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夫人瞧她嘚瑟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洄儿,切不可恃宠而骄。”当然她有一句话没说,殿下守孝一年,朝臣们不敢动心思,等到一年过后,定会有人进言充盈后宫。
    “娘,您不用担心,我和太子表哥一定会好好的。”
    承恩公夫人看着她的笑脸,没有一点阴霾与烦扰,微微松了口气,又耐心嘱咐了她几句才出宫。
    楚明帝的葬礼结束,太子的登基大礼终于提上了日程,就放于五日之后。时间紧急,钦天监和礼部忙的是脚不沾地,不停地请示太子殿下。
    为了不打扰章洄休息,楚瑾便直接在崇明殿召见他们。章洄则懒洋洋地窝在寝殿,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娘娘,尚衣局送来了封后大典的礼服。”绿墨面带欣喜地向她禀报,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让她们进来。”章洄眸子微挑,带了淡淡的疑惑,尚衣局制衣一般会先来量制尺寸,这次为何直接送了衣服来?
    “奴婢恭贺太子妃有喜。”顾尚衣亲自前来,她身后的宫人则呈上了衣服。
    “顾尚衣请起。”章洄扫了一眼衣服,开口说道,“本宫有孕,以往的尺寸应是不能用了。”
    顾尚衣闻言微微一笑,开口为她解释,“太子妃有所不知。太子殿下早于数日前就交与了奴婢亲手绘制的衣服样式,奴婢按照殿下吩咐制了衣服。此次奴婢过来便是为您量制尺寸,好对这衣服稍作改动。”
    太子表哥亲手绘制?章洄绞尽脑汁回想,终于想起从牧郡王府归来那日太子表哥似乎绘了一幅画,莫非便是这件衣服?他可真是未雨绸缪。
    起了兴致,她命人展开衣服,细细观看。
    红色绣金色的凤尾裙美不胜收,宫人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章洄走过去,松了一口气,幸而礼服看上去虽隆重华美,布料却十分轻薄,触手有股温凉之感。
    “殿下吩咐,尚衣局用了贡上的月纱缎,月纱缎最为轻软,即使是炎炎的夏季,人也不觉闷热呢。”顾尚衣笑意盈盈,动作轻柔地为她量身。
    章洄眼角余光瞥着她手中的布尺,心中痒痒地,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本宫的腰身可粗了许多?”
    宫人掩面而笑,顾尚衣安抚她道,“太子妃放心,有了身子的女子腰身都会变粗。不过,您的孕相还未显,腰身也只有轻微的变化。”
    章洄点了点头,封后大典同太子表哥的登基大典一同举行,那日是她的高光时刻,定要挑不出一丝瑕疵才好。
    七月六日,大吉,正是钦天监拟定的新皇登基和册封皇后之日。
    登基事宜和封后事宜放在一起,体谅到太子妃怀有身孕,仪式减了许多。可即便如此,自辰时起到酉时终,差不多要持续一整天的时间。
    辰时,旭日东升,奉天殿外,朝廷百官们着朝服,依次而列,垂首而立。身着明黄色衮服的天子自金龙轿撵而下进殿,礼部宣读诏书,诏书毕,众臣行五拜三叩大礼。礼成,天子坐上首,颁布旨意,翰林捧诏传于午门放于宗庙,宫人臣子跪地皆呼万岁。
    午时,载着新后的凤鸾车由承天门而入。车停,章洄头顶凤冠,身着正红色的凤袍缓步朝奉天殿走去。金轮当头,微风轻扬红色的裙摆,她双眼平视前方,脊背挺直,一步一步踏上高耸的奉天殿。
    奉天殿两侧,文武众臣恭敬垂首,章洄从他们低伏的眼前走过,心中默默数着台阶。她身后的裙摆划过台阶,终于在数到第九十九的时候看见了殿前的天子。
    天子衮服加身,头束冕冠,面容肃穆而清冷,周身威仪气度赫赫。章洄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她心中感叹,权势对男子而言果然是最有魅力的东西,龙章凤姿用来形容太子表哥再合适不过。
    似是瞧出女子眼中的赞叹,天子眸光微动,略略往前几步伸出了一只手。
    刹那间,章洄脸上绽放了一抹笑容,将手放于其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此刻倒颇似她的心声描写。
    二人携手转身,背对奉天殿,面向众臣。
    礼部宣封后诏书,众臣跪拜,口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阳光似有些刺眼,章洄眯着眸子往下看过去,心中震撼,这便是立于高处的感觉,上千俯首的人一览无余。她又往一旁的男人看过来,对上他幽深的视线,一怔。
    “自今日起,朕为天子,汝为皇后。”
    男人执了她的手往上抬起,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花,好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名言)这句。
    第五十八章
