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上瘾 作者:_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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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妻上瘾 作者:妃宝

    鬼杀很想挣扎开他的手,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几次抽出手又被握住,他只得绝望的放弃了。

    慕容苏将脸在他手背上,断断续续说道:“这里…叫雪香小筑…是我和你家…我终于带你回来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按照听雪谷…小院所建造的…这世是我负了你…”他一边说,鲜红一边不断从他口里溢出,转瞬流满两人的手。

    “呵…我欠你那么多条人命…可是我已经无法还你了…我也无法…陪你走下去了…莫瑾…照顾好…自己…”

    “君师弟,师傅的仇…师兄到九泉之下……”

    “你…咳你闭嘴,我不要听你的声音。”这人莫名其妙,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慕容苏苦涩的勾了勾唇:“继续恨…恨我吧……”言罢,他慢慢地闭上了眼。

    恍惚之际,他觉得自己变得好轻,原来他漂浮在半空中,原来他已经死了。

    他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那个躺在床上嘶吼的人,那是一个陌生丑陋的人,却是他一生唯一爱过的人,是他伤得最深的人,也是让他心痛的人。

    莫瑾,你为何愤怒,为何悲伤,是因为没能亲手杀死我吗?

    呵呵……

    慕容师兄好,我叫君莫瑾,以后多多指教。

    师兄,我保证再也不去那些地方玩,你不要告诉师傅好吗?

    师兄,练剑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去闯荡江湖好不?

    姑娘,你别看我师兄长得好,其实心眼黑着呢,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欺负我和师弟,这种人嫁不得。

    师兄,等我回来。

    好,三月后,我在此地等你,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对了,快到他和莫瑾的三月之约,他该去约定之地了。

    意念一闪,他回到当初约定之地,山依旧,水依旧,树依旧,可是却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莫瑾忘记了时间?算了,还是他去找他吧。

    眼前景物再变,这次来到的地方十分热闹,似乎是一个祭坛,这是那里?他明明从没来过,可为什么会觉得有一点熟悉呢。

    祭坛上,带着红色面具的黑袍人正在手舞足蹈,还有大汉提着铁桶走来,他们倒出铁桶里的火红木炭,铺出了一条火炭路。

    “花之子君莫瑾,你当真不后悔吗?”忽然,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

    莫瑾!

    慕容苏高兴的跑了过去,一个白衣少年登时映入他的眼帘,墨发黑瞳,淡雅秀美的如同雪莲花,正是君莫瑾。

    “莫瑾,莫瑾,我来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喊,君莫瑾都听不到,他开始着急了,跑过去站在君莫瑾的面前,想要拉住他的手,可是,君莫瑾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慕容苏惊骇的看着自己身体,然后转过身,他看到君莫瑾走上了那条通红的火炭路,他看到他莹白的双脚被烧红,他看到他脸色越来越惨白,身体在摇晃,他听到他在唱歌,一首很好听的歌谣。

    “不要,莫瑾……”他扑了上去,心痛的大叫大吼。

    “莫瑾停下来,不要走了。”他一次次扑上去,一次次在君莫瑾耳边大叫,都无济于事。

    就这这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身影来了。

    是花容,但为什么冷星灵瑶他们也在……

    他这次又跑到冷星身边,然而结果仍是一样,他们全部都看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一种从没有过的绝望渐渐笼罩住他,他呆呆的陪在君莫瑾身边,心里一直在想着这是那里,他要怎么带君莫瑾离开这里。

    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因为这一切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或停止。

    当血腥味扑鼻而来,当漫天烟火升起,当君莫瑾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他跪在奄奄一息的君莫瑾身边,双手轻抚他的脸颊,莫瑾,你一定好痛吧。

    他好恨啊,恨不得将花容这些人扒皮拆骨,再将他们的骨头碾得粉碎。

    他好恨啊,为什么只能看着君莫瑾受苦,为什么无法阻止这一切,为什么不能替他承受一点。

    “花容!慕容苏!我君莫瑾此生错信你们,死后我定会做鬼让你们血债血偿。”

