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他打开门,门外没有人,眼睛向下,却看见了几滴干涸的褐色印迹。
    谢衡的太阳穴被一刺,突突直跳起来。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看守所看见谭西原,喉结滚动几下也无法出声。谭西原却很镇定——镇定到出奇。他还穿着从昨晚的衣服,谢衡好歹可以确定一件事了——昨晚并不是自己的春`梦。
    可他宁愿是。他宁愿是梦。
    “你怎么会……”谢衡摇头。没人相信谭西原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谢衡。”谭西原甚至对他笑了笑,像他们无数次见面那般。
    谢衡只觉刺眼:“是骗人的,对吗?”
    谭西原静默几秒,微微摇头:“是我做的。”
    “怎么可能!”谢衡冲他吼,“你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庄越、庄越还没醒,你还有继父要照顾,甚至,甚至还有我……”谢衡说不下去了。
    “关于你,我应该说声抱歉。”谭西原声音平稳,“昨晚,或许我不应该……我不该去找你。”
    谢衡瞪着他:“你知道不该还是做了!我不信,我不信。”
    谭西原扭过头去。
    谢衡紧紧盯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方唯到的时候,谢衡正在发疯,看守所的椅子被他一脚踹翻,倘若不是他塞了钱找了关系,早被赶了出去。
    方唯一把架住他,哄道:“谢衡谢衡,你冷静一点,到底怎么了?”
    谢衡撞开他,凶狠道:“我他妈怎么知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结果一醒来就他妈全变了。”昨晚上春光无限,他贴着谭西原的耳廓边厮磨,小声说:“拜托,这次不只接吻,而是连床也上了,你可别说这不算跟我在一起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谭西原在他身上低低笑出声,谢衡以为笑就是肯定的回答。可其实根本不是。
    谢衡蹲在地上,整个头都无力地垂了下去。
    方唯看了他两眼,决定先去找谭西原。
    谭哥这段时间憔悴了太多,方唯有一瞬间都不敢认。
    “你也来了。”谭西原笑了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唯有些不敢置信,“是外面那些警察说的那样吗?”
    “嗯。”谭西原没有否认。
    昨晚稍早一些的时候,庄越的表弟来医院,美名其曰是来看看庄越,可那副态度教谁看了都火气增生。谭西原和他在楼梯间发生了冲突,事后怎么下了狠手谭西原已经记不清,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躺下了,没了意识。
    谭西原以为人死了,可他并不慌张,反而有些畅快,恶意的畅快。他在自首前先去找了谢衡,他不该的,他知道,但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是去了。
    “有很多别的办法,这是最不理智的一个。”方唯忍不住说,“谭哥你应该知道的,不管怎样………”
    谭西原低头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手指在身侧攥了攥,才抬起头:“可为什么我一定要永远都保持理智?”
    “我不是说 ……”
    “为什么我不可以做一件出格的事?”谭西原紧咬着牙齿,“我也权利不顾一切的做一件不该做的事,不是吗?”
    “但至少不该是以卵击石的做法……”方唯微微摇头。
    “可我不后悔。”谭西原异常坚决,“我不后悔。”
    他的父亲是个毒贩,母亲感染毒瘾,死的都不光明。所以他从小就被人嘲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些人预言他最后一定也会走上这条路。他一直努力要掰正既定的结局,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但谭西原不后悔,他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昨晚做的一切——除了去找谢衡。
    方唯默默点头:“好吧,现在说后悔也没用,我们要想想应该怎么做。”
    说话只要上下两张嘴皮子一碰,事情办起来却远没有这么简单。谢衡的表弟脱离了危险,但还在医院,谭西原的故意伤人罪是铁板钉钉,谢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谢衡去医院闹了一通,谢家更加气愤,就连本来处于观望的谢家本家都按捺不住,参与了进来。谢母更是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老了十岁。
    谢衡彻底没办法了,灰溜溜回本家认错,谢母端起姿态来,丝毫不松口。
    “你们到底才愿意放过谭西原?”谢衡没辙了,“有必要吗?我给你跪下行不行,妈?”
    谢母杨尔岚居高临下看着儿子:“我还没见过你为了谁这么低声下气的。”
    “我同意跟孙家那女孩见面,你要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也行,都依你行吗?我在公司好好工作,不给你添麻烦,让你省点心……”谢衡脑子都是木的,嘴里胡乱发着誓言。
    谢母何尝不了解他的脾性,开口打断:“谢衡,别像耍小孩一样跟我耍滑头,这些口头保证顶什么用?”
    谢衡闭上嘴。
    谢母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不如先把婚结了,怎么样?婚礼办起来需要时间,不过领个证应该挺快的。至于公司那边,你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我才会帮你。”
    谢衡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你把我当成一件商品,是吗?”
    “你的价值也只体现在这儿了。”谢母被他一次次气得没了耐心,她失望透顶,“你该感谢孙家那傻女儿不知怎么,一心一意喜欢你,否则你连这点价值都没有。”
    “我不可能……”
    “谭西原的事可大可小,让他出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不让好受也是一句话的事。但这话是我说,不是你。”谢母残忍地打断他。
    谢衡哑了,他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到底是自己儿子,多少还有些不忍心,谢母又放软了语气:“谢衡,我是为你好,结婚、工作、想你上进,哪点不是对你好?我不希望你再走歪路。你应该知道,就算没这些事,你跟那个谭西原也不可能,两个男人,谢家会容忍吗?除非你不是谢家人,不是我儿子。”
    这话要如何反驳呢。杨尔岚的的面孔被灯光衬得诡谲,显得鬼气森森的冷漠。谢衡拿什么跟她对抗?他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跌坐进沙发里。
    周锐昀接到方唯短信时正在家里吃晚饭,周母做了许多菜,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自从离婚后便日渐消沉,难得有这么开心的时候,一看便是有什么事。
    果然,吃饭的中途周母忍不住告知了儿子:“我跟你爸准备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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