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从楼上下来,向掌柜嚷嚷着再要一间房,可奈何此店已经满客了,残念便郁闷地走到筑子遥桌边坐下,抱怨声依旧不停,好似村头那个怨妇。
    而另外二人全当没听见,任由他如何折磨耳朵。
    骤然,南宫御看着筑子遥不怀好意地一笑,“此番着实为难他了,不如今夜子遥与我一间房……”话未言尽,筑子遥口中的酒水化作散状全然喷洒而出,差些直击南宫御面上,好是他及时扭了头,是以转到残念身上。
    “啊!”只闻一声惨叫,其人便是一脸水花。
    残念更是以此为由要求筑子遥补偿他,愣是被南宫御抢了话语去,筑子遥便眼睁睁看着眼前两个人达成协议,让残念今夜睡筑子遥房间,而他去南宫御房中。
    前者倒是无所谓,然则后者,虽说是即将完婚的伪夫夫关系,可终究还是未婚,筑子遥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就这么与他待在一间房内、睡在一张床上!而这一回筑子遥的话,无效。
    残念又是端了些饭菜,径直为尹智送去,骤然匆匆跑下来,筑子遥预感一丝不妙,残念道:“房里没人。”
    从方才至今他们三人都坐在这里,不可能没看到一个大活人走出去,那便说明……
    窗是开着的,微微沾上了几滴红色。
    残念已为尹智换上了新衣,不该沾染血渍,莫不是他伤口开裂?筑子遥眸子一眯,隐约看到一个青色身影在街上跌跌撞撞。
    残念挡住了尹智去路,回首是筑子遥。
    瞳孔之中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尹智眸子微微一暗,淡淡启口:“让我走。”
    “眼下你去的是军营方向,你要作甚?”
    尹智受了伤不宜乱动,是以又被残念拖回了客栈,幽怨地看着眼前三人,不知心中作何,道:“三日前,就在他们将我扔进井中后,我听到他们在说,张远要杀了婉儿嫁祸到阿柯身上,然后……对了,他们暂且还没有找到婉儿……”
    未待其言尽,筑子遥便打断道:“简柯是张远的亲儿子,为何要嫁祸于他?如此姜国便会与他为敌,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尹智一愣,无可置信地看着筑子遥,转而又扫过残念和南宫御的脸颊,“阿柯怎么会是张远的儿子?他是逝去前太子的血脉啊,是谁在造谣阿柯的身世?”
    消息是残念说的,筑子遥也并未怀疑过,这么一问,倒确实有些问题,筑子遥狐疑地看向残念。后者赶忙澄清:“这是我夜间潜入张远卧房,催眠后他亲自说出来的。”
    “魔族的催眠术,按理说对一个凡人使用并不会出错……”筑子遥自言喃喃,“你使用过几回?”
    残念羞愧地埋下头,轻声回答:“这是第一次。”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想必是残念被张远那只老狐狸给糊弄了,筑子遥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那他这些年的潜伏莫非是想自己当皇帝?”
    “我听到他们说,张远是十多年前姜国派来汴的卧底。”
    这般便通了,近日姜国新帝木阮飞刚刚登基,与婉儿走得较近,张远唯恐因一个女人毁了姜国江山,是以欲以简柯之名杀了芙婉以激起木阮飞对汴国的愤怒和仇恨,化悲痛为力量,振兴姜国。
    因尹智、简柯、芙婉三人之间特殊的关系,旁人是不会质疑的,愣是简柯如何解释也比不上自己人的一句话来得可信。
    筑子遥道然:“简柯是个聪明人,适才遇到时的反应便证明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也该是在寻找时机。”
    “可如今也不知婉儿身在何方……”尹智面上苍白得看不出一点血色。
    “今夜我再去探探。”筑子遥从容不迫地饮下一口酒。
    闻言,南宫御手一顿,略显不满道:“为何总是入夜行动?”
    后者轻轻一咳,稍有窘迫。
    “月黑风高,才好行事嘛。”
    其实不然,只是白日里翻墙偷窥什么的于筑子遥而言有些个心虚。
    并未入夜,筑子遥便独自去了趟怀税茅庐,踏入的第一步便扑面嗅到一股药味。炉子里还有未煮熟的汤药,地上铺着干瘪的药草,桌椅上遗留着血渍,还有打斗的痕迹,可见芙婉离开前是匆忙的。
    而且,筑子遥估摸着至少有两批人要带走芙婉,她不会武功所以这些痕迹一定是有人斗殴留下的,内斗的可能较小尚可排去,而且桌椅上的刀剑痕迹显然不会是同一派人。
    没有尸体,可见最后是不了了之,至少筑子遥不觉得他们会有那个功夫在杀了人后再拖走藏起来,因为没必要。
    骤然眼前一亮,茅庐外一棵老树吸引了筑子遥的目光,俯身拾起树下一粒红豆,他嗅到的并非原本属于它的香甜气息,而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依稀还可见红豆上沾着的草药渣滓,筑子遥可以想象到芙婉被抓走时悄悄从怀里掏出来扔下的。
    转而望向周遭,往南方的一整条路上都有星星散散的红豆,为之欣然。
    忽然腰间被一股力量搂住整个身体转到了树后,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其一惊,几欲出声,却突感唇上一软。
    就在一瞬间,筑子遥的呼吸被夺了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密锁住她,微微蠕动。筑子遥全然被此人的举动所震惊,久久愣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除了那依稀白影,他几乎什么都没看见。
    红晕从脖子开始迅速爬上面颊,对方修长的睫毛轻轻搭在他肌肤上,微微一凉。
    手中的红豆不知几时落地,滚到了筑子遥脚边。待神情一点一点缓过来,他才发觉自己这是被占便宜了?愤怒,不安,充斥着脑袋,朝那人挣扎使力,才知道对方臂力是他所不能及的。
    倏地,他一只手温柔地托住筑子遥的后脑,另一只手拦腰拥住筑子遥,使两人的身体更加贴近,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即而来。
    是以,筑子遥微微一愣,面上的红潮愈加明显。
    不过在晓得那人后,心底的忐忑与不安一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
    “被他们抢先了一步,该死!”骤然一棵树被劈倒的声音传入筑子遥耳中,说话的是个女子,而且筑子遥认得这个声音,若有所思。
    “不对,这里有打斗的痕迹,那个女人会武功?”
    “不会,莫非……赶紧回去告诉主人!”
    “是!”纷纷扰扰地几声应允。
    几道黑影划过,但脚步声还在,好似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女子,听着愈来愈近的声响,筑子遥心跳加速,却也不知自己在担心什么。
    那人停下脚步,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听到一阵阴气的笑声:“相思红豆。”
    渐渐地,周遭一片寂静,筑子遥心下一凉。
    他感到唇上麻麻地,可面前之人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却觉自己脑中混沌不堪似乎就要晕厥过去,情急之下拔剑出鞘,划破一片衣襟,飘然坠地。
    终于回归了清新的空气,筑子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有留意到他手中挥舞的银剑差点刺到南宫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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