    这句诅咒犹如一个开关,将他的记忆瞬间打开,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全部恢复。

    他记起了,这是六年前的木月。

    他记起了,他已经死了。

    这时灵瑶已夹起火炭走了过来,他尽管已经看清事实,可还是扑了上去咬住灵瑶的手。

    可,命运就命运,不会因他改变半分。

    火炭入喉,君莫瑾活活痛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他跌坐在地,麻木且绝望地看着这群丧尽天良的人。

    慢慢地,他疯狂大笑起来,慕容苏,死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太便宜,你为什么就死了,你凭什么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

    他就这样愣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渐渐安静下来,他又看到来了几个黑袍人。

    这次,他直接无视他们,飘进了祭坛上一架人皮鼓中。

    那里,有他一生最重要的人。

    “莫瑾,对不起师兄来迟了,从此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他蜷缩在鼓中,将君莫瑾轻轻抱进怀里,嘴里哼起方才君莫瑾唱得歌谣。

    也不知过去多久,花容带着一名白衣人来了。

    他慢慢地眨了眨眼,这白衣人,他认识,正是他自己。

    原来,他们曾经相隔如此近的距离。

    原来,真的只要一个转身,他就能看见他。

    莫瑾啊,莫瑾,我愿下十八层地狱,赎我这一身罪业。

    这样,来世相遇时,我还有资格去爱你吗?

    慕容苏终于再度闭了上眼,眼前只剩下一片桃花林,而那人撑着油纸伞,站在树端轻笑。

    他说:师兄,等我回来。

    …… ……

    鬼杀摸到慕容苏的脸,手指放在他的鼻翼下,那里已经没有了呼吸。

    一瞬间,那的满腔悲恨无处发泄,唯有不停地吼叫:“慕容苏,你个混蛋,你快给我醒来!不许死啊!你欠我那么条血债,你还我啊!慕容苏,你混蛋,我不要欠你人情,你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吗!绝对不可能!你给睁开眼啊…我还没亲手杀你,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死啊……”

    “慕容苏,你个王八蛋,我要把你尸体挂到花梦楼的门口去…啊…”他无力的拍打床沿,殷红的液体自他从眼中流出。

    “你凭什么就死了……”

    凭什么啊……

    51章

    命运的齿轮,从来不会因谁停下,亦不会因谁改变。

    一夜过后,朝中局势大变,醒来却无法下床的庆帝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是赏封金千岁,第二道是收回慕容家兵权,第三道是将国师党派的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其行事果决,手段残忍狠辣且不留余地。

    而此时的祭天阁被百花宫和御林军重重包围,外围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各种指责声和谩骂声络绎不绝,当然指责得是庆帝,谩骂得是在场众人,更多是直接拿着武器反抗,他们不允许这些人侵犯他们神圣的国师,他们要保护他们敬仰的国师。

    从最开始庆帝就猜到这种结果,所以一直不敢动祭天阁,但经历过昨晚,现在白离魅不见踪影,正是铲除祭天阁的最佳时间,他要告诉北疆子民谁才是他们的皇帝,是谁在保护他们。

    朋友为他、为北疆,舍命如此,他岂能再继续让祭天阁存在,那怕以暴制暴,他也在所不惜。

    这次,势要将祭天阁的势力一次拔除。

    “回宫主,没有找到公子。”

    “回宫主,没有找到公子。”

    云朔丞看着眼前的废墟,沉声道:“继续找,给我挖地三尺的找。”找不到鬼杀,雪衣醒来一定会发疯。

    他认识绯雪衣十年来,见过最虚弱的雪衣,是和商子洛联手杀白离魅那次,绯雪衣足足昏迷半个月才醒来,然而这次情况似乎更严重。

    哎,若非彼此早已熟悉,若非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

    他一直知道绯雪衣体质与常人不同,他若累到极致或者功力消耗到极致,身体就会变得虚弱无力,甚至昏迷不醒,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所以每次绯雪衣出门,他都要为他瓶瓶罐罐收拾一包袱,没想到上次出去捡个鬼杀回来,那一堆药全都用在鬼杀身上,更把心丢在鬼杀身上。

