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坐在一旁拿着扇子边扇边看书,闻言头也不抬。

    后悔啊。

    少年危险地眯起眼盯住他,后悔什么?

    图尧勾起嘴角,凑过去在他耳朵边说悄悄话。

    梵准准一巴掌呼过去,我也后悔了,你这人脸皮太厚!

    男人捉住他的手,知道他不舍得真打,还是腆着老脸卖乖,别嘛,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梵准准侧头,仿佛看到他背后晃来晃去的尾巴,不禁莞尔。

    原来佛祖真的跟他开了个玩笑。

    原来那么多佛经没有白抄,那么多经文没有白念,那么多祈祷也没有白说,这个人的平安最终被他求到了,握在手心里,牢牢的,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后李子巷渐渐恢复了生气,南河甚至比以前更美。

    来年开春的时候,墙外栽的蔷薇开了雪白雪白的一大片,招蜂引蝶,香气袭人。这边墙内的牵牛花终于在爬山虎的霸道面前占得半壁江山,幽蓝的花朵也算赏心悦目。

    最不靠谱的就是木廊上的黄瓜藤,长疯了似的。

    他们养的那条威风的大狗,取名叫圆圆的,总是喜欢跳起来去扒拉那些黄艳艳的花,以致于经常被突然飞出来的大马蜂吓得嗷嗷叫。

    圆圆,闭嘴!

    图尧不耐烦地呵斥它,一边捧着半个西瓜用小勺挖着送到梵准准嘴边,少年躺在藤椅上,苹果树的树荫挡住了盛夏的日头,不过还是有些热。

    他摇摇头,你吃吧,别剩,容易坏。

    图尧答应。

    梵准准摸摸跑过来求安慰的傻狗,不由得问起来,你怎么想到要叫它圆圆的?好奇怪。

    图尧看着他们,满心的愉悦,但是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告诉你。

    当然是因为圆圆滚滚嘛

    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嘶叫,傻狗满院子跑着撒欢,书页上散发出淡淡的墨味,少年脸颊微红,男人的眼中有着温柔的光亮。

    他们会一直这样相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卷一凤阳郡完

    卷二:白水郡

    11、邹无玉

    邹无玉最近很郁卒。

    因为掌门郁卒了,所以全门派上下都开心了。

    白水郡境内有山有水,风景秀美,郡中人多好习武,门派林立,西部富庶,东部则因山势险峻而较为荒凉,不过背靠雁行山的长乐城倒是颇为繁华,也久负盛名。

    雁行山上有大小门派七八个,大家凭实力占据各个山头,与其说是混江湖,不如说是当地主。

    浮涂宫是其中之一。

    门派成立三十年,前二十八年是邹无玉的师父当掌门,好吧,也算立派宗师,好歹撑到自己仙去,没让浮涂宫垮掉,结果换做邹无玉,才一年不到就越来越揭不开锅了。

    这人没什么本事,毛病还不少。

    本来浮涂宫是称掌门为宫主的,邹无玉嫌弃这个听起来别扭,于是吩咐,别叫宫主了,听着娘们儿兮兮的,叫公子算了。他还亲手给自己刻了个小腰牌,正面公子无玉,背面老子没钱!

    邹无玉觉得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既然穷得叮当响,就不要乱花钱。

    他还在门派着重强调这一点,并大力表扬了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于是最后的结果惨不忍睹,所有浮涂宫弟子全都在腰牌后刻上老子没钱

    邹无玉还嫌弃浮涂宫占着偌大一个山头却只知道盖房子,盖完房子还没人住,于是把后院那些没用的亭台水榭,拱桥回廊之类的全给扒了,推成平地,种田。

    他大力宣扬种田的好处,教导门中弟子,要上得厨房,下得泥塘,种出一手好田,前途万丈光芒。

    众人敢怒不敢言,放纵邹无玉折腾了两年,直到一个本来已经离开门派的弟子又回来坐镇。

    他叫六昭。

    他从小住在邹无玉隔壁,两个人一起长大,他还是邹无玉的师兄,是师父从半路上捡来的孩子,曾经寄予厚望,可惜养了十来年之后,他家里人找过来了,于是离开了浮涂宫,再无音信。

    不然这掌门之位也轮不到邹无玉。

    眼下,掌门郁卒的就是这件事。

    六昭回来干什么呢?

    邹无玉印象里,这个精明专横的师兄架子端得很高,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还喜欢对他的大小事情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不满意。

    而师父又很宠他,以致于邹无玉不敢反抗,当年六昭决定回家的时候,他不得不说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时隔四年又要回来了,而且居然没说什么时候走。

    六昭的信上是这么写的,劳烦师弟收拾一下隔壁的屋子,我不日将赶赴门中

    邹无玉感到莫名的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他谴责自己,我不就是把他的屋子用来堆杂物了嘛,谁知道他还会回来!

    邹无玉把信反复看了三遍,压下满肚子牢骚,卷巴卷巴塞进怀里,准备抽空再研究一下,然后大喊道:来人!

    门边站着的弟子甲一个踉跄滚进来,来了来了!啥事?

    邹无玉掳袖子,挑眉,跟我去收拾屋子!

    弟子甲也掳袖子跟上,邹无玉却突然转身看他。

    弟子甲回看他,不明所以,?

    ?

    邹无玉踹他一脚,还看,还不去叫人,你以为就咱俩收拾得过来?

    弟子甲简直要咆哮了,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我知道你俩眼珠子瞪我是几个意思啊!我特么还以为我长得好看天怒人怨呢!

    他面无表情地跑去喊人。

    这是掌门,要忍。

    等师叔回来收拾他,嗯。

    等到邹无玉带人打开他隔壁屋子的大门之后就傻眼了,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在师兄的房间里塞了些什么,总之从落下的厚厚一层灰和墙角的蜘蛛网可以看出来,他罪孽深重。

    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里收的两棵大白菜,已经成菜干了,还被虫子啃得看不出形状,有他不喜欢看的书不喜欢用的笔墨纸砚,嫌占地方就放在这里,纸页发黄发霉,被虫蛀了,还有杂七杂八数不出名目的东西,比如心血来潮扎的风筝,可惜纸糊得太厚飞不起来,就扔在这,比如一时手痒打的镰刀,因为打坏了不能用,也扔在这,等等。

    果真自作孽。邹无玉认命了。

    邹大掌门度过了他最后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六昭遣人来通知他前去长乐城迎接。

    这要求太过分了,让堂堂浮涂宫掌门情何以堪。

    邹无玉屁颠颠儿地带着俩人去了。

    他绝对不会说他还想趁机进城玩玩儿的。

    六昭已经早一天在城中的客栈住下,他派上山的手下叫钟堪,是个一看就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根本没给邹无玉开小差的机会,把人忽悠着就领到六昭面前。

    邹无玉望向坐在大堂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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