    登基大典和封后礼毕, 新帝和新后于崇安殿设宴,接见宗室、朝中臣子以及各位公侯夫人、世家诰命。崇安殿中, 帝后坐于上首,接受众人朝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震耳欲聋。
    “免礼平身。”帝后二人一同出声。
    宫宴便正式开始。
    章洄为了保持皇后的仪态,一直挺着腰背, 端正着脸, 目光矜持地往下看去。
    她怀有身孕还不足两月,封后大典虽有些累但还在她的身体承受范围之内,但显然身旁的楚瑾不这么觉得, 轻轻地用手在她的腰身处揉了几下。
    男人的大手温温凉凉的, 动作也轻柔有章法,章洄舒服地轻逸了一口气, 桃花眼微微眯着。身后随侍的宫人眼角余光瞥见,屏气噤声,就当什么也没看到。
    而隔着桌席,殿下的诸人看不出他们两人私下的小动作。章洄便得寸进尺地偷偷往男人身侧挪动,以手臂倚着他休息。
    宴席上,新帝新后紧紧地挨在一起,新帝俯首在皇后耳边轻语,又亲自为她布菜, 冷峻的侧面镀了一层柔光。
    众人虽欢声在饮酒,但都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上方的情况,不经意间扫到一眼皆心中感叹。新帝的性子淡漠疏离, 可是对着自己的妻儿也会露出几分柔情,帝后原本便是亲密无间的表兄妹,如今皇后有孕,陛下对她的情谊怕是要更深几分。
    不过,皇后有孕自然是不能服侍陛下,陛下身边也只有一位皇后。一些人心思浮动,已经把算盘打到了空虚的后宫。
    新帝不比楚明帝,他年富力壮,相貌清隽,纵使做一个小小的妃妾,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也没什么不情愿的。
    至于新帝要为楚明帝守孝一年的事,利益在前,他们早就选择性的忽略了。只要这一年内后宫无所出,谁还能盯着皇帝的床榻之事,皇后有孕是个好机会。
    众人隐晦地打量落到承恩公的眼里,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女儿才刚坐上皇后之位,这些人就开始惦记上了。他外甥的品行、手腕可比先皇强上百倍,不会轻易地向世家妥协。
    想着想着,他又有些得意,等洄儿诞下皇子,到皇子长成,幼子章演也正值盛年,章氏一族便可再延续百年荣光。
    先皇已去,吴氏一族倒了,阿姊的仇怨也报了,承恩公心中畅快,连连痛饮了数杯酒。被一旁的承恩公夫人瞪了一眼才收敛,他放下酒杯,又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外甥。
    恰巧陛下正召了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叙话,此人看着不像是朝臣,他有些疑惑,向承恩公夫人询问,“此人是何身份?夫人你可知?”
    承恩公夫人只略扫了一眼,低声说道,“我进宫拜见皇后时曾遇见过一次,他正在为皇后把脉,皇后言说此人是陛下在北地时的军医。听说他与平阳侯也是旧识,谢越唤他齐世伯。”
    承恩公的手指一顿,惊疑不定地在那位齐军医的脸上梭巡,良久才收回视线。他半垂着头心情复杂,陛下行事还真是雷厉风行,看来,过不了几日朝中便要争论不休了。
    “他有何不妥?”承恩公夫人瞥了承恩公一眼。
    “无事无事,迟早有一天啊!”承恩公神神叨叨地叹了一句,持杯饮酒,不出意外又得了承恩公夫人一个白眼。
    一朝有人春风得意,一朝有人失意落寞,与承恩公等原东宫一派相反,先前支持顺王和太后的朝臣们则缩头丧气,惊慌不已。
    新皇登基第二日便是大朝会,到时封赏、清算定会同时进行,想想之前他们在朝堂上抹黑陛下、他们的夫人赴宴时言语挤兑皇后,眼前一黑。
    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一些被自家夫人牵连的朝臣心气不顺,其中有一位便是长宁侯。长宁侯不掺和夺嫡,也未帮顺王做过事,但他的夫人与顺王妃、长公主等人走的近,在旁人看来长宁侯府便是顺王一派。
    尤其,她在顺王得势时,多次明着夸赞自己的未来儿媳宁秋秋暗贬皇后。
    这次宫宴,为了不惹皇后的眼,长宁侯便强硬让长宁侯夫人再次“卧病在床”,对此钟世子也未说些什么。
    章洄在宫宴上未待多久,天色微暗,便先行回了长信宫。
    她既为皇后,便不可再居于东宫,迁往了长信宫。长信宫为大楚历任皇后所居,位于皇宫的中轴线上,崇明殿之后,也被称为中宫。
    自上任皇后元敬皇后逝后,楚明帝未再立后,长信宫就空置下来,如今也有十余年。楚明帝崩,太子便命人修缮长信宫,耗时一月,长信宫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面貌。
    待到章洄步入到长信宫中,宫人们恭敬地跪地迎候,为她奉上热茶。长信宫华贵大气,住起来也颇为舒适,章洄很快便适应了。
    她坐在小榻上,瞥见身后秦嬷嬷眼中的怀念,知道秦嬷嬷是想起元敬皇后了。心念一转,她开口询问,“秦嬷嬷,太子表哥幼时也居于长信宫吗?”