    但,这次雪衣的情况……

    云朔丞抬头天空,寒风刮在脸上生疼不已,而那妖红彤云给人窒息沉闷的感觉,就像一双大手死死掐住咽喉,透不过气来。

    “又要下雪了,真是难受啊。”云朔丞叹了口气。

    帝都,开始落雪。

    这场雪整整下了两日两夜也不见停下的迹象,将整个帝都都妆点在白皑皑的世界中。

    鬼杀是被腹中陡然升起的一股火热焚烧痛醒的,这股火热根本没有预兆,好似它本就存在一般。

    这火烧火燎的痛,让他忽略了那满身的伤痛,现在只恨不得刨开肚皮取出这团火,终于,他再忍不住捂着肚子滚了下床。

    房门被推开,随即一道声音飘来。

    “小…君公子。”是冷星。

    鬼杀痛苦地想睁开眼,奈何眼皮就像挂着铅块似地,沉重地睁不开,等到好不容易睁开双眼,他反而瞬间平静下来,那怕他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笼,太明殿外的一战,他中了无月银丝上的毒后,他眼睛就开始看不清东西。

    他中白离魅一剑后,有奇怪药粉浸入身体,也不知道又是什么狠毒玩意。

    然后,那漫天黑色火焰雨,绯雪衣冲出来护在他身前,而他挥开了他。

    然后,他没了意识,等到再有意识时,慕容苏为他挡下致命一剑,带着他回到雪香小筑。

    呵……

    然后,然后容苏死了,他昏迷了。

    冷星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过来单手扶起鬼杀,他的右臂在前段时间就已经被慕容苏斩断,武功也被废除,六年前所有参与过那件事的人,只剩下他活了下来。

    鬼杀慢慢站起身,扶着腹部在桌边坐下问道:“这是那里?”

    “雪香小筑。”冷星将一碗白粥递到鬼杀面前:“你已经昏迷两日,这是熬得白粥,你吃一点。”

    鬼杀手放在桌上,一点一点摸到粥碗默默端过来,他的确需要补充力气,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也不能不顾肚中的小家伙。

    冷星难以置信地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满是惊愕:“你的……”

    “瞎了而已。”鬼杀面色如常,木然的说着。

    冷星一时无言以对,想了想,慢慢地开口:“…少主…少主因担心体内虫蛊被控制,一早就交代我,若是他死,就将他的尸体烧…他无脸见慕容列祖列宗,所以不可以带他回慕容府,我便在院中立了个衣冠冢,而骨灰要葬在那片桃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他而去,最后连他的少主也离去,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极大玩笑,赔上所有的性命,唯独留他苟活活在痛苦中。

    鬼杀闻言沉默,许久后淡淡嗯了一声。

    “…不收手吗?”

    “白离魅还没死。”

    “我的命随时都可以奉上。”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鬼杀一顿:“留着吧,他既然没有杀你,你就替他活下去吧。”有时候活着才是痛苦,这个道理他懂,冷星懂,慕容苏也懂。

    冷星苦涩的笑了笑,没再言语,若是可能,他多想追随少主一起去死。

    也不知是不是小家伙饿了,一碗粥下肚,鬼杀竟觉得腹中不再有灼烧感,整个人恢复几分力气。

    吃完饭,冷星给鬼杀做了一根木杖,带着他来到院中。

    鬼杀看不见衣冠冢是什么模样,他只是静静站在衣冠冢前面,手按在墓碑上,缓缓说道:“慕容苏,人的一生就如这雪花,终究要九九归一,归入尘土,而我和你之间的一切仇恨,今日……”

    碑碎,恨…散了吧。

    手掌下略一用力,墓碑登时碎裂一地,他飞身离开。

    他活着在世上,不应该只活在仇恨的世界里,除了复仇,还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他去珍惜,去保护。

