味,真是白瞎他投的胎了。”

    “可不是,生在染布世家却不得染布,也真亏得慌,我看褚老爷子是实在没办法,他家大徒弟又是他救得,对他家死心塌地,传给他也无妨。”

    这……淮安的人也忒八卦了点,不过有这点料,穆琛和沈奚靖吃饭也不算无聊,有滋有味听了一通褚家的八卦。

    等第二日清晨,沈奚靖还在沉睡,穆琛则已经打了一套长拳回来,曹易泽正从院门进来,见穆琛已经起了,便赶紧上前道:“已经打点好,上午何时到都可。”

    穆琛点点头,用过早膳,看起了折子。

    他南行之后,禁军里有五人专门负责传递奏折,他们自然知道穆琛在哪里,自然不会送错。

    巳时许,沈奚靖才悠悠转型,他眨眨眼睛,好半天才清醒过来,穆琛正好进屋,见他醒了,过来把他扶起来,道:“早安。”

    沈奚靖眯着眼睛笑笑,在他身上靠了会儿,问:“今日去那里玩?”

    穆琛帮他把睡乱的头发整了整,道:“今日去个好地方。”

    因为只带了蒋行水一个人,他要忙前忙后顾着这么多人,所以这一段路沈奚靖和穆琛多半是彼此照应,比如端个水盛个饭,也不过举手之劳。

    等沈奚靖穿好衣裳出来,果然看到穆琛端着洗漱用具进屋,沈奚靖等他放到门口的架子上,才过去洗漱。

    他这倒不是得了机会肆意使唤穆琛,只不过他头几天总是觉得不好让穆琛做这些事,每次都跑过去想要搭把手,后来穆琛生气了,逼着沈奚靖给他们大皇子做个小被子,这可愁死沈奚靖了,没几天就败下阵来,再也不管穆琛干什么了。

    他洗漱完,又吃过早膳,散完了步,才被穆琛拉着上了马车。

    因为算是微服私访,所以他们两个穿的都是普通的芒锦,颜色也很浅淡,芒锦看上去与杂锦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摸上去就不同了,淮安人对布很敏锐,多半能看出他们穿的是芒锦。不过芒锦也不算是非常名贵的布品,但并不便宜,他们这会儿穿正合适。

    马车并没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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