    秦嬷嬷却是轻笑了一声,提点了章洄一句,“皇后娘娘,陛下如今是天子,您可不能再用太子这个称呼了。”
    “本宫知晓了,嬷嬷。”章洄有些后知后觉,太子表哥叫顺口了,如今改口她还有些不适应。换成什么称呼呢?皇上表哥,陛下表哥?有些拗口……
    “陛下在长信宫住了三个年头,之后便按照宫中规矩,住到了东宫之中。”秦嬷嬷微微一笑,又道,“等娘娘腹中的小太子落地,三岁之时也要到东宫去住。”
    章洄一滞,眼神诡异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胎儿连手脚都未长出呢,秦嬷嬷就一口咬定是小太子了。
    “咳,如果本宫诞下了小公主,小公主到了三岁也要迁宫吗?”重男轻女可要不得,必须一视同仁。
    秦嬷嬷神色未有变化,目光也盯着她的腹部,十分慈和,回答道,“若是楚阳公主,三岁一过也要迁到栖霞殿。”
    看来大楚皇室还挺培养皇子公主的独立能力,三岁便要将他们与父母分开居住。章洄想了一会儿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秦嬷嬷绿墨等人见此连忙服侍她沐浴入寝。
    是夜,寝殿中未燃香,也未敢多放冰,不过纱窗开着,有凉风习习。轻薄的幔帐随风飘动,章洄躺在宽大舒适的床榻上,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中。
    外殿,宫人们不敢打扰皇后娘娘休息,悄悄地灭了明亮的烛火。今日宫宴较晚,皇后娘娘又怀有身孕,陛下应不会到长信宫来了。
    和在东宫时不同,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有自己的寝宫,陛下居于崇明殿,皇后居于长信宫。大楚规例只要求每月的初一、十五陛下须宿在长信宫,其余时间则随陛下心意。
    深夜,月已上梢头,长信宫分外的安静,守夜宫人们也染了些困意。可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行人走动的声音,她们打起精神眉头紧皱,是谁这么没规矩,敢惊扰皇后娘娘休息。
    然而,在看到来人后,宫人一惊俱跪地,欲开口行礼,身着明黄色金龙服的那人手轻抬阻止了。
    长信宫又重新点亮了烛火,宫人们手下轻微,默不敢言。
    楚瑾从宫宴过来已接近子时,他进到长信宫沐浴一番去了身上的酒气,又换上一身清爽的寝衣,才步入到内殿。
    修长清劲的手指撩开绯红色的纱幔,将其挂在床前的赤金色挂钩之上,楚瑾朝榻上的女子望过去。
    她侧着身呼吸平稳,半边脸被头发压住,略微泛了红色,楚瑾用手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正对上她莹白的颈子。
    她入寝向来不老实,许是有些热,兰色的寝衣被她扯开了一些,楚瑾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还能隐约看到一抹雪白。
    似是大了些,他挑了挑眉,放下幔帐上了榻,忍不住为她摆正了身体。宫宴上武将朝他敬酒,不拘小节,他饮了不少酒水,此刻暗沉的眸光盯着那细白的脖颈处,喉结动了一下。
    太医交待过女子有孕前三月不得同房,楚瑾记得清楚。
    良久,他一只手揽在女子的腰侧,闭了眼睛,明日是大朝会,还需早起。
    可是夏夜炎热,冰盆又放的不多,他身上体温不知为何比旁日高了许多。只一会儿,章洄便受不住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章洄睡到一半被热醒,抬眼便看到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嘟嘟囔囔喊了句楚瑾,拉着他的手就要从身上扯开。
    然后就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声音不见以往的清冷,“方才洄儿唤什么?”
    章洄脑中清醒过来,封建社会直呼皇帝姓名是大罪,厚脸皮的她都没想喊出来。 “表哥,方才我唤的表哥。”打死不承认,方才睡的神志不清了!
    “陛下,殿中有些热,床榻很大,我们分睡在两侧刚刚好。”转移话题后,她有些嫌弃地离男人远一些,总觉得他身上烧着火一般。
    楚瑾眼尾轻抬明摆着不信,不过他未再探究这个,重新将她置于怀中,淡声朝着帐外道,“多加两盆冰。”
    宫人遵循陛下旨意,搬了两盆冰放在内殿,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
    可章洄却有些睡不着了,白日的封后大典还历历在目,他执着她的手一同面向他人时,她的小心脏狠狠地跳动了几下。
    那一刻,她就觉得这是心动的感觉啊!
    她神情有些复杂,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胸膛,小嘴叭叭,“陛下,如果我不是你的表妹,你还会要我做太子妃吗?”
    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指,楚瑾剑眉微蹙,沉声道,“莫唤我陛下。”
    章洄细哼了一声,仗着她现在怀有身孕男人动不了她,故意使坏,在他耳边捏住嗓子娇滴滴地喊,“不唤陛下,那洄儿就叫皇上哥哥,瑾哥哥,阿瑾哥哥…”
    边喊着,她的另一只手还作死的地去摸男人的喉结。
    楚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到她眼中的得意,目光微冷。猛然间欠了身,一手探去微微起伏的柔软处,他压着声音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洄儿本就不是我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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