    他要好好的活下去,为绯雪衣和小家伙。

    从雪香小筑出来,鬼杀直奔千岁府,在府门口再次遇到那个叫做宁珞的小乞丐,这次宁珞似乎是在特意等他,看到他时明显激动不已,因为那个哥哥托付给他的事,他终于完成。

    宁珞只是替君小七传了几句话给鬼杀,原来君小七在花容离开不久,就自己逃出来藏在乞丐窝,现在君小七已经离开帝都,说是要到处游历一下,让鬼杀不要担心。

    鬼杀心中的那块大石就此落下,君小七性子太过冲动,是该去好好的磨练,当初他在君小七这个年纪时,早就离开族到处游历了。

    鬼杀的突然回来,让阴霾两日的千岁府顿时热闹起来,柳伯看到鬼杀的样子后,老泪是抹了一把又一把,一口气险些哭背过去。

    庆帝将绯雪衣一事压下,所以千岁府的众人并不知道绯雪衣现在的情况,众人只知道他们的主子受了点伤,还在宫中修养。现在看到鬼杀回来,蓝总管欲派人进宫禀告庆帝,谁料却被鬼杀阻止,因为他想要去亲自进宫接他回来。

    半个时辰后,一辆雍容华贵的驷乘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鬼杀刚从马车中走下来,一旁太监立即撑着伞到他头顶,挡住飘落的雪花。

    而早在宫门口等候的云朔丞见到他下车,忙迎上来扶着他嘴里直念叨:“没事就好,回来就好,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云朔丞就死一百次,也赔不出一个你给雪衣啊,你没事真好,真好,等看过雪衣,我便给你看看眼睛。”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太了解这二人,不见彼此安好,是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做的。

    那充满哽咽关心的声音,听得鬼杀心头一热,淡淡点头:“他呢?”

    云朔丞身形几不可见的微颤了下,道:“在内殿,我带你去看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没死,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活着,什么都会有希望,所以他不在乎眼睛瞎了。

    一路上,鬼杀顺便询问了金贵富贵那晚的情况,当听到他自己身上的变化时,他的手不禁放在腹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那一刻他已经没了意识,所以那一刻与其说是他,倒不如说是用他身体的小家伙。

    思及此,他垂眸暗忖,腹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家伙,为什么绯雪衣能感受它,为什么他就不能?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是他和绯雪衣的孩子,一个还没出生就知道保护自己和阿爹的孩子,他怎会不喜爱,就算真得是来自地狱的魔鬼,那他这个做阿爹就拼尽所有也会净化掉他身上的魔性。

    在听到三人对战时,自己与白离魅同时都伤了绯雪衣后,他又皱起眉,想到刚才云朔丞的那句做好心理准备,他已经大概能想象出绯雪衣伤得有多重。

    然而想象终究是想象,等他坐到床边摸到那人时,他才体会到何为惊骇,何为失措。

    他紧紧抓住云朔丞手臂,木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惊慌,他颤声问道:“这…这是谁?我的主子呢。”

    “他就是雪衣啊。”云朔丞低头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痛声道:“以前他身体耗损太大会昏迷,但这次我检查他身上的伤,发现伤的确很重,却不至于…也许是白离魅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我们带他回弘灵山,那里有药池,先把他身上的伤治好再说。”

    听他说完这番,鬼杀已慢慢地松开他的手,绯雪衣的身体情况他一直都知道,而且他怎会不知道这躺着的人就是绯雪衣,那熟悉的气息,那唯有靠近他才跳动的心,都在告诉他,这就是绯雪衣。

    但突然面对这想都没想过的惊天改变,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而已,他多希望这是在梦里,可这毕竟不是梦。

    鬼杀再度摸索到绯雪衣的手紧紧握住,重重地闭上眼,深深地吸口气,强迫自己必须冷静。

    他不说话,整个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等着他开口。

    孰料半响后,他蓦地睁开眼,抱起昏迷中的绯雪衣一言不发地出了屋,足尖一点掠上屋顶,几个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52章

    鬼杀抱着绯雪衣离开皇宫没多久,便被墨白给半路给拦下。

    墨白见鬼杀那双眸赤红,神情恍惚的样子,心疼不已,劝说许久,鬼杀都只是默默垂着头,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就好似抱住怀里人,就抱住了他的全世界一样。

    这幕刺痛得是墨白的眼,墨白的心:“君莫瑾,你可以不相信外人,难道连小师叔都不相信了吗?”

    这次,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小师叔,我没有不相信任何人,我只是心里好难过,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三人交手,他相信绯雪衣若不顾及他,岂会受下这么重的伤。

    墨白气道:“莫瑾,你这个一旦发生什么事,就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的毛病,必须得改。当时候情况危机,谁都不想变成这样,况且再厉害的人也会倒下,更别说在这之前他还给庆帝输内力数十个时辰,你又何必自责,你想要照顾他,就得先将自己身上的伤养好,否则怎么去照顾他。倘若你想他一直都这样下去,你就尽可带他走,届时真正害死他的人,就是你君莫瑾。”

    鬼杀愣了下:“不,我怎么舍得他去死,我…我只是想带他回弘灵山。”

    …… ……

    此时的某小镇暗巷里,一辆通体全黑的马车停在那里久久不动,偶尔有大胆好奇的人进入暗巷中。

    在掀起厚重的黑色车帘那瞬间,眼前一道银光闪过,人已被拖进了马车内。

    马车微微晃荡片刻,然后又回归平静,暗巷如初,没人注意到那一条条消逝的生命。

    自那日鬼杀带着绯雪衣回到弘灵山,不知不觉已经大半个月过去,柳伯和凉风也被接到山上,照顾他和绯雪衣,而墨白则带着云朔丞返还弘灵山与帝都之间。

    大雪覆盖的弘灵山,茫茫白皑,异常寒冷,但鬼杀每日还是坚持去后山坡,将覆盖在情荼花上的积雪清除。

    现在的他小腹微微凸起,再穿着厚重的衣衫,行动上已经略微的笨拙。

    在这期间,白离魅就像突然消失了般,没有任何消息,绯雪衣没有醒来,而他的眼睛依然看不见。

    云朔丞看过他的眼睛和伤口,回去闭门翻查书籍几日,终于诊断出他是中了木月魔物千年赤蚺的毒,必须吃下赤蚺的胆才解毒。

    他听后,淡淡地抿了下唇,白离魅既已把身体奉献给赤蚺得到重生,能得到赤蚺毒,自然不足为奇,但要杀死这条千年赤蚺取来胆,他几乎不敢去想,那东西能杀死吗?或者说它会死吗?

    所以,他放弃了,并让云朔丞将此事保密,不得告诉任何人。

    现在,他只想陪在绯雪衣身边,守着他醒来。

    柳伯不止一次告诉他,绯雪衣是个雪白漂亮的孩子,十分逗人喜爱,小公子出来后也一定会好漂亮。

    这话听着实在诡异,可这就是事实。

    他记得绯雪衣曾说过他四岁时被丢弃在弘灵山,现在他又变回四岁模样,人亦依旧在弘灵山,这是不是命运的再度捉弄呢?他不清楚。

    绯雪衣变成四岁孩童的这个认知,让他在无数个夜里睁眼到天亮,那些夜里,他就静静看着身边软呼呼的绯雪衣,虽然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吾妻,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身边陪着你。

    他还说:吾妻,让你担心了,我很快就会醒来。

    可是这一等,他已经忘记时间过去多久了,他只晓得绯雪衣一直没有醒来。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忘记枕边之人是谁。

    他只隐约记得,他在等一个人。

    ……

    同时柳伯心底生出一股不安,他发现他家公子变了,这个变不是指性格,而是指样子和其他。

    经过长久的静心修养治疗,他家公子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只是在某一天,他发现他家公子那一头如缎墨发,竟然有几根爬上了银白的光晕,随后一天一点,渐渐地,凄凉的银白色蔓延至根根发丝,那一头墨发赫然成了一头银发。

    伴随着银发的滋生,他家公子开始忘记事物,很多时候前一刻和他说的话,下一刻他就再不记得,又会转身问他方才说了什么。

    终于,他不再记得云朔丞,不记得墨白,不记得凉风,他的记忆在快速倒退……

    尽管如此,却偏偏记得每日去后山坡照看情荼花,记得每日抱着绯雪衣抱药池。

    这吓坏柳伯,疼坏墨白,急坏云朔丞,把脉,扎针,样样都试过,还是不见半点起效,他依旧在忘记事,忘记人。

    有一次,柳伯看着那从头到脚都是雪白,唯独眼睛上蒙着一条三指宽黑色锦带的人,问道:“公子,你还记得你怀中的人是谁吗?”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

    柳伯叹道:“那你为何要抱着他?”

    他的唇紧抿成线,慢慢说道:“可是如果不抱着他,我的心就不会跳,我的心就会好空。”一贯空洞冰冷的声音,也只有在提起怀中人时,才染上一丝柔和。

    这话一出,柳伯转身离开,泪水爬满他的那张老脸。

    云朔丞鼻头酸涩,手中的药碗当即摔落在地,深褐色的药汁流满一地。

    墨白在雪地里饮酒狂舞,最后化作一声悲凄的嘶吼,他如大鹏展翅般掠起,伴随他二十多年的剑,孤零零插在雪地里。

    而,墨白走了。

    天地之间,随风而走,随风而游。

    …… ……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暖暖春风扰乱一池碧水,撩起一股股思念。

    这日,柳伯做好饭,照例去后山坡叫鬼杀。

    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个人负手而立站在山头上,旁边立着一把花锄,春风撕扯他的衣袍,一头没扎没束的银发随意披散而下,一缕缕银发在风中肆意飞扬,更显得那条覆在发丝上的黑色锦带尤为突出。

    他微微仰着头,似乎在仰望已经暗下的苍穹。

    但柳伯知道,他没有。

    “公子,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好。”他慢慢转过身,那是一张如玉的脸,双唇轻抿泛着淡淡的嫣红,鼻若悬胆,如果揭开覆在眼帘上的锦带,是一双斜飞入鬓的长眉和冰冷的黑瞳。

    柳伯每每看到被云朔丞恢复容貌的鬼杀,心里既喜且悲,喜得自然是鬼杀能恢复如初,悲得是鬼杀眼睛看不见,嗓子也无法恢复。

    “公子,我们真要带凉风一起走吗?”绯雪衣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三日他们将动身回木月,公子说白离魅是木月人,这事便是木月族内的事,不必牵扯无辜之人进来,他们还是回木月等白离魅的出现。

    “他既然是我的师弟,还是跟在我身边,由我照顾比较好。”他的记忆虽然没了,但是柳伯记得这一切,柳伯是带大他的老仆,也是他信任之人。

    最初,发现丢失记忆,他也曾痛苦过,无助过,可每当此时,腹中小家伙就会极度的不乖,它会想方设法表示它的存在,让他再没心思去胡思乱想。

    而且,隐约中有道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人回来,他就能记起所有事。

    所以久而久之,他亦觉得无所谓,反正他知道他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好。

    柳伯又道:“公子,你现在身子愈发地不便,明日就由老奴来吧。”

    “不必。”鬼杀抬手抚上隆起的腹部,淡淡回了句。

    …… ……

    用过饭后,鬼杀径直的回屋,抱起绯雪衣去了浴池。

    白雾蒙蒙,轻烟袅袅,鬼杀全身赤/裸的靠在水池边,长长银发在碧水中凌乱飘散,就犹如一朵不染淤泥的白莲,纯洁无暇,而安静趴在他身上的绯雪衣,面容精致漂亮,白皙的脸颊上那滴泪痣格外醒目。

    他现在腹部凸起,绯雪衣这样趴在身上,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坐直身子,打算将怀里的绯雪衣从新摆个位置。

    只是摆弄半天,也没能摆出个舒服的位置,他索性抱起人坐在池岸边。

    他伸手摸到旁边的衣物,随即从衣物上取过一根纤细的红绳,拉起绯雪衣的一只手,小小手掌,肉呼呼的,他的手正好包裹住这只小手。

    “绯雪衣,三日后我们就要离开盛京,你若再不醒来,就没机会与你的朋友道别了。”两手相握,细长的红绳在两人手腕上来来回回的缠绕,最后打了个结,两人之间便有了结。

    话音落下,一如既往的无人应答。

    “这叫夫夫结,在木月的新婚夫夫,月祭祀会亲手为他们系上,代表他们这一生将紧紧缠绕在一起。”他微微的皱起眉:“…关键是现在我只知道你是绯雪衣,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片刻后,他衣袍一裹,将人裹进怀里:“罢了,今日有点累,我们早点休息吧。”

    这一夜,依然平静地过去,没有发生什么事。

    然而,翌日的大清早他就被一道软糯糯哭声给吵醒,伴着哭声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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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o⊙)谁说虐来的,我瞪谁。

    我是亲妈,嘤嘤嘤好不……

    下面是雪衣和小包子了~,嘤嘤嘤,都快要完结了,没有虐的地方了。

    爱你们……

    这是温馨风,对吧对吧对吧~

    53章

    猛然间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鬼杀心里莫名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激动,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因为在这弘灵山除了绯雪衣就别无其他小孩,所以这道声音自然是绯雪衣。

    有声音就代表绯雪衣已经醒来,而绯雪衣醒来,他的心,瞬间安下。

    “雪衣,你已经哭了快半个时辰,你停会好不…”这是云朔丞的声音,今天天尚未亮,他的房门就被一脚大力踹开,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小人儿,他愣愣地看着来人,然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来弘灵山的路上。

    绯雪衣小手在桌上蓦地一拍,怒瞪着他,边打嗝边说:“闭…呃闭嘴…你赔我的阿瑾…我要以前的阿瑾…呃…我不过昏迷一段时间,阿瑾就变成这样…若我睡上半年十月的,你还不把阿瑾给我照顾的遇风就倒…呃…”他怎么都没想到,一觉醒来还没来得急接受那些记忆,就发现自己变小不说,连阿瑾都翻天覆地的大变样,那脸蛋他还没仔细的看,光是那一头银丝就已刺痛他的眼,心疼得简直要他的老…小命。

    云朔丞折扇猛敲头,明明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圆润好不,这人什么眼力,真是的!而且他为什么都不惊讶鬼杀恢复了容貌?不惊讶自己变成孩子?他那一双紫眸又是怎么回事……

    “千…绯公…”柳伯站在一旁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支吾的提醒道:“小千岁,你已经昏迷将近四个月。”与半年其实相差不多,后半句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绯雪衣面上一滞:“真的?”

    云朔丞和柳伯同时点头,不禁暗忖:你都不看外面积雪没了,桃花开了,垂柳拂岸了的么。

    绯雪衣小眉头皱了皱:“柳伯,劳烦你去做早饭,云庸医你先到处逛逛,晚点我有话和你说。”

    话毕,他跳下凳子,小身影就要越过两人进卧室,云朔丞却一把抱起他出了屋。

    …… ……

    再回来时,绯雪衣脸蛋黑如锅底,云朔丞则双眼乌青站在院中,显然云朔丞已将鬼杀情况一清二楚的告诉了绯雪衣,所以才落得这个下场。

    他轻手轻脚来到床边爬了上去,盘腿坐好,静静看着鬼杀,慢慢地,纯净的紫眸里氤氲起一层水雾。

    现在的他拥有着前世记忆,他也记起一切。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白离魅,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背上有